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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喜歡偷怎么了 第227章豎子不足以謀
從光武帝時,重新設立尚書臺開始,三公府的職責范疇和地位就逐年下降,至安帝時,尚書臺便大有與太尉府爭風的趨勢。
至沖質二帝時,太后臨朝,大將軍一府獨大,三公與尚書臺都受到嚴重打壓,只能抱團取暖。
如今新帝親政,尚書臺儼然成為了朝廷政令中心,太尉府的職權已經喪失大半,莫非皇上想再次取消太尉之職?
大漢官制并不成熟,自高祖開國以來,歷經多次改制,光是太尉就幾易其名,但權力卻在逐漸被架空。
所謂的“雖置三公,事歸臺閣”,便是此意。
可以說傳承到了今日,三公的榮譽性作用已經大于實權,但以黃瓊為首的太尉府眾屬官,又怎能甘心退出權力中心呢?
若是平日里,以黃瓊的性格,肯定不會同時接見如此多的屬官,何況其中還有太常和廷尉這般的九卿,怎么說都有結黨營私之嫌。
但今日,他卻沒有拒絕,最后進來的是太尉府長史許邑,他昨夜與黃瓊秉燭夜談,年紀大了受不住,起得有點晚了。
所以他也是最后才得到消息的人,見大廳中齊齊整整坐了滿堂,目光一凝,擔憂之色一閃而逝。
“太尉,若陛下真的裁撤三公,我等該何去何從?”
黃瓊斜眼看了看說話的廷尉穆遷,這家伙為人圓滑,首鼠兩端,根本就不是個能商量正事的人。
而且,廷尉隸屬于司徒府,只是穆遷平時與太尉往從甚密,因此才歸為黃瓊一黨。
但今日的情形,明顯司徒尹勛是站在皇帝一邊的,他都不擔心司徒府被裁撤,你個廷尉有什么好擔心的。
“怕什么,陛下自會安排妥當,反正到了老夫這年紀,早可以含飴弄孫了。”
眾人面面相覷,搞不清他到底是說的氣話,還是真的心灰意冷萌生退意。
“袁盱如今趾高氣昂,根本未把我等放在眼里,太尉真愿意忍氣吞聲?”一名太尉府掾屬憤憤不平。
長史許邑見情形不對,便接過了話頭,“都是替陛下辦事,分管不同而已,有什么氣不氣的,爾等切莫妄言,太尉豈會在乎如此身外虛名?”
那人也知道話不對,立刻訕訕地住了嘴。
黃瓊給他遞了個眼色,許邑心領神會,“各位都散了吧,且安心做事,陛下的心思我等臣子怎能妄自揣測。”
見太尉靠坐在案上,已然雙目微閉,眾人便知今日問不出個究竟了,只得識趣地告辭。
許邑看著終于安靜下來的大廳,搖搖頭,“豎子不足以謀,英公,您覺得陛下是否有意裁撤三公府?”
黃瓊字世英,許邑與他也是幾十年的交情了,因此才尊稱一聲英公,以示親近之意。
“不好說啊,天子行事不循規矩,你看著他欲向東,他卻偏偏拐個彎,向南而去。”
黃瓊自嘲地搖搖頭,“不可以常理推之。”
許邑凝眉沉思片刻,“我等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我觀陛下前有扶持御史臺,后又提升尚書府,若是要裁撤三公,必須再扶持一股勢力,方能保持平衡。
這第三方勢利,就大有可為也。”
許邑沉默,黃瓊的意思,還是認為陛下撤掉三公府的可能性很大,但天子不可能同時摒棄如此多的公卿,必須要開新府以保平衡,就如武帝時設大司馬府或者太師府一般。
與其阻攔陛下裁撤太尉府,見棄于天子。
還不如順勢而為,積極謀取新的職位,如此則換湯不換藥,于太尉府屬臣來說,并沒有多少損失。
“英公,在下明白了。”
太尉府幾易其主,里面屬官成員派系復雜,如此機密之事,自然不可能公開,不如趁機去蕪存菁,方是上策。
自此后,黃瓊打定了主意,閉門謝客,非公事不予接待,擺出一副寵辱不驚的姿態。
果然沒過多久,翰林苑主編梁不疑,公然在朝會上遞辭呈,言其身體不適,難以負擔重任,請求辭官歸里。
天子再三挽留,但梁不疑去意已決,最終陛下同意了他的辭呈,卻仍然讓他在尚書府工部掛了個閑職。
這番做作自然沒人在意,自梁太后崩逝,梁皇后發配守陵,梁不疑的辭官便已成定局。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梁不疑最后卻推薦了前太尉胡廣接任,陛下問計于群臣。
說實話,胡廣在朝中人緣不錯,他為人八面玲瓏,又是個老好人,為官二十多載,曾經舉薦和征辟了不少人才。
再說了,他與趙戒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并沒有隨梁冀作惡,翰林苑又是個不折不扣的純文職,幾乎毫無實權。
此種情況下,眾人都愿意做個好人,清一色的贊譽之詞,夸獎胡廣文采出眾,知識淵博,足以擔當此任。
唯有黃瓊心中有些警惕,現在想來皇帝每開一個新機構,都大有深意,翰林苑主編莫非也屬此列?
