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章 死神

外鄉人的旅途 間章 死神

噗通！

少年重重栽倒在林間的地面上。

他的額頭有著一道閃電型的舊傷疤，體型偏瘦且露在外面的皮膚遍布擦傷，身上的魔法師袍也臟兮兮的。

他叫哈利波特，本該是這個世界的救世主。

但現在，救世主成為了獵物。

濕潤的泥土從指縫間擠出，哈利波特頭昏眼花已經疲憊到了極點，但他還是在強迫自己從地上盡快爬起來。

“快啊，哈利！快爬起來！”

“他要來了！他們要來了！”

“回頭跟他們拼了！還記得我教你的咒語嗎，哈利？”

“愚蠢的想法！波特，繼續跑，不要停下來。”

“可憐的孩子，他已經精疲力盡了。別再催他了好嗎？”

耳邊傳來吵雜聲，男聲與女聲交織在一起吵得哈利波特腦袋愈發疼痛。

他勉強撐起身子，指甲里嵌滿了泥土，拼命調動著身體里最后那一點力氣想要爬起來。

身旁，幾個身體泛著微微白光的男女正給他加油打氣，其中有個女人還想要伸手去拉他起來，手掌卻在哈利波特撐在地上的顫抖手臂上劃過，沒有任何交集。

顯然，他們并非活人。

本來一切都應該循著既定的方向發展，但不知從哪個環節開始出現了偏差，他的夙敵伏地魔及其麾下食死徒總是能夠洞察正義一方的動向。

無論怎樣的謀劃，都躲不開伏地魔的眼睛。每一次行動都會被精準攔截，每一次失敗都會帶來慘痛無比的代價。

好人越來越少，大家都被伏地魔和食死徒殺害了。

他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起來，身上沾滿了泥土，帶著裂紋的眼鏡片被蒸騰汗汽弄得盡是白霧。

哈利抹了把眼鏡片，看向周圍的男男女女。他們身上散發著詭異的微微熒光，除此之外與他記憶中的那些人影別無二致。

“哈利，快跑！”

與自己相貌相似的眼鏡男，他是哈利的父親詹姆波特，在17年前死于伏地魔之手。

“親愛的，你一定可以做到，我們都會陪伴在你身旁。”

那位有著與哈利一模一樣的綠色眼眸的美麗女性是哈利的母親，莉莉·波特，同樣死于17年前。

“哈利！哈利！逃不掉，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返身跟他們戰斗！至少要帶走幾個食死徒！”

滿頭黑色長發如狼般呲著牙催促哈利返身與食死徒拼死一戰的是小天狼星布萊克，他是哈利的教父，于兩年前在魔法部戰役中壯烈犧牲。

“你的腦子跟狗同化了嗎？波特，向西面逃，那里有河。”

滿頭油膩長發、膚色蠟黃的鷹鉤鼻男子，他那銳利的目光時而緊緊盯著哈利時而投向莉莉波特，他是西弗勒斯·斯內普，霍格沃茨史上最杰出的魔藥大師，為了哈利他甘愿充當臥底潛伏在伏地魔麾下，半年前被伏地魔識破身份慘遭殺害。

“沒用的西弗勒斯，他們還帶了攝魂怪。哈利，還記得我教你的咒語嗎？用那個對付攝魂怪。”

臉色蒼白頭發花白的睿智男子，他是萊姆斯盧平，哈利父母與教父的至交好友，同時也曾是教導哈利魔法的黑魔法防御課老師，于一個月前在與食死徒的一次戰斗中犧牲。

“你們別吵他了，哈利快要精疲力盡了！哈利，跑啊，快跑啊！”

有著一頭茂密棕色長發的少女急切地催促哈利趕緊逃跑，她是赫敏·格蘭杰，哈利最好的朋友之一，五天前她縱身擋下了一發射向哈利的死咒，死在了哈利懷中。

“天哪，要是我還活著指定要用惡咒狠狠地咒那些食死徒。哥們，你現在勢單力薄，趕緊逃命！”

