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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日本當劍豪 第565章 千年血戰
此次出擊的和軍,是這些日子里從未參加過戰斗,一直保持著無傷狀態的第二軍,也就是幕府的嫡系部隊。
雖說論戰斗力,幕府的嫡系部隊并沒有比各藩的藩軍好到哪去,甚至可能還比會津、仙臺這樣的雄藩要稍弱一些,但他們勝在這些天從未參加過戰斗,所以體力、戰斗意志都更為充沛。
接二連三給他添堵、現在連寶貴的炮陣都被葬送于火海之中,稻森的怒氣已經被直接點爆。
他只想快點拿下這座可惡的城塞,將城塞內這些該死的蠻夷統統殺光——所以他近乎是不假思索地派出了這些天為保存力量而一直未派上陣的嫡系部隊,以期用最快的速度結束這場在他的預期中,本應十分輕松的戰斗。
反觀紅月要塞這邊——重要的外城墻現在已經被摧毀,他們僅剩內城墻這最后一道防線。
他們沒法再用這些天讓和軍吃了不少苦頭的“外城墻抗敵,內城墻遠程射擊”的戰術。
沒有充足的戰士。
僅剩最后的一條防線。
沒有任何退路。
這場戰斗之激烈,已讓人不忍去想象。
風雪剛停歇的天空,束束陽光透過微微散開的烏云的縫隙,輕塵般灑在雪原上,灑在如今喊聲沖天、血花四濺的城墻上。
如黃霧般昏暗的陽光下,到處是砍殺、防御、圍剿、突擊。
箭矢在眾人的身旁、眾人的頭頂往來穿插。
阿伊努人的長矛與和人的打刀捉對啄殺。
刀刃劈砍在鎧甲上的聲音。
木盾碰撞的聲音。
踩踏由人類的肉體鋪成的“柔軟地板”的聲音。
因受了傷,而發出的不敢相信這是人類所能發出的聲音……
并不算多么寬闊的內城墻上,灑滿昏暗陽光的內墻上,注定會在后世史書上留下重重一筆的紅月要塞內城墻上,阿伊努人與和人——生長在同一片土地的兩種人們,現在就如同一對正絞在一起的熊狼。
不斷地在這片不大的城墻上翻滾、糾纏、廝殺。
“熊”張開血盆大口,死死咬住“狼”的腿。
“狼”的力量雖不如“熊”,但也死戰到底,用著自己遠不如“熊”的武器——牙齒與爪子,撕咬著“熊”。“熊”與“狼”的淋漓鮮血四處飛濺。戰斗之激烈,讓兩軍的戰線無時無刻不在變化著。
忽而某處讓和人大步推進,然后又被擊退了回去。
忽而阿伊努人聚攏到一起,準備對和人來記犀利的沖擊,緊接著便被打散。
這個地方剛才還是戰斗最激烈的地方,但眨眼的功夫,另一處更激烈的戰斗,便頂替了它的地位。
昏暗的陽光,映照著兩族戰士們奮戰的身影,映照著他們猙獰的面容,與受傷后痛苦的神情。
光與暗,血與火,戰斗與敗退,生存與死亡,和人與阿伊努人——這便是這座內城墻上的光景。
這小小的內城墻,宛如兩族人民的千年斗爭的縮影。
生長在同一土地上的兩族人民,卻長著不同的面容,有著不同的文化,為土地而大打出手。
千年的光陰流逝下。兩族人民的地盤變了,人也更迭了不知多少代。
在這物是人非之中,唯一不變的是貪婪的心。
唯一不變的是兩族人民體內所流淌的鮮血在交融于一起后,其實根本分不出彼此。
和人已是不攻下紅月要塞,誓不罷休。
而紅月要塞的戰士們,也為守住他們這最后的防線,誓死不退。
在這場他們已經沒法再退、沒法再輸的抗爭中,恰努普已用出了他所能用出的最后手段。
恰努普用著與他年紀并不相符的敏捷動作,從背后的箭壺中抽出箭矢,搭箭上弓,引矢即射,直擊某名剛從云梯上露出腦袋的和軍士兵——動作一氣呵成。
“恰努普先生!”這時,某名就站在恰努普身旁的年輕人急聲說道,“請您后退吧!”
