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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誕推演游戲 第三十一章 天體的記憶
一股死寂蔓延在房間里。
虞幸緩緩轉過身,目光重新落在那張搖椅上,注視著上面不發一言,也一動不動的老婦人,與之對視。
同時,也開始思考和艾米麗——這位瑞爾的妻子有關的事。
她和襁褓中的兒子是那夜惟一的幸存者,接受了教會的記憶清除與凈化,表面看來,他們似乎從血月的污染中僥幸生還。
但眼前這彌漫不散的死寂,這濃郁到化不開的詭異污染,無不昭示著一個事實:那輪血月,從未真正離開過艾米麗的靈魂。
她是如何瞞過教會的?
虞幸的思維冷靜地分析著。
那血月的氣息,位格極高,被他暫時歸類為“古神”層級,如此強大的不可名狀之物留下的污染,豐收母神的凈化之力怎么可能毫無察覺?除非……
除非當時的艾米麗,確實沒有被深度污染。
血月的主要目標是瑞爾,被污染的瑞爾又殺了那三名執事,艾米麗可能只是受到了強烈的精神沖擊和輕微沾染,這種程度,教會的凈化足以應對。
那么,真正的污染,或許是在凈化之后……重新連接上的。
這個推測更符合邏輯。
艾米麗的靈魂,在那一夜或許被打上了某種特殊的“標記”,成了一個潛在的坐標,當教會的庇護力量從她身上撤去后,那遙遠的存在便循著標記,再次將目光投注于此,如同附骨之疽,緩慢而持續地侵蝕著她,將她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一個活著的污染源,一個維持著與恐怖存在連接的脆弱錨點。
就在虞幸思索之際,搖椅上的老婦人艾米麗忽然停止了搖晃。
她用一種極其緩慢、仿佛每一個音節都摩擦著腐朽聲帶的、詭異而縹緲的聲音開口:
“你……感受到……了嗎……?星星的……啟迪……”
虞幸目光微凝,看向她。
那雙灰白的眼睛依舊空洞,但深處似乎有某種東西在蠕動。
“祂……已經降臨……就不會……輕易離去……”艾米麗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無盡的痛苦與一種扭曲的渴望,“瑞爾死后……他的命運……落在了……我身上……我好……痛苦……”
“救救我……”
她顫巍巍地抬起一只枯槁如雞爪的手,伸向虞幸,動作僵硬而充滿祈求:
“帶我……去教會……求求你……主教……能凈化……斷開……我與星空的……連接……”
她的語氣充滿了絕望的哀懇,像一個真正被痛苦折磨、尋求救贖的靈魂。
虞幸臉上浮現出一種恰到好處的悲憫,他輕輕嘆了口氣,仿佛被這凄慘的景象所打動。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溫和地說道:“夫人,別怕,我帶你去找主教。”
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
虞幸能清晰地看到老婦人臉上每一道深刻的皺紋,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的、混合著衰老和異質污染的冰冷氣息。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艾米麗手背的剎那——
異變陡生!
艾米麗那雙灰白色的眼睛,如同被鮮血浸透般,瞬間化為了兩輪完整、妖異、散發著無盡瘋狂與凝視意味的血紅圓月!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時刻都要龐大、精純、充滿惡意的古神污染,如同決堤的洪流,以她為中心轟然爆發,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狠狠刺向近在咫尺的虞幸的意識!
這一擊像是蓄謀已久。
與三十多年前蠱惑那三名執事“觀看”的手法如出一轍,但更加直接去,祂要強行將虞幸拉入瘋狂的深淵,將他同化,讓那恐怖的夜晚在虞幸身上重現!
然而,幾乎就在艾米麗——或者說,控制著她身體的存在——眼中血月亮起的同一瞬間……
“噗嗤!”
數根漆黑、扭曲、纏繞著寂滅詛咒之力的虛無枝條,比思維更快,已然如同最鋒利的矛,從虞幸腳下的陰影中電射而出,精準無比地洞穿了老婦人艾米麗干癟的胸膛!