紅發的高個子少年焦急得原地打轉，他是羅恩·韋斯萊，同樣是哈利最要好的朋友，在赫敏死去的那一天，羅恩為了替赫敏復仇發了瘋般地沖向十幾個食死徒，死在無數死咒交織出的慘綠色光幕當中。

“噓……你們聽，那是食死徒接近的聲音。他們來了！”

身形高大如小巨人的壯漢警惕地看向遠方，他是海格，哈利視作親人的存在，就在昨天，他孤身擋下了那些追擊哈利的食死徒，山谷里閃耀起的綠光甚至映亮了黑云籠罩的天穹。

聽到海格的話，哈利沒有回頭而是托著疲憊身體急切地向著前方跑去，但沉重如灌鉛的雙腿根本不聽他使喚，只能一點一點地向前挪動。

嘭！嘭！嘭！

就在這時，身后接連響起密密麻麻的氣爆聲，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從空氣中強行擠了出來。

緊接著哈利身后亮起刺目的紅光，他頓時感到身子一麻，周圍景色急速旋轉，瘦削的身子被強大沖擊力震得凌空飛起，旋轉了好幾圈才重重砸落到前方的泥地上，眼鏡也被甩飛不到不遠處。

吵雜的尖厲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灌入哈利波特的耳中，奇怪的是聲音似乎隔了一層厚重的東西就像是自己沉在水底聽水面上的人在說話。

“哈哈哈哈！我抓到了，是我的功勞！救世主被我抓到了！”

“埃弗里！你膽敢越過主人先一步傷害哈利波特？膽大妄為的蠢貨！”

“哈利！哈利，快起來！不行，我抓不到你的胳膊，你必須自己爬起來！”

“留活口！主人要活的！”

“是埃弗里那個沒膽的蠢材，我當初就該先殺了他。波特，快逃。”

“不行，他們人太多了，跟他們決一死戰，哈利！”

“呼喚主人！快發射黑魔標記！”

來自敵人和親友的混亂吵雜聲讓哈利波特愈發頭痛欲裂，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在旋轉。

然后，慘烈無比的尖叫聲讓哈利驚醒。

是埃弗里，這個率先找到哈利波特并對他施以惡咒的食死徒此刻正癱倒在泥地當中一邊瘋狂打滾一邊發出尖厲慘叫聲。

“主人……啊啊啊啊……主人，饒了我！”

“饒了你？埃弗里，你怎么敢？”

黏滑如蛇的聲音響起，帶著極度的興奮和憤怒，

“我說過，哈利波特是我的獵物，你們誰都不能先我一步傷害他！誰都不能！

我問你，你忘了我的命令了嗎，埃弗里？嗯？”

在哈利失去眼鏡的模糊視野中，光頭的瘦高人影正捏著魔杖對準地上翻滾的人影，發出殘酷的話語：

“違背我的命令，會讓你變得興奮嗎，埃弗里？回答我！”

“沒、沒有……主人，求求您……發發慈悲……”

埃弗里的尖叫聲越來越衰弱，直至再無聲息。

接下來我也會遭受同樣的命運嗎？哈利甚至來不及為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悲嘆，就感覺四肢和身體被無形的手粗暴拉起，沾著濕潤泥土的眼鏡也被狠狠懟到他臉上，鼻托甚至將哈利的鼻梁戳破，血水順著鼻子淌下。

然后，伏地魔那張半人半蛇的丑陋面龐出現在哈利面前，占據了他絕大部分視野。

“嘖嘖嘖，哈利波特，偉大的救世主！那么多人為了你而主動犧牲，那么多人費盡心機拖延住我，為了讓你有機會逃跑。

可是現在，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最終還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伏地魔興奮極了，那兩道蛇樣的鼻孔不斷翕合，一條巨大的蛇嘶嘶吐信從伏地魔后方緩緩游向這邊。

“說吧，快說！我要聽到你的苦苦哀求，懇求我饒了你的那些頑固、愚蠢的同學和老師，你的麻瓜親戚。

如果讓我滿意，我會大發慈悲地允許他們存活在我的嶄新時代，以奴仆的身份。”