“許多人都是被您的斗志所觸動,才拿起武器緊隨您之后的!”
“您若有任何的萬一,我們……”
這名年輕人的話還未說完,恰努普便笑著打斷道:
“后退?年輕人,我們現在還能退到哪去?”
“內城墻一旦失陷,我們的家鄉就將徹底淪陷。”
“這里是我們最后的防線。”
“已經沒有容許我們后撤的地方了!”
“與你們并肩作戰——這是我能使出的最后手段了。”
說罷,恰努普再一次從箭壺中抽出箭矢,同時大喊:
“來5個人!跟我來!”
恰努普他所能用的最后手段,就是親自上陣,在盡可能增加他們的防御力量的同時,鼓舞還活著的人的士氣。
之前屢次阻止恰努普親上前線的雷坦諾埃,此時沒有蹦出來、將恰努普給截住。
因為雷坦諾埃現在也拿著弓箭,在最前線奮戰著。
不僅僅是恰努普、雷坦諾埃。
現在紅月要塞幾乎是所有能上城墻戰斗的人,都在城墻上奮戰著。
包括——阿町。
在敵人還未爬上來時,恰努普曾勸過阿町到安全的地方避難,但被阿町毫不猶豫地回絕。
見無法勸動阿町,恰努普只能派人像保護其他射手一樣,派人保護著在和軍士兵發起沖鋒后,便給予和軍迎頭重擊的阿町。
阿町如剛才摧毀和軍的炮陣一般,與她的“射擊小組”將所有看上去比較難對付的和軍士兵給逐一擊斃、擊傷。
和軍自然也發現了身為“強勁火力點”的阿町,數次試圖對阿町所在的位置發動沖擊——但因阿町身處內城墻的最深處,而他們這些射手有大量的戰士保護著他們,所以除非是將攔在他們身前的戰士們給殺光了,或是趁隙放支冷箭來把阿町給擊斃,否則他們注定是拿阿町沒有半點辦法的了。
阿町并不是城墻上僅有的女戰士。
在這激烈的戰場上,恰努普的獨女——艾素瑪也在奮戰著。
“嘶……”
艾素瑪捂著自己的右手臂,右手臂源源不斷傳來的酸痛感,讓艾素瑪倒抽幾口涼氣。
自3天前開始,他們的兵力就已經捉襟見肘了,像艾素瑪這種頗有本事的女豪杰,也不得不上了戰場。
3天的奮戰,讓艾素瑪感覺像是過了3年。
戰斗之劇烈,自然伴隨著具具死狀其慘的尸體。
就位于艾素瑪左腳邊的死尸,是她的同胞——這人的頭蓋骨已被長槍給掀開。
而她右腳邊的死尸,則是肚腹被砍了一刀,腸子順著傷口流出來,堆在一雙他試圖將腸子塞回去而交疊著的雙手上。
不遠處的一名和軍士兵,他的左腿受了重傷,整只左腿膝蓋的部分,只剩一點皮肉相連,他靠僅剩的殘肢一顛一顛地向后方逃亡著。
又是一名和軍士兵,他的兩條腿都受了重傷,于是他只能用手在地上爬行。
對于這種種慘狀,艾素瑪早已是無動于衷。
在這3日的奮戰,給艾素瑪帶來的最大變化,便是讓她徹底成為了一個對各種形狀的死尸都不會再起什么反應的人。
她現在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將這些和人都趕下去。
即使連日的拉弓射箭,已讓艾素瑪的手臂酸痛不已;即使現在每抬一次右臂,都痛得讓艾素瑪的五官扭曲,發出痛苦的哼叫;即使自己現在隨時會死掉,艾素瑪也還是咬緊著牙關,從箭壺中抽出新的箭矢,搭箭上弓……
一記自右上向左下的斜斬,將一名身姿極為雄壯的和軍士兵的臉給砍爛。
順著刀傳遞到湯神手臂上的,除了那殺人的觸感之外,還有刀刃斬擊所帶來的反作用力。
這股反作用力一口氣傳遞到湯神的肩膀,如根根細針一般扎向湯神的神經。
“唔……”
將刀從這名臉被劈爛的和軍士兵身上收回來后,湯神抬起左手捂著自己的右臂膀。
湯神的右臂膀,現在因劇烈的運動,充血程度極其夸張,塊塊肌肉緊繃,根根青筋爆起。
毫不停歇的苦戰,讓湯神的右臂膀早已處于一種過勞的狀態,達到了他這具老朽身體所能達到的極限。
現在,湯神每揮一刀,肌肉、骨骼就會發出劇痛,向湯神做出著抗議。
“快!把這個老頭給殺掉!”