沒有鮮血噴濺。
只有一種如同戳破腐朽皮革、又像是打破某種維持假象的力場般的輕微碎裂聲。
老婦人臉上那哀求痛苦的表情瞬間凝固,然后如同褪色的油畫般剝落消散。
她眼中那兩輪恐怖的血月也劇烈閃爍了一下,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那具看似蒼老的軀體內,并沒有鮮活的生命力涌出,反而泄露出一股更加濃郁、更加本質的、屬于遙遠星空的冰冷與死寂。
虞幸臉上的悲憫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洞悉一切的、帶著淡淡嘲諷的平靜笑容。
他微微歪頭,看著被枝條貫穿、動作僵住的老婦人,輕聲道:“這個誘餌……做得不太合格啊,‘艾米麗’。”
他頓了頓,語氣玩味地糾正道:
“不。或許,我更應該叫你……瑞爾?”
“被‘啟迪’徹底吞噬后天文學家啊……你所剩下的只有‘瘋狂’與‘連接’,是這種力量,讓你能借助你妻子早已被掏空的軀殼,茍延殘喘至今?”
被枝條洞穿的“艾米麗”身體微微顫抖起來,那雙即將熄滅的血月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絲絲并非偽裝的驚愕情緒。
然后,“艾米麗”忽然笑了起來。
那笑容出現在一張蒼老到近乎干尸的臉上,顯得無比詭異。
她的嘴角以一種不自然的弧度向上咧開,露出灰敗的牙齦和幾顆搖搖欲墜的牙齒,臉上的皺紋被拉扯成扭曲的溝壑。
笑聲直接震蕩空氣,成了一種帶著雜音的嘶啞氣流聲,咯咯作響,仿佛生銹的齒輪在強行轉動。
她,或者說,占據、融合了這具軀殼的某種無法定義的集合體,那雙即將徹底熄滅的血月眼眸中,驚愕又被一種饒有興味的、非人的好奇所取代。
“有趣……”“艾米麗”的聲音變得更加混雜,時而像老婦的嘶啞,時而像男性低沉的余韻,時而又夾雜著某種星空般的空洞回響,“你是……怎么……知道的?”
虞幸的枝條依舊穩穩地貫穿著她的胸膛,汲取著那所剩無幾的、異質化的“生命力”,他語氣平淡地分析道:
“以我對教會行事風格的了解,三十年前那件事后,這棟房子里所有與瑞爾研究相關的東西,不管是筆記、星圖、還是那臺作為關鍵媒介的望遠鏡,都絕無可能被留下。他們連你……連艾米麗和孩子的記憶都要徹底凈化掩蓋,為的就是斬斷一切與那輪‘血月’的聯系,防止污染擴散。”
他晃了晃手中那本黑色筆記本:“但這本筆記,卻帶著瑞爾鮮明的靈魂印記,甚至能引導閱讀者親歷血月之夜。它不可能是假的,必然出自瑞爾之手。”
“所以,”虞幸得出結論,“唯一的解釋是,這本筆記,是在教會確認事件‘結束’,放松警惕之后,才被重新書寫出來,并故意放在這里的。”
“艾米麗”靜靜地聽著,被枝條洞穿的軀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枯、萎縮,皮膚緊緊包裹著骨頭,但她似乎毫不在意,仿佛這具皮囊早已是無關緊要的容器。
虞幸繼續道出他的推測,聲音在死寂的血月房間里清晰可辨:
“我猜,最初的凈化是成功的。艾米麗和她的孩子,確實忘記了那晚的恐怖,度過了一段或許短暫、或許漫長的平靜時光,直到徹底打消了教會的持續關注。”
“而‘你’——”虞幸的目光掃過房間,最后落在那面蒙塵的鏡子上,“你是血月的污染,也被‘啟迪’后異化的‘瑞爾’,‘你’其實一直潛伏著,或許就藏在這面鏡子里。”
“畢竟,你說過,鏡面是通道。”
“等到豐收母神的目光不再聚焦于此,‘你’才再次現身。一開始,可能是‘瑞爾’殘存的意識,假裝成那個無害的、愛著妻子的天文學家,用溫情和謊言慢慢蠱惑、污染艾米麗的精神,侵蝕她的意志。”
“隨著影響加深,‘你’開始真正接管這具身體。狂熱的天文學家、怯懦的妻子、以及那不可名狀的星空存在……三者在這具凡人的軀殼里徹底攪拌、融合,最終……不分彼此。”
虞幸看著“艾米麗”那雙復雜難言的眼睛,做出了最后的判斷:“而從這房間依舊保持著瑞爾工作時的布局,以及筆記的內容來看,融合后占據主導地位的,依然是‘瑞爾’的求知欲和那份對‘星空啟迪’的扭曲執著。”