哈利被無形的力量吊離地面，姿勢猶如十字架上的基督耶穌，他瞪著眼睛死死盯著伏地魔，喘著粗氣一言不發。

他不會讓伏地魔如愿，哪怕接下來會遭受何等殘酷的折磨，他也不會求饒認輸。

見哈利這副模樣，伏地魔非但沒有惱怒反而愈發興奮喜悅：

“對……對對對，這才像樣！這才是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該有的模樣！

你該不會還在期待什么吧？難道你在等待偉大的阿不思鄧布利多來救你？那個偽善到令我作嘔的老東西，你到現在依然不相信他死了，是嗎？”

哈利……

聽到熟悉的聲音，哈利抬起頭，看到那個身影的時候淚水立刻模糊了視線。

阿不思鄧布利多，這個時代最偉大的白巫師，此刻正身披微微熒光站在伏地魔身后，他雙手交握在身前腹部，用悲傷的目光與哈利四目相對。

伏地魔注意到了哈利的目光，回頭望去，卻什么都沒有看到。

他先是一愣，然后緩緩露出獰笑：“啊哈……我怎么沒想到，三圣器之一的復活石，讓阿不思鄧布利多殞命的關鍵。那東西在你這里，對吧？”

享受著勝利時刻的美好，伏地魔并沒有立刻搜出藏在哈利身上的復活石而是將半人半蛇的腦袋逼近哈利面龐，如蛇吐信般嘶嘶低語道：

“傳說只有復活石的持有者能看到非生非死的存在，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

是不是阿不思鄧布利多正哭著向你道歉，說他辜負了你？

對，仔細聽，聽他說話，聽他的告罪懺悔，聽聽他到底做了什么事……”

伏地魔的聲音在哈利耳邊越來越遠，他只是與鄧布利多對視，聽著對方的訴說。

抱歉，哈利……我辜負了大家。

鄧布利多眼角帶著淚水，聲音顫抖。

我以為我能抵抗……但我還是失敗了……復活石對我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那附在復活石之上的詛咒太強大了，那絕非伏地魔所能施展的魔法。

我失敗了，被那詛咒奪取了心神……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失去一段記憶。

是我告的密，是我向大敵坦白了所有的計劃和秘密。

對不起，哈利……對不起……

漸漸地，鄧布利多的身形消散在微微熒光之中，變得無影無蹤。

哈利目光呆滯，他無法相信那個泄密者居然是鄧布利多本人！不，這不可能，一定是伏地魔制造的幻象，他就想看到我這副模樣。

“假的，你騙不了我！”哈利咬著牙，從牙縫里一字一句地惡狠狠說道。

伏地魔聞言放聲大笑起來，周圍原本噤若寒蟬的食死徒見狀也附和著拼命假笑著。

“哦，可憐的哈利，你都不知道自己面對怎樣的敵人。

有人告訴了我世間的一切秘密。

有人策劃了針對鄧布利多的完美陷阱。

有人借機操控了鄧布利多的神智。

那個人本可以用絕對暴力摧毀一切，但他想要看到最有意思的戲劇性畫面，這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

現在，所有的阻礙物都消失了，魔法界的一切都將跪倒在我面前。”

伏地魔把玩著手中的魔杖，露出冷笑：

“而這一切的代價不過是死亡三圣器，非常劃算不是嗎？”

他勾了勾手指，身后漂亮但瘋癲的貝拉特里克斯立刻捧著一灘水銀般的透明之物湊過來，發出尖厲笑聲。

“死亡圣器(the

Hallows)，分別是老魔杖、隱形斗篷和復活石。

老魔杖已經被我獻給了那個人，隱形斗篷也被我從韋斯萊一家那里奪來，現在只剩下你上衣右口袋里那顆阿不思鄧布利多留給你的復活石。”

伏地魔將魔杖的尖端抵在哈利脖頸處，刺出些許血珠：

“鑒于你為我提供了不錯的情緒價值。那好吧，偉大的救世主哈利波特，我就給你一個痛快好了。

等你死了，我自會搜走復活石。放心，你的麻瓜親戚會好好地活著，他們會親眼目睹這個屬于我的時代！”

