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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今天登基了嗎 第三百四十八章 美好的日子
第三百四十八章美好的日子
她是打算去母留子了。
這種事情在內廷并不算新鮮稀罕的。
且從古到今,一直都有。
不過趙盈她之前跟孫氏,關系處的似乎還不錯的。
趙承衍才嘖聲:“你不打算去問問她,到底是什么樣的想法?”
“不管她是什么樣的想法,現在是我來做決定,我選擇防患于未然,為什么要去問她?”
趙盈說的理直氣壯,倒把趙承衍弄得一時間無話可說。
她說的好像對,又好像哪里不太對。
趙盈見他沉默,以為他不贊同此事:“您有更好的法子?”
趙承衍哦了一聲旋即搖頭:“你隨便吧,這種事情不用來過問我的意見。
不過我很好奇,對孫貴人你都不打算手下留情,對皇后呢?”
過去的很多事情,他不說不代表不知道。
趙盈連自己的身世都察覺了,宋氏當年在宮里的境況,她最后的郁郁而終,趙盈又知道多少,他從來沒問過,也不想問。
那是揭人傷疤的事兒,他實在不太想做。
皇后手上不干凈,盡管沒有真正傷了宋氏筋骨,但是趙盈早說過,宋氏能順利在宮中安置下來,少不了馮皇后的推波助瀾,而宋氏入宮后,一切都出乎了馮皇后的預料,她也再無力掌控整個后宮,對宋氏懷恨在心是一定的,私下里做過什么,只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趙盈果然沉默下去。
趙承衍有心開解幾句,卻真不知道應該怎么說。
他不是趙盈,盡管能夠設身處地為趙盈著想,終究很難完全感同身受。
他更沒有資格替趙盈去原諒誰。
只要開口勸了,就是在希望她試著原諒與放下。
所以他選擇住口。
趙盈卻深吸口氣,接過了前話來:“我能夠理解,卻不能夠體諒。
對于馮皇后,我始終是矛盾糾結的。
曾經我想殺了她——您一定猜得到吧?
我母親入宮,她推波助瀾,昭寧帝是元兇,她就是幫手。
何況她私下里也沒少為難我母親。
從小到大,我固然是生活在昭寧帝的萬千寵愛之下,但對于鳳仁宮,對于馮皇后,沒有一刻的記憶是美好的。
她厭惡我,我也討厭她,這是我過去十五年對她所有的印象了。
再到趙澈——是她告訴趙澈我的出身,也是她告訴趙澈母親和我是他一輩子洗刷不掉的污點。
我跟趙澈走到今天,固然是趙澈骨子里的冷漠陰鷙與自私自愛所致,可要是追究根本,也是出在她身上。
可是您說,她錯了嗎?”
趙承衍眉心一動:“你覺得她錯了嗎?”
“我當然覺得她錯,對我來說,對我母親來說,她窮兇極惡,罪大惡極。
她幫著昭寧帝一起,先毀了我母親原本平和完滿的人生。
又在十幾年后,挑唆趙澈,毀了我原本平靜的人生。
她怎么沒有錯?”
然而就算是說起這些,趙盈也始終是平和的,未曾見到她臉上有半點情緒的波瀾變化。
果然她話鋒一轉:“那對于馮皇后自己而言呢?”
她這話是在反問自己。
話音落下去,趙盈兀自搖頭:“她是為了自己。安置我母親于后宮,是討好昭寧帝,她是皇后,也是人妻,她不過是恪守了出嫁從夫這一條,更是以天子為重。
挑唆趙澈,想讓趙澈殺了我,叫我跟趙澈自相殘殺,讓他失寵于昭寧帝,那是為了給她自己報仇出氣。
我母親入宮那些年,僭越之處實在太多。
如果我不是趙盈,站在趙婉或是趙姝,甚至是天下任何一個旁觀者的立場去看待這件事,她都沒有錯。
我母親生前所得種種,她已經再三隱忍退讓,甚至免去各宮晨昏定省,躲在自己的鳳仁宮圖清凈日子。
但她換來了什么呢?
死后追封,追封不成就讓我母親頭戴九鳳冠裝殮下葬,喪儀比照皇后規格,帝陵正殿本該只停放昭寧帝和馮皇后二人棺槨,我母親的棺槨卻被放了進去,與馮皇后比肩。
宋仁宗追封張貴妃做溫成皇后,死生兩皇后只此一例,那您說,我母親算什么呢?”