當天劉志就下了詔令,正式任命胡廣為翰林苑主編,并召見他于中德殿。
離開朝廷近一年,胡廣身上的變化還是很明顯的,原先的大肚腩沒了,油滑之氣也減了幾分。
清瘦下來的他,看起來倒有了些清峻的文人風骨。
“老臣拜見陛下。”
“賜座。”
劉志打量了他一番,胡廣這人除了懦弱之外,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不像趙戒那么狠辣。
“翰林苑正在編撰的書籍太少了,我想擴大規模,將所有古籍重新修訂,你可否招攬一批有學之士,共襄盛舉。”
所有古籍重新修訂?
胡廣吃了一驚,隨即又涌出些喜色,這可是流芳千古的大事業啊,想不到陛下竟然有如此宏圖偉志。
“自西周以來,百家爭鳴,古籍浩如煙海,若全部修訂,恐怕舉國之力,也要幾十年的功夫,才能完成。”
不是胡廣推脫責任,實在是工程太過于浩大了。
“無妨,上至三公府,下至太學和各官學,或者是林間隱士,只要你看得上的,盡可以推薦上來。
可入職翰林苑,也可掛職,負責其中一本古籍即可。”
這條件放得還真寬,如此一來,信心又大了許多,只是有才之士,只怕沒幾個愿意入職翰林苑這般清閑之地吧。
“翰林苑都是飽學之士,朕想著增加翰林苑待詔,專門負責起草詔書。”
胡廣浸淫官場多年,自然知道起草詔書的都是皇帝近臣,哪怕級別不高,也能讓人趨之若鶩。
“若翰林苑規模足夠,朕想將之分為兩個部分,一為翰林學士苑,常駐蘭臺,負責史書編撰和古籍修訂。
另一部分為翰林供奉,常駐玉堂殿,負責機密詔書起草,協助科舉考試,朝廷修訂制度時以為參考等等。”
劉志每說一樣,胡廣的眼睛就亮了一分,到最后,他的眼中已經滿是興奮的光芒。
幾番沉浮,大起大落,胡廣痛定思痛,原先的爭名奪利之心早已歇的大半。
他深知自己的性格不適合波詭云譎的朝堂斗爭,這個翰林苑清貴無比,身在朝堂而又不沾是非,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做。
“陛下圣明,翰林苑必將成為天下學子心中的圣地。”
作為四朝元老,他的政治嗅覺無比靈敏,立刻敏銳地察覺到,翰林院將成為朝廷重臣的培養之地,而他,將成為人人尊重的導師。
“還有,當年鄧太后所辦的宮學,如今已然烏煙瘴氣,朕打算交給翰林苑來重整,并負責講學。
以后皇室宗親子弟,以及陪讀,都必須經過嚴謹的考核,冥頑不靈者,汝有權開除。”
意外之喜真是一浪接一浪,胡廣突然覺得,自己時來運轉,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迎來了人生的巔峰時刻。
“臣慚愧,曾位列三公卻尸位素餐,愧對陛下啊。”
胡廣臉上的愧色很真誠,不再如當日初見般油膩虛偽,“蒙陛下不棄,臣定當洗心革面,兢兢業業死而后已。”
劉志頷首笑道,“此次是梁不疑一力推薦,朕經過多方考慮,這才決定下來的。”
梁不疑自身難保,本該明哲保身,但卻冒著風險舉薦他,這份情誼讓人動容。
兩人互為知己,惺惺相惜,但梁不疑的性格更質樸,重情重義,做起事來不計后果。
一番交談胡廣熱血沸騰,這幾十年來,他在儒林薄有名聲,加上位高權重,可謂朋友滿天下。
他很有信心,只要自己出面,一定能廣邀賢士,將翰林苑辦成大漢的文宗之地。
二月間,翰林苑入駐玉堂殿,為陛下之供奉的消息,便已經不脛而走,傳遍了天下。
太學院被胡廣提前挖了好幾個墻角,弄得國子監祭酒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揚言胡廣只要再敢踏進來一步,就要與他單挑。