“這老頭殺了我們不少人了!”
“圍住他!圍住他!”
鄰近的5名和軍士兵發現了湯神的異樣,所以挺槍朝湯神圍攏而來。
然而……他們才剛踏進到湯神的三步之內,一道弧形的刀光便將他們全數籠罩,掠過他們身上的每處要害。
時間的流逝,不會因任何事物變快或變慢。
原本黯淡的陽光,慢慢轉變為了夕陽特有的橘黃色的光。
在這個照明全部靠火的時代里,幕府軍顯然是不具備夜戰的本事。
能夠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展開夜戰的部隊,基本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像幕府軍這種在和平生活里淪陷、墮落已久的部隊,若是展開夜戰,恐怕還沒見到敵人,自己這邊就會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而出現大規模的“非戰斗減員”。
稻森望著頭頂已轉變為橘黃色的天空,手中的軍配、嘴中的牙齒都咬得咯吱作響。
紅月要塞的內城墻——仍未陷落!
“……稻森大人。”稻森身旁的一名親信,生怕昨日揚言要一日之內攻下紅月要塞的稻森意氣用事,強行要求部隊在夜晚繼續戰斗,于是他壯著膽子,繼續說道,“夜幕要降臨了,我們……”
“我知道!!”
親信的話仍未說完,稻森便用一記怒吼將親信的話頭打斷。
捱了稻森一記吼叫,這名親信立即閉緊嘴巴,挺直腰桿,不敢再多言。
稻森用像是要噴出火來的目光,朝遠處的城塞傾瀉著火光。
過了足足半晌,稻森才終于沉著嗓子說道:
“……撤退。準備過夜。”
“和人……退了……”恰努普望著如退潮一般徐徐后撤的和軍,低聲呢喃。
所有人都與恰努普一樣,看著退去的和軍,每個人眼中、臉上的神色都極其復雜。
在目送著和軍退去后,他們面面相覷。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個人都是布滿血污,每個人都是滿面疲倦。
明明又一次成功擊退了和軍的攻擊,又撐住了一天,但幾乎沒有一人是面帶喜意的。
凡是本來臉上就要出現喜意的,但在見到少了許多眼熟的面孔后,見到還活著的人都是一副讓人不忍多看的模樣后,那抹喜意便會徹底煙消云散。
明明再一次成功擊退了爬上來的和軍,城墻上的氛圍卻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恰努普,你受傷了?”這時,前來尋找恰努普的雷坦諾埃,用訝異的目光看著恰努普的臉。
恰努普的側臉,現在多了一道從左眼角劃到右眼角的巨大傷痕。
“沒事,只是剛才不慎被一名和人的長槍給劃到而已。”
說罷,恰努普從雷坦諾埃的身上收回目光,用復雜的神色環顧著周圍:“又少了……很多人啊……”
“……先讓孩子們都先撤下吧。”雷坦諾埃輕聲道,“我看很多孩子,現在連站都站不穩了……”
“讓體力還行的孩子們留在城墻上站哨,其余那些累得快倒下的孩子,就讓他們快點到城墻底下休息,準備吃飯。”恰努普說,“咱倆分工合作吧。我來分配今夜站哨的人員,你帶一批人將傷員都抬下去,并清理下城墻。”
雷坦諾埃點了點頭,便快步從恰努普的眼前離開,而恰努普也開始有序地指揮著還能好好走路的戰士們有序從城墻上撤離。
“阿町小姐。”
在戰士們依照著恰努普的安排有序從城墻上撤下后,恰努普找到了阿町。
阿町的這“狙擊小組”的其他組員,現在已全都撤下去了,僅剩阿町一人還留在原地坐著。
她仰著頭,眺望著城外——像是在看著遠處,又像是在看著什么別的東西。
“今天,真的是辛苦你了,同時也太感謝你了。”恰努普的言辭中,毫不掩飾他的感激之意,“現在和軍退了,你也快點下去休息一下吧。”