宋仁宗給了溫成皇后死后的體面,可他一輩子,后宮美人無數,哪怕是得追封的溫成皇后張氏,史書也并無“后宮稀進御”的記載,他從未專寵任何人,溫成皇后也絕非他心尖上的唯一。
而她的母親,群臣阻撓,宋太后不許,追封固然不成,昭寧帝卻要用實際行動再一次告訴天下人,她母親是他認定的皇后,認定的妻,是他趙承奕心里的唯一。
馮皇后會想要殺了她和趙澈,不足為奇。
“所以我一直都在考慮您剛才問我的那個問題。”
趙盈到最后,才嘆了口氣,把話題拽了回去。
她舉起兩只手,手心兒朝著趙承衍:“干凈嗎?”
她的手是極漂亮的,細長又白嫩。
但他知道,那雙手不干凈。
趙盈自己也是這樣說:“我一直在想,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還要繼續殺人嗎?
這雙手已經不干凈了,到底是不在乎多一條人命,還是學一學人家說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這個問題,我始終沒想好。”
只是今天話到此處,余下的,實在不必再說。
她終究愿意以仁愛的心去包容世人。
哪怕她無法包容,趙承衍也覺得,這樣很好。
他笑著站起身來:“走吧,送你出府。”
趙盈愣了一瞬:“我以為您會留我在王府吃個晚飯。”
“你差我這兒這一口吃的?”他又打趣起來,“既然做了決定,你這些日子打算帶趙濯進宮見孫貴人嗎?”
趙盈起身的動作僵硬了一下。
趙承衍是她肚子里的蛔蟲嗎?
還是在舅舅府上安插了眼線似的。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總不見得是他跟舅舅之間還什么心有靈犀那一套。
趙承衍見狀唇角弧度愈發大:“我倒覺得大可不必。”
趙盈這才皺了下眉頭。
他又往下說:“心存仁善是好事,有些善意卻本不必留。”
趙承衍說著提步往外走,趙盈倒也乖巧跟上:“你給了她希望,她才會越發不甘心,不如就這樣平平靜靜,等待著死亡來臨。”
趙盈驀然一震:“您是說——”
“你不是總說她是個聰明女人嗎?”
昭寧帝死后,她就沒打算獨活吧。
才會這樣肆無忌憚,讓李寂來告訴她,想見趙濯,想在昭仁宮見趙濯。
橫豎活不久,早晚都要死,兒子是最割舍不下的,現在還不如真正痛快的為自己活一場。
趙盈一時無話,直到出府登車前,她才悶聲說了句知道了。
知道什么,她同趙承衍之間,心照不宣。
吏部的事情宋昭陽處置起來還是快的。
叫他擬章程出來,也不過兩三日光景,他就擬好了章程,直接在太極殿上交給趙盈去的,連過內閣那道程序都給省了。
沈殿臣的臉色難看的要命,卻一言不發。
往云南和貴州兩府的人選上頭也不必犯什么難。
朝中現擺著可用之人的。
辛程是新任的禮部尚書,且禮部自從姜承德出事之后,趙盈提了辛程上位,也把禮部下頭從前那些依附姜承德的大小官員換了一撥,現如今要調派他做欽差往貴州,他不至于走不開。
云南府既然是重中之重,自要選個更有分量些的人。
宋昭陽提上來的人選無非薛閑亭和趙乃明,趙盈只要權衡一下,做個決定,定下叫誰去就成。
薛閑亭清閑,趙乃明也沒忙到哪里去。
國喪沒過去,他跟唐蘇合思也完不了婚,不到新婚時候,到哪里都走得開。
只是從趙盈上位,留下趙乃明在京,淮陽郡主恨不得一天往他的王府跑三回。
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兒,所有人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人家母子兩個才享天倫多久,現在把趙乃明弄去云南府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所以到頭來還是定下了薛閑亭為主事,玉堂琴以客卿身份隨行,再從禮部、刑部和大理寺選出大小官員二十三人,趙盈額外又提了周衍和徐冽二人一塊去。
并且特意言明的,往云南府第一件事,便是要收繳云南總督手里的兵權,政務自是薛閑亭主理,軍中事便交徐冽做主。
散了朝徐冽也沒跟他們一塊兒出宮,身后不少官員見他只身出宣華門,腳下匆匆就追了上去。
薛閑亭搖著頭跟在趙盈身后:“你監國之后,倒把徐冽丟在一旁,又沉寂這么些天,我看朝廷里的這些人,見風使舵的老毛病還是沒改。”
“見風使舵到什么時候都吃得開,他們怎么可能會改?”趙盈不以為意,反嗤了聲,“等這趟回來,正好叫他入兵部,順理成章。”
對此薛閑亭是沒有任何意見的,他有意見的只有一件事——
他是走在趙盈右側后方一些的,兩人之間錯了一個身位的距離。
從前不會這樣,是自打她監國以來,他才慢慢習慣了這樣的距離。
“姚玉明能不能不去?”