就連三公府的屬官,都被他這個老上司給撬走了十幾個,各官學更是風聲鶴唳,嚴防死守,生怕被胡廣把人給全拉跑了。
好些隱居山林的大儒,都被胡廣三顧茅廬,死乞白賴地給請了過來,成了鎮場子的大神。
剛開始,許多人都不愿意,見到胡廣來了便避之不及,可后來消息一傳開,很多世家都想把自家子弟塞進來。
這可比當郎官強多了,又清貴又能常在陛下面前混個眼熟,誰不眼熱。
可惜胡廣開出來的條件很苛刻,必須要在某方面有特殊才能,無論經學、算學、或者詩詞歌賦都成。
經過幾個月的精挑細選,加上翰林苑以前的舊編制,規模擴充到了一百多人,已經自成體系。
翰林苑改稱翰林院,設侍讀學士、侍講學士、侍讀、修撰、編修、典簿、檢討、待詔各若干名。
其中最普通的便是編修和典簿,名額不限,主要都是些后學末進的年青學子。
黃瓊在此過程中,一直保持了沉默,甚至有太尉府掾屬和御屬跳槽翰林院,他也好言好語的送出門,沒有絲毫為難。
許邑與他私下里商議過,二人均認為翰林院不足以與尚書府和御史臺相抗衡,應該屬于獨立于各方勢力之外的機構。
而天子真正的大招,還在后面,所以他除了暗中積蓄勢利之外,便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第一次全國統一的童試上。
今春的頭等大事是恢復民生,官府給受災的百姓借貸了口糧和種子,并督促春耕的進行。
各地的河道和溝渠,從冬天開始就在不間斷的維修,由于年成不好,雖然只提供兩頓雜糧粥,偶爾加兩個糠面餅,但仍然有許多百姓趨之若鶩。
其實百姓們的要求很低,只要能勉強果腹就行了,誰真的愿意去造反啊,還不是活不下去嗎。
各州、郡、縣的農官和官吏,甚至出面勸說本地豪紳,捐贈或者借貸一些糧食給官府,將來會在田租里面扣除,以期能度過難關。
百姓們驚訝地發現,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吏們,居然親自跑到鄉間督促,這可真是聞所未聞。
各鄉各亭各里的皂吏,更是恨不得每天睡在田間地頭,也幸好老天保佑,整個春季都風調雨順,大部分的田地都播種了,而且長勢喜人。
雖然大家伙對強制執行的新式種植法,都半信半疑,但看到苗子出得確實比往年整齊,又有些期待了。
在此情況下,大漢帝國首次童試,就顯得有些無聲無息,放棄了推薦制度,報名的學子確實有點多。
各地官學和私學的學子,除了小學的蒙童之外,幾乎清一色地報了名字上去。
人數多得讓各地官府始料未及,在一眾年輕學子里面,最惹人矚目的是許多中年儒生,他們中許多人曾經依附于世家為吏,也有些多年來混跡于最底層的鄉吏和亭吏。
這么多人,一個個去查驗身份,工程也太浩大了,春耕正忙,哪里去找如此多的人手。
最后只能發出告示,凡有不孝不義或者前科者,一律自行取消報名,一旦后續查出,將按流放罪論處。
這一波告示并未嚇退報名熱情,為了減少秋季的縣試壓力,各縣學的講席和縣長挖空心思出難題,以期能刷掉一批學業不精,存僥幸心理的士子。
四月上旬,正是草長鶯飛花紅柳綠之際,首次童試在各縣學里緊張地進行著。
許多參加過這一屆童試的學子,多年后依然津津樂道,因為這絕對是史上難度最大的一次童試,題目之難,直追州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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