“但艾米麗終究只是一個普通人類。”虞幸的語氣帶著一絲冰冷的陳述,“她的身體無法長期承受這種位格的存在,所以她加速衰老,甚至可能早在多年前,這具身體就已經真正死亡了。”
“如今活動的,不過是一縷被‘你’強行維系、模擬著生命假象的精神殘渣,一個被你們操控的傀儡。”
“而你們融合后的這個‘存在’,”虞幸的指尖拂過手中筆記本的封殼,又像扔垃圾一般將它拋到一邊,“用這具行尸走肉般的身軀,重新寫下了觀星筆記。”
“你們在等待,等待下一個像那三名執事一樣,或者像我這樣的‘調查員’上門。這一次,你們不能再像當年那樣‘奢侈’地只是展示力量、制造恐怖,因為你們需要一個新的、更健康的‘容器’,來承載這份融合的意識,繼續作為你們與那個世界連接的錨點。”
“我說得對么?”虞幸微微勾起嘴角,“瑞爾先生?”
“嘎吱……嘎吱……”
艾米麗干枯的身體內部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仿佛朽木正在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支撐、扭曲。
她盯著虞幸,陷入恒久的沉默,而眼中那兩輪血月不再是簡單的發光體,而是如同真正的天體般,散發出更加妖異、深邃的紅光,并且開始緩緩地、自轉般地轉動起來!
如果凝神細看,甚至能隱約看到那“月亮”表面坑坑洼洼的陰影,如同環形山和月海!
她的聲音變得更加混雜而恢弘,男人的低沉、老婦的嘶啞,以及一種更加空洞、非人的星空回響交織在一起,如同三重詭異的吟唱:
“既然……猜到了……為什么……還不逃跑?”
她緩緩地、違背物理規律地從搖椅上站了起來。
貫穿她胸膛的那些漆黑枝條,在濃郁到極致的血月紅光照射下,仿佛被某種高位格的力量暫時壓制、排斥,變得黯淡、虛化,無法再有效地束縛或汲取她。
那具佝僂的老婦身軀,此刻卻散發出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壓迫感,一步步,緩慢而堅定地向著虞幸逼近。
每踏出一步,地板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空氣中的污染濃度呈指數級攀升,粘稠得如同液態的瘋狂。
混合體似乎并不需要虞幸的回答,它自顧自地繼續宣告,聲音中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非人的篤定:
“當然……你……無處可逃……”
“月亮……已經注視……你……”
“就算你想逃跑,從今往后……月光所及……皆為你……囚籠……”
“你會……成為星辰的……仆從……永遠……仰望那神秘絢爛的……夜空……”
隨著它的逼近和宣言,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整個遙遠天體直接碾壓下來的龐大污染,混合著窗外血月幻象投射來的實質性能量,如同海嘯般向虞幸當頭壓下!
這不再是精神層面的蠱惑或侵蝕,而是更接近規則層面的覆蓋與同化,要將他的存在本質徹底改寫,打上星空的烙印,成為新的載體與錨點。
支線任務已觸發,你發現并遭遇了血月天體的記憶!
該怪物危險程度極高,請謹慎應對!
房間內的景象徹底扭曲,墻壁仿佛融化,家具化為抽象的陰影,唯有那輪血月和逼近的“艾米麗”是真實的焦點。
不可名狀的恐怖降臨于此,要將膽敢窺探秘密者吞噬。
然而,就在這仿佛已成定局、獵物已被古神捕獲的絕境之中——
看似被龐大壓力籠罩、動彈不得的虞幸,卻忽然笑出了聲。
“終于……”虞幸的聲音平靜地響起,穿透了那令人瘋狂的污染低語,“能給我算貢獻值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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