今日,在阿町找到他,跟恰努普說她想試著用她的火槍來對和軍的炮陣展開遠距離射擊時,他最終之所以會同意讓阿町上陣,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阿町是緒方的妻子。
“真島君是個不可思議的人,那他的妻子說不定也不會是什么普通人”——這便是恰努普當時的想法。
再加上阿町執意要求讓她上陣,怎么說也說不過她,最終恰努普就抱著“試一試吧”的想法,讓阿町她上陣了。
最終,事實證明——她真不愧是真島君這種豪杰的妻子。
“恰努普先生,你這樣謝來謝去的,就不可不必了。”阿町沖恰努普微笑著,“我和你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們這座城塞若是幫了,對我來說也是滅頂之災。”
“更何況,你們對我們來說也有著很大的恩情。”
“先是協助我們一起找那對醫生。之后又是給受傷的我治傷。”
“于情于理,我都沒有坐視不理、袖手旁觀的理由。”
“我好久沒有到戶外了,這段時間一直悶在庫諾婭的診所里。”
說到這,阿町轉過頭,將目光重新轉到城外的遠方。
“我想在這里待一會,等會就會下去休息。”
見阿町都這么說了,恰努普自然也沒法再說些什么,跟阿町叮囑了“夜晚很涼,注意不要凍著了”之類的話后,便接著去指揮孩子們有序從城墻上撤下。
這是一個無月無星的夜晚。
今日白天,在刮起那頗為駭人的風雪后,那積壓在天空之上的烏云,仍沒有徹底散開。
在這場抗爭剛開始時,紅月要塞的眾人每日晚上還會歡慶著今日又成功將和人擋在城外。
而現在——城塞內已無類似的景象發生。
在夜幕降下后,除了需要在城墻上站哨的戰士們之外,其余人紛紛從城墻上撤下。
少了說笑聲。
連走路聲都輕了許多。
大家都像是一具具沒有魂魄的行尸走肉,機械般地拿過各自今日的晚餐,各找了一處地方,靜靜地吃起來。
只有咀嚼食物的聲音,以及時不時從“治療區”那傳來的痛呼、哀嚎聲。
艾素瑪抱著自己酸脹的右臂膀,坐在一處內城墻墻根底下一處不起眼的角落,揉捏、按摩著右臂膀的肌肉。
這時,艾素瑪突然感到身前的光線一暗——有人站到了他的身前。
她還未來得及抬頭去看,便聽到頭頂傳來對她來說相當熟悉、帶著明顯笑意的聲音:
“艾素瑪。”
“普契納?”艾素瑪抬起頭,用摻有些許驚喜之色在內的目光看向站在她身前、這道身影的主人——雷坦諾埃的獨子,同時也算是她的青梅竹馬的普契納。
和才剛上城墻3天的艾素瑪不同,普契納是自開戰第一天就在城墻上奮戰的人——或許是因為戰斗太艱苦了吧,普契納他那有些雄壯的身體,現在似乎消瘦了一些。
“我都忘記上次見到你是什么時候了。”艾素瑪拍了拍自己身側的地,示意普契納坐下。
“你弟弟呢?”普契納一邊坐下,一邊問。
“他現在正在庫諾婭的麾下幫忙,我有去看過他幾次,他所負責的工作還挺累的。”
二人在如此對答之后,便雙雙沉默了起來。
不過——雖然二人都在沉默,但沒有一人覺得二人之間的氛圍尷尬。
過去不知多久,沉默的氛圍才終于被打破,而打破這氛圍的人——是艾素瑪。
“……普契納,我對你刮目相看了。”
“嗯?為何這么說。”
“我聽說了——在我父親還在猶豫不決,不知是否要與和人死戰到底時,是你帶著十幾名志同道合的人,找到我父親,表明你們不論如何都會抗爭到底的意志。”
“啊……這件事,仔細回想一下,對當時的恰努普先生他們挺失禮的……他們那時正在展開會議呢,卻被我們給打斷了……”
“我父親事后有跟我說過:他最后之所以會下定決心抗戰,有相當一部分原因就是被你們那時的話語、眼神給觸動到了。”
“欸?真的嗎?”
