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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今天登基了嗎 第三百一十三章 千人千相
第三百一十三章千人千相
送走了宋子安后,趙盈并沒有即可自花廳出來。
揮春和書夏二人重把花廳內的茶水點心換了一遭,徐冽才款款而來。
他背著手入花廳,見書夏正忙著布置茶點,收回目光,去看趙盈:“夜深了,我入夜是不吃這些東西的。”
趙盈白了他一眼:“你不是等了好半天嗎?晚飯也沒吃上兩口,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省的倒像是我給你委屈受似的。”
徐冽才笑起來,往先前宋子安坐的那張椅子坐過去:“事情走到這一步,殿下不是應該松泛許多才對嗎?
姜承德很上心,那些跟閆達明私下往來的罪證都是他搜集來的,他這么不遺余力要拉下安王,必定不會在這上頭動什么歪心思。
等到明天宋大人于太極殿上呈上奏本,皇上八成又是龍顏震怒,這些不是都已在殿下預料之中嗎?
可我看殿下面色凝重,似乎還是心神不寧。”
他很少看見她這樣。
一年多的時間里,經歷過的事情實在不算少了,公主她總是能平穩度過,坦然處之。
要說心神不寧,他是幾乎沒見過的,就算是殺人,她說出來都是那樣的淡然。
“事情進展的太過順利,臨到事前,才會有許多擔心憂慮。”趙盈左手的手肘撐在一旁黑漆案上,手掌朝上,正好托著腮。
她也沒看徐冽,聲兒有些發悶:“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只是世事無常,意外發生的時候,不全都是在眾人意料之外的嗎?”
“殿下是怕姜承德?還是沈殿臣?”
趙盈搖頭:“都是,也都不是。”
棋局都是人下的,執棋的人在緊要關頭往往胸有成竹之余都會多出三分忐忑,饒是她也不能免俗。
明天早朝,若是成了,趙清固然是萬劫不復,永世不得翻身。
憑她兩世為人對昭寧帝的了解來說,當殿處置發落,狠心一些,殺了趙清都不在話下,趙清最好的結局,也是削爵幽禁了,不把他廢為庶人,都得看昭寧帝明天心情會不會突然好一些。
至于太原王氏——太原王家不是只有一個女兒,對于這樣的人家而言,明哲保身才是長久屹立不倒的根本守則,不然憑他們那樣的高門士族,也不至于族中沒有子侄爭氣,在朝中爭個出人頭地,幾個女兒雖也都是嫁得門當戶對人家,但要不是去年昭寧帝突然下旨賜婚,人家根本就不會把女孩兒往什么宗親王府里送。
他太原王氏已有三代不與趙家皇族通婚聯姻了。
不過她也說了,凡事就怕有那個萬一。
徐冽不喜歡看她憂心忡忡的樣子,因而勸道:“這件事情從頭至尾都和殿下是無關的。告發的是姜承德,人證也是他提供的,宋大人將會呈送御前的那些證據乃是嚴大人生前查證搜集而來。
嚴大人看似是殿下的人,但他是什么性情皇上最清楚,必不會把那些東西和殿下聯系在一起。
宋大人此番提調回京盡管是吏部上書,可也非尚書大人牽的頭。
由始至終,和殿下又有什么關系呢?”
他搖著頭,目光一刻也沒從趙盈身上挪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殿下心神不寧,坐立難安的樣子。
方才與宋大人說起此事,我聽殿下那樣胸有成竹,觀殿下更是氣定神閑姿態,卻原來殿下的煩心焦慮,竟是只叫我看見的嗎?”
他是有心玩笑兩句,趙盈卻又丟了個白眼過去。
徐冽笑意旋即僵住,又做回那個人前不茍言笑的安遠將軍了。
趙盈緩了會兒,才開口:“道理也不用你來勸我,不是你,換做表哥或是薛閑亭,我也會有此番焦灼不安。
你要知道,從前所謀種種,多是為我于朝中立足立威。
對付劉家,扳倒孔家,固然也算是動搖了趙清和趙澈的根本,可那終究不是沖他二人而去。
此番我要拉趙清下臺,要置他于萬劫不復之地,盡管我曉得是穩操勝券,誠如你所言,就算出了岔子,一切和我無關,何況姜承德又怎么會輕易放過他呢?
但事到臨頭了,緊張還是難免的。”
她這樣子,倒像是個小姑娘,會心慌不安,會手足無措。
徐冽心底的柔軟從來只屬于趙盈一個人,今夜更是。
趙盈匆匆一眼望去,把徐冽眼底的柔情蜜意盡收眼中后,垂下眼皮,掩去了所有的情緒。
如果不是今次趙清這個案子,她也以為自己可以做到古井無波,無論發生天大的事,內心都不會再掀起絲毫波瀾。
原來還是和前世無異。
兩世為人,老毛病還是改不了。
不過今生她更幸運一些。
從前趙澈和沈明仁二人是虛情假意,現如今她身邊至少有真心以待的人。
趙盈突然失笑,徐冽反倒看不懂:“殿下怎么又笑了?”