瑩綠的光芒已經在魔杖上充盈，那是名為‘阿瓦達索命’的死咒。

就在這時，周遭忽然泛起黑紫色的光芒，隨即出現一道兩人高的傳送門。

一看到這個傳送門，周圍食死徒立刻跪伏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就連伏地魔都后退幾步，不情不愿地躬身彎腰，以面見主君的姿態來迎接即將走出傳送門的那位大人。

身懷無上偉力，能夠輕松運用無數連伏地魔都聞所未聞的可怕詛咒魔法的那位大人。

噗通！

一個東西從傳送門當中拋出來，砸在伏地魔身前咕嚕咕嚕轉了兩圈。

伏地魔定睛一看，立刻驚恐地后退數步。

那是一顆腦袋，有著過耳青色短發長相甜美的少女的腦袋。

少女面色凝滯在驚愕恐懼的尖叫表情上，脖頸處的切口極為平滑。

“不、不可能……”伏地魔身子微微打顫，那位大人居然被殺死了？什么人，什么人居然能……

踏、踏、踏……

金屬踩踏地面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一道高大身影從傳送門當中浮現，出現在這片幽暗林間。

身穿全覆式骷髏鎧甲的魁梧身影騎在同樣覆蓋骨鎧的高大戰馬上，幽光在骷髏面鎧的眼窩中搖曳，掃視著在場眾人。

哈利瞪大了眼睛，他見過這道身影！

在他得到這枚復活石的時候，正好處于逃亡的關鍵時刻。那時，哈利看到身穿骷髏鎧甲的騎士佇立在魔法紛亂飛射的戰場上，所有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古怪的身影。

哈利也以為自己見證太多親朋好友的死亡，以至于出現了面見死神的幻覺。

但現在，死神再度出現，而且并不是虛幻的假象。

伏地魔渾身發抖，見那骷髏騎士并未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忽然暴起！他握緊魔杖朝著骷髏騎士猛地揮動，大吼道：

“阿瓦達索命（Avada

狂暴的綠色等離子體從魔杖尖端轟射而出，帶動著伏地魔手中的魔杖劇烈搖顫，足以帶來恐怖死亡的綠光狠狠轟擊在骷髏騎士身上。

與綠色光芒一起散去的，是伏地魔剛剛浮起的笑容。

一面鳶尾花盾將死咒完全擋住，一丁點殘留都不曾留下。

然后，伏地魔連同周圍所有食死徒的脖頸與身體同時分離。

腦袋如桌球般噗通噗通砸落在地上，他們的表情還保持著驚恐。

哈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發生了什么？伏地魔嘴里那個大人被砍掉腦袋，然后伏地魔自己連同食死徒們也被砍掉腦袋？

難道死神有砍腦袋的癖好？也對，神話故事插圖里死神總是扛著鐮刀出現。

就在哈利胡思亂想的時候，身前忽然被黑影遮蔽。

‘死神’騎著戰馬踱步來到哈利身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一只完全被骷髏鎧甲覆蓋的大手朝哈利伸出，手掌攤開。

哈利一陣恍惚，忽然福至心靈地摸向自己的右口袋。

死神難道是要……拿回屬于死神的死亡圣器？

他這才發現困縛自己的無形之手已經隨著伏地魔身死而消失，他趕忙從口袋里摸出一枚黑色的、晶瑩剔透的小石頭。它的形狀像是微型金字塔，表面有著奇異花紋。

它正是死亡圣器之一的復活石（The

哈利手臂顫抖地將復活石遞放到死神手中，剛準備去撿掉落在地上的隱形斗篷，卻發現死神已經收回了手。

恍惚間，哈利看到死神朝自己微微頷首，然后隨意揮動他手中的長劍。

一道閃耀著藍紫色光芒的巨大空間裂縫立刻生成。

那里就是死亡的世界嗎？哈利踮起腳尖想要從里面看到已故父母和長輩好友的身影，卻什么都看不到。

緊接著，哈利看到死神忽然一甩韁繩，戰馬載著死神飛躍進死亡之門當中，空間裂縫隨即合攏。

一切歸于寂靜，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除了滿地的無頭尸身，以及癱坐在地上的哈利波特。

死神……真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