“嗯。真的。所以我才說我對你刮目相看了。我對你的印象還停留在總是掛著張傻傻的笑臉,要么是圍著我轉,要么是跟著你的那些朋友到處無所事事。”
“原來你一直是這么看我的嗎……”
艾素瑪無視普契納這用開玩笑的口吻說出的話語,扭頭直視著普契納的雙眼。
“普契納,我很想問問——你那時怎么會想著要帶領志同道合的人,去向我父親表明你們想抗戰到底的意志呢?”
“也沒什么特別的原因……我那個時候,恰好有在現場聽到了烏帕努先生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些‘投降就是好’之類的話。我聽得很憤怒,感覺血液都在往腦袋上涌,等我回過神來時,已經回了家,拿好了我的武器,集合了一些與我志同道合的人,氣勢洶洶地跑去找恰努普先生了。”
“就因為這個?”
普契納點點頭:“我也是……經歷過10年前的那場南遷的啊。雖然那個時候,我還是一個小屁孩,但南遷尋找新家園時的那種種痛苦的回憶,我還是記憶猶新的……”
普契納仰起頭,看向頭頂除了烏云之外,別無他物的夜空:“這里是我們費盡千辛萬苦才建起的新家園。若是把我們的這新家園拱手讓給他人……我不論如何也沒法當作無事發生。”
艾素瑪緊盯著普契納的雙目,然后發出開心的笑聲:“……你好像有些你父親的風范了。”
“你這么說,讓我有些慌啊……我一直覺得我父親好兇惡,我并不想成為像我父親那樣的人……”
“我并不是說你變得像你父親一樣兇惡……”
艾素瑪發出一道摻雜著些許無奈之意的輕嘆后,將視線轉到不遠處的前方——他們的前方,正有4名年紀極輕、都不知該稱其為“少年”還是“青年”,正一臉疲憊地相互倚靠著打盹。
其中一人的手中還抓著一根吃到一半的肉干——他想必是吃飯吃到一半,還未吃完便累到睡著了吧。
“總感覺……我們可能撐不過明天了啊……”艾素瑪雖然盡可能使用著輕松的口吻,但話說出口,聲音還是不受控制輕顫著,“已經……快不剩多少還能好好站著的人。”
“還活著的人,現在也都是疲憊不堪……”
“而城外的和軍,好像怎么打也打不完,絲毫沒有要退卻的樣子。”
“失去了外城墻,今天的戰斗已經很辛苦了。”
“我已經……不知道明天該怎么辦了……”
說罷,艾素瑪把頭垂下,眼睛黯淡無光。
“……打起精神來吧,艾素瑪。”普契納發出了和二人現在的氛圍格格不入的輕笑聲,“我父親常跟我說——人活得久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碰到。”
“說不定明天就有什么奇跡發生了呢。”
“比如突然降下特大暴風雪,將和軍的補給、軍隊給摧垮了。”
“或是突然來了由看和人不順眼的同胞們所集結的援軍來支援了。”
“想不到我還有被平常總跟在我屁股后面的你給安慰的一天啊……”艾素瑪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突降特大暴風雪與援軍來援……這么夸張的奇跡,才不可能會出現的啦……”
普契納還想再說些什么——但他像是被艾素瑪剛才的這句話給駁倒了,或是本就不相信自己剛才所說的話一樣,將剛張開的嘴唇緩緩閉合,面露失落與無奈地像剛才的艾素瑪一樣垂下了腦袋……
“神渡,你的右手……還好嗎?”
湯神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前的恰努普,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那正搭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正不斷發著顫的右手。
“沒啥大問題。”湯神輕聲道,“就只是稍微有些過勞而已。你忙完正事了嗎?”