“沒什么,想想還挺可笑的,你說我連謀劃殺害朝廷命官都不曾眨一下眼,現在倒緊張起來,連吃口點心的心思和胃口也沒有了。”
她又唉聲嘆氣,才肯抬眼去看徐冽:“不過這案子了結后,姜承德也不會那么好心,對于趙清一黨,他一定趕盡殺絕。
趙清在涼州數月,確實籠絡了不少人。
不過好在常恩王兄和杜知邑不日也要回朝了,到時候趙清案結束,趙澈的腿傷就成了朝野關注的重中之重,沈殿臣既不欲姜承德一人獨大,到時候要把你送去涼州掌軍權,也更容易些。”
徐冽只說好,似乎對他未來要去往何方并不多在意。
他是給趙盈一個人賣命,盡管不愿意離開趙盈身邊,可他更明白,軍中不能無人。
京城有這么多人守著趙盈,護著趙盈,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
現在的趙盈已經不怕當街截殺這樣的事情會發生了,就算還會有亡命之徒孤注一擲,徐大他們留在京城,也足夠應付,護她無虞。
她身邊于軍權事上,可用的也只他一個。
徐冽早就想通了這些。
不過借此機會嘛——
徐冽抿唇,叫了聲殿下。
趙盈側目而去沒吭聲,拿眼神示意他有話直說。
徐冽也沒再猶豫:“殿下派到我府中主事的人,我既然要到涼州去赴任,京中的將軍府有奴才小廝操持著就夠了,其余的人,殿下幫我遣散了吧?”
趙盈微怔之后,差點沒笑出聲來。
他心志不改,她雖沒法子回應他的炙熱,卻也總不可能強人所難的。
于是趙盈點著頭,幾乎一字一頓回了他:“好,就依你的,我幫你遣散了她們。”
第二天早朝,宋子安因位高,便站的靠前。
姜承德幾次拿眼角余光斜掃去,他全當看不見。
自從他罷出內閣后,趙盈的位子都堂而皇之的越過了他。
現在來了個宋子安,剛回京,說是忙著案子,幾天不上朝,一出現,和他幾乎是比肩而立的位置上,叫他怎么不恨惱?
他在朝中幾十年,現而今這些毛頭小子黃毛丫頭竟然都能后來者居上了!
不過也都不重要。
等到趙清的案子結了,就剩下一個除了趙盈外再無任何根基的趙澈,要料理起來,簡直是易如反掌。
再往后,只要捧著二郎上了位,他就是太子的外祖父,誰還敢對他不恭敬!
等到二郎登基做皇帝,不要說是內閣首輔,屆時給他加封國公,滿門榮耀,又哪里在話下?
朝臣七嘴八舌的議論著什么,仔細聽一耳朵也無非都是些瑣碎小事,就連日前還有人敢上奏說上幾句的要為宋太后修建安壽觀之事,也在昭寧帝的冷酷之下再沒有人敢提起。
一大清早上了朝來,正經事情沒幾件,都是些雞零狗碎的事,這越發讓姜承德蹙攏了眉心。
宋子安到底在搞什么鬼?
忙前忙后這些天,趙清的案子他到底還打不打算了結?
他又不是嚴崇之——嚴崇之死了也是活該的,拿了那么多的證據,還要查,還要審,到了天子面前屁都不會放一個。
本來以為宋子安回京后,這案子很快就會有個說法的,宋子安可不是謹慎不冒進的人。
姜承德這里心念才剛起,那頭宋子安已經橫跨出來三兩步,掖著手立于殿中:“臣有本要奏。”
于是他眼皮一跳,忙又垂首,壓下心頭激動,還有眼底的喜悅。
來了。
昭寧帝見是宋子安,大概都猜得到是要奏什么事。
嚴崇之還在的時候,曾只身入清寧殿規勸過,說趙清的案子,無論結果如何,都希望私下里到清寧殿先行回稟,而不必于金殿上一五一十的回奏。
昭寧帝曉得嚴崇之心里想什么,中正之人,并不會為了趙清而徇私情,那只是為他的江山基業做考慮,皇長子涉這種案,一旦傳開,百姓還不知要如何議論紛紛,皇家的臉面又要往哪里放呢?
果然是千人千相,人和人的心意永遠不會完全相通。
宋子安是佞臣賊子嗎?宋家教不出那樣的孩子,但他會當殿奏明,不給趙清留余地,沒有跟任何人,留余地。
昭寧帝緩著聲,大手一揮:“宋卿有何事要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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