趙盈腳步頓下,回頭看他:“你為什么老覺得她麻煩呢?她其實很讓人省心。而且她雖然跟你們同行,但不會摻和這件事,她就是想帶姜子期出去散散心,不然姜子期成天憋在家里,人都快憋傻了。
她纏著我說了好幾回,你們只當她不存在就是了。
倒也不是不能叫她自己出門,但淮陽郡主不放心,趙乃明也不放心。
昨兒趙乃明還到我那兒替她說了幾句好話,你不是也吃了趙乃明的酒席?
席上不駁了他,這會兒跟我說什么?”
說起這事兒薛閑亭就覺得頭疼的厲害。
趙乃明也是有那個大病。
從小就過繼出去了,自己一個人在彭城長大的。
姚玉明出生的時候他連面兒都沒見著。
往年回京問安,最多就是宮宴上見一面,遠遠地,哪里有什么感情啊。
現在倒好了。
沒了那些約束,淮陽郡主天天恨不得住在常恩王府,姚玉明就跟著淮陽郡主一塊兒。
趙乃明對這個妹妹真是百依百順啊。
先前姜子期的事兒鬧得沸沸揚揚,老百姓又好奇又詫異,一天到晚圍著姜子期的宅子。
姚家嫌丟人,拘著姚玉明不許她出門,趙盈不好插手,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趙乃明呢?
他也真做得出來。
調了他常恩王府的五十府兵在姜子期的宅子外頭把守著,還讓人去給姚玉明送信兒,叫她放寬心。
這是什么哥哥啊。
自己妹妹養了個男人在外頭,跟養外室似的,且還是罪臣庶子,他不說管教,還縱著。
這回也是。
姚玉明說要帶姜子期出門散心,所有人都不放心,不想讓她只身出門,那姜子期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真遇上點兒什么事,還得姚玉明保護他。
結果這不就叫他給趕上了。
淮陽郡主畢竟長了一個輩分,去趙盈那兒說幾句好聽話吧,趙盈不好反駁她。
趙乃明跟著瞎摻和什么?
“我才不去觸那個霉頭,天底下只他趙乃明一個人有妹妹,寶貝上天了都快,我說姚玉明半個字的不是,他能掀了桌子跟我動手。”薛閑亭背著手,還是不情愿,“我只事先跟你說好了,路上真出點差錯,她要是拖后腿當累贅,我可真半道上扔下她不管,到時候你可別說我沒提醒過你。”
趙盈笑了笑:“那沒事,徐冽比你會來事兒,更周全,還有奉功呢。你再使性子要丟下她,徐冽和奉功也不會依著你。
所以你看,我不是特意說了嗎?
雖然你為欽差大臣,但云南府一切軍務交徐冽提調。
你們倆各管各的,誰也別干涉誰,平起平坐,他說了也算。”
“趙元元!”
正好宋懷雍從身后追上來,聽見他咬牙切齒喊趙盈,誒的一聲就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回:“這還沒出宣華門呢,她如今監國攝政,你怎么也這樣無理?”
誰無理了?
他上哪兒說理去!
“有妹妹了不起!”薛閑亭橫著白了宋懷雍一眼,撒了邪火到他身上去,“數你們有妹妹的最厲害,得罪不起,告辭行了吧!”
他頭也不回越過趙盈直奔宣華門出去。
趙盈望著他氣呼呼的背影卻放聲笑起來。
日子是好起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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