“嗯。現在總算是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語畢,恰努普坐在了湯神的身旁,與湯神一起在這處城塞內這處不起眼的角落并肩而坐。
“……我稍微有些想念前些日子里,每日晚上都有人在熱情歡呼‘又撐過一天’的日子了。”
湯神抬起頭,看著前方沒有一絲聲響的黑暗。
“現在的這種寂靜,讓我感覺很悶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恰努普露出苦笑,“死傷了這么多人,難以計量的家庭失去了自己的至親。”
“接連血戰了足足10日,每個人的身體和精神都達極限。”
“最主要的還是……看不到能夠勝利的希望。”
“現在之所以會變得這么寂靜,主要還是因為大家都覺得快撐不住了,看不見勝利的希望……”
“換作是我,我也沒有那個心情與力量再去歡呼什么的了。”
“……你也覺得沒有勝利希望了嗎?”湯神轉頭看向恰努普。
“……如果外城墻沒有陷落。那我認為倒還有些許勝利的可能。”恰努普緩緩道,“但現在外城墻陷落……我們的防御力量大減。”
“說實話……”
恰努普發出自嘲的笑聲。
“我們也許連明天都撐不過去了……要到大后天,才到我之前跟你說的‘10日之期’……而我們現在似乎已經撐不到這么時候了……”
恰努普將雙臂支在雙腿上,雙手十指交叉,額頭緊抵正相互交叉著的十指,臉上是止不住的疲倦與愧疚。
“有些……對不起那個人啊……”他用只有自己才能聽清的音量這般說道。
在嘟囔過后,恰努普換回正常的嗓音。
“神渡。倘若城破了,你就瞅準機會,搶和人的一匹馬來用,然后自個突圍吧。”
“憑你的本事,突圍出去應該并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那你怎么辦?”湯神反問。
“你為何要問這種早已知道答案的問題?”
“……”湯神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緊盯著恰努普,“你的狀態現在很差嘛。你現在從頭到腳都散發著悲觀的情緒。”
恰努普沉默。
不對湯神剛才的這句話進行任何的反駁——畢竟恰努普也無力反駁湯神的這句話。
湯神用像是要跟恰努普說些什么的目光,死盯著恰努普的雙目。
一直盯到恰努普有些不自在后,他才收回了目光。
然后緩緩地說:
“恰努普。不要絕望得這么快。”
“我活了這么大歲數,悟出過許多的道理。”
“在我悟出的這眾多道理之中,有一條我是深信不疑的——只要活著,就能有希望。”
“繼續堅持下去吧。說不定——明天就有奇跡出現了。”
“奇跡?”恰努普啞然失笑,“能有什么奇跡?”
“嗯……”恰努普拼命思索了一番,“比如……刮起了特大暴風雪,摧毀了和軍的補給,或是來了什么援兵之類的。很多阿伊努部隊都對和人恨之入骨。說不定會有一些憎恨和人的阿伊努人集結在一起,然后前來支援我們。”
“援兵……”恰努普輕聲嘟囔了遍這個詞匯,眼中閃爍起了一抹光亮。
只不過——這抹光亮轉瞬即逝。僅眨眼的功夫,便黯淡了下來。
“這種奇跡……根本……就不可能發生吧……”
“總之先試著祈禱吧。”湯神笑了笑,“既然接下來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話,就向你們的卡姆依祈禱吧。祈禱會有奇跡發生。說不定真的應驗了呢?”
恰努普被湯神的這番話給逗笑了。
“知道了……那我就……好好祈禱一下奇跡的發生吧……”
“阿町小姐!”
正專心地注視著城外的阿町,陡然聽到耳熟的聲音,露出訝異的神情,然后循聲看向聲音的主人。
“阿依贊?亞希利?”
在阿町的左側,曾與緒方、阿町一起外出,然后一起遭遇了“偶遇松平定信”、“遭遇幕府第一軍”等各種事情的阿依贊與亞希利。
他們二人,應該算是緒方和阿町在紅月要塞中,最相熟的兩人了。
二人面帶笑意地快步走到了阿町的身前,然后在阿町的身前坐下。
阿町詢問二人為何在此,然后得知——阿依贊待會就要替在城墻上站哨的班。
二人聽說阿町現在還在城墻上,就趁著現在距離阿依贊替班還有些時間,前來找阿町說說話。
“亞希利,你今天也參與戰斗了嗎?”阿町注意到亞希利現在臟兮兮的,身上、衣服上有著些許的血污。
阿依贊轉譯完畢后,亞希利點了點頭:
“我從昨天開始就上內城墻這里幫忙了。我昨天聽說城墻上的兵力現在很薄弱,于是我就和我們奇拿村其他的一些女孩一起主動要求上陣幫忙了。”
“我們雖然沒有辦法拿著長矛與敵人近身搏殺,但拉弓射箭還是沒有問題的。(阿伊努語)”
“這樣啊……”阿町露出復雜的表情,“連你這樣的女孩都上戰場了嗎……”
“在敵人面前,可不分什么男女老幼。”亞希利露出堅強的笑容,“這里已是我們奇拿村的新家園。”
“我不希望我們的新家園就這么沒了……(阿伊努語)”
這時,一旁的阿依贊適時地補充道:
“從前些天開始,就有我們村子的一些人跟我們的村長說:我們奇拿村才剛搬進赫葉哲沒多久,和這片土地沒有什么感情,所以沒必要跟著恰努普先生他們一起死戰到底。”
“而這些人馬上就被我們的村長給訓斥了。”
“我們的村長說:恰努普先生他在我們奇拿村最落魄的時候,對我們伸出援手,允許我們入住赫葉哲。”
“現在赫葉哲有難了,豈能就這么拍拍屁股走人?”
說罷,阿依贊發出一聲長嘆。
“我們的村長也是一個很有血性的人……”
“戰爭開始后沒多久,他就親率著我們奇拿村僅剩的青壯參與防守。”
“好多人都倒下了,村長他仍在最前線奮戰……真不愧是曾經的村子的第一勇士啊……”
“阿町小姐。”亞希利這時突然插話進來,“真島先生他現在在哪啊?為什么這些天一直都見不到他?(阿伊努語)”
亞希利的話音剛落,阿依贊也立即朝阿町投去好奇中摻雜著幾分急切的目光。
為了不讓敵人竊取到緒方的作戰計劃,恰努普、阿町他們的保密可謂是做到極致了——直到現在,整個要塞知道緒方到底去干嘛了的人,仍就只有恰努普和阿町二人。
在亞希利、阿依贊他們的眼中,緒方跟突然失蹤沒什么兩樣,二人這些天一直為“失蹤”的緒方焦急著。
“抱歉。”阿町露出歉意的微笑,搖了搖頭,“關于外子現在正在干嘛,我現在還不能跟你們說得太詳細。”
“我所能告訴你們的,就只有外子現在正為拯救我們而奮力奔走著。”
“拯救我們……?(阿伊努語)”亞希利剛聽完阿依贊的翻譯,就朝阿町投去詫異的目光。
她用這種詫異的目光,足足看了阿町好一會后,眼中的詫異才慢慢轉變為了苦澀。
“拯救……我們現在……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嗎……?(阿伊努語)”
亞希利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把頭埋低。
阿依贊雖然被亞希利的這句充滿悲觀氣息的話語給小小地驚了一下,但仍在盡職盡責地為阿町進行著翻譯。
“能拿起武器戰斗的人,已經沒有多少了。”
“重要的外城墻也被攻破了。”
“大家的情緒現在都很低落。大家都看不到勝利的希望……你聽——四周都靜悄悄的。”
“現在這種境地下……我們還能有反敗為勝的希望嗎……?(阿伊努語)”
語畢,眼圈稍稍有些發紅的亞希利,緩緩把頭抬起,用悲愴的視線與阿町對視。
雖說亞希利的眼中溢滿悲愴之情,但是——在這悲愴之中,卻有著幾絲的希冀以及渴望。
“這種境地下還能反敗為勝的話……那恐怕都可以稱之為奇跡了吧……(阿伊努語)”
“……亞希利。”阿町說。
“是。”亞希利的聲調不自覺地拔高。
“你相信奇跡會發生嗎?”
亞希利怔怔地看著身前的阿町。
在抿了抿嘴唇,臉上神情數次變化過后,仍舊紅著眼眶的亞希利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相信!”
“我也相信。”
阿町的臉上綻放出一抹柔和的微笑。
今天差不多是爆更1萬了,非常地良心啊。而且我敢拍著胸脯跟你們說這一章沒有半點水分,沒有一句廢話,不信的話你細看。要么是回收前文的伏筆和鋪墊,要么是在為后面做著鋪墊。
作者君更得這么勤勞,別無所求,只想多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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