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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今天登基了嗎 第二百四十四章 告狀
第二百四十四章告狀
趙盈似乎總有自己的想法,關于福建的一切,她跟誰都說了,卻又和任何人都沒說清楚。
趙乃明不會纏著她追問,趙澈心思根本就不在這上面,只有杜知邑覺得她的欲言又止頗有深意,然則一時之間猜不透。
猜不透趙盈的心思和想法,這讓他感到莫名的不安。
趙澈回了宮,趙乃明也要回王府去收拾行李,話里話外還提及唐蘇合思。
趙盈挑著眉心目送他出門,想來說不定是歪打正著,竟無意之中成就了一段彼此都滿意的姻緣。
等趙澈也不情不愿的從這堂屋中消失不見,她余光掃過,見杜知邑端坐不動,嘖聲問他:“不走等著我送你呢?”
杜知邑翹著二郎腿,瞇著眼打量她。
那種神情很不恭敬,他整個人的態度更不夠尊重。
趙盈并沒太過放在心上。
果然片刻他自己就收斂了起來:“我對殿下無論恭謹與否,殿下好像都不太放在心上。”
因為他打從心底是記得自己身份的,真正僭越并不會,徐冽在這一點上做的反而就不如他。
他只是在瘋狂的試探那個底線究竟在哪里。
趙盈方才還覺得是太過縱容杜知邑他們這些人,現在就又覺得有些人偶爾縱上一縱,其實沒什么不可。
“你留下來想干什么,直說。”
杜知邑才正襟危坐:“我一直沒想明白的是,殿下究竟為何篤定福建官場不干凈,且此事定與姜承德有關呢?”
趙盈沒吭聲,他先誒的一嗓子甚至在攔她的后話:“殿下可不要同我說那套說辭——什么貪墨成風,屢禁不止,從上京到揚州府,抓了一個又一個,這樣的話,我是不信的。”
他話音落下,看趙盈還是面無表情,連眉心細微的蹙攏都沒看見,心里越發沒底兒:“常恩王爺也不信,惠王殿下八成也沒信,甚至是周衍之流,殿下覺得他們信了嗎?”
“可只有你追問。”趙盈的手肘一左一右撐在扶手上,“你好像越來不知道分寸兩個字怎么寫。”
“怎么會呢?”杜知邑唇角揚起自嘲的弧度,“殿下連徐冽都斥責了,我更不敢沒分寸的僭越。”
現在看來,她并不是避諱趙澈,更不是忌憚什么趙乃明。
福建的事情,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想說。
他經營著那么多的產業鋪面,結識的是三教九流人等,這件事卻不是趙盈叫他探查來的。
徐冽才從南境回京不久,之前負傷期間恐怕也沒精力替她料理這些。
所以她是真的自己查到的,手段不明。
杜知邑不免深望去一眼,倒是很有分寸的沒再繼續問。
趙盈是見他老實閉嘴,才收回冷冰冰的目光:“趙澈不中用,更不值得信任,所以我讓常恩王兄一起去福建,父皇把你提上來,另有用意,你心里明白的吧?”
他點頭說知道,又調侃兩句:“早知如此方便,當初我索性多拿些銀子,哪怕家財散盡,進獻上去,倒能替我們家買個前程出來。”
趙盈嗤笑出聲來:“那不一樣。你自己上了位,做了中立的人家,我也不可能放著你們康寧伯府持身中正。真要是那樣,我和你之間反而不能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說話了。”
杜知邑那一聲哦,把尾音拉的極長:“那好可惜,殿下這么一說,我又欣慰不少。”
他耍嘴皮子,無非是不想在現在就跟她談以后。
康寧伯府的以后。
昭寧帝在這時候把康寧伯府擺到棋局上,的確是他們所有人都沒預料到的。
杜知邑曾經說過,他那個長兄杜知淮是個最正經的性子,也并不會贊成他走的這條路。
這樣的人掌了權,儼然是第二個辛恭。
在他們的眼里只有家族利益與得失,寧可不進,也絕不能退半步。
所以康寧伯府在杜知淮的手里,哪怕就這么默默無聞的消沉著,他也還是不爭不搶。
做了才會錯,做得越多錯的也就越多,這種思想一時半會兒改變不了,要命的很。
趙盈給了杜知邑最大的包容,沒逼他:“等去了福建,官場上的一切你都生疏,但你是奉旨欽差,又有兩個親王坐鎮替你撐著,該查誰就查誰,不必留著情面客氣。
那些人手里的賬本,于你而言都是些小把戲,其實父皇選對了人,你很合適。”
“殿下這樣捧高我,是怕我不盡心,回頭惠王殿下從中動什么手腳而常恩王爺看不出,或是他看出來了一時間也不知該不該揭穿?”
趙盈拿白眼剜他:“有些時候你心里清楚,不需要把話說得這么明白。”
杜知邑肩頭一聳,沒接話。
“我也不是不信任常恩王兄,他自有他的好處,但他有多大的本事,我實在不知。”她一抬手,“皇叔或許知道吧,但我要用人,在這么緊要的事情上,如果你不去,這些話我自然叮囑他,可你去了,我就用不著叮囑他了。”
杜知邑心頭一動,連耍嘴皮子打趣也忘了,定定然看了她須臾,斬釘截鐵說好:“我知道殿下的意思,不會拖殿下后腿,殿下放心。”
趙盈不動聲色的舒口氣。
趙乃明的分寸感和杜知淮的正經嚴肅,本質上來說都一樣,要命。
天知道他會不會束手束腳。
趙盈暫時沒打算給自己找更多的事,所以短時間內不打算和趙乃明就此事深談,甚至于他對趙澈到底是逢場作戲還是真的認為趙澈現在這個年紀上還留著些稚嫩與天真,趙盈也一概不想管了。
誠如她自己所說,杜知邑不去,她就一定要跟趙乃明談清楚,彼此的底牌亮干凈,才能更好的合作。
杜知邑去了,趙乃明愛干什么就干什么。
反正福建的事情了結之后昭寧帝也差不多該名正言順的給他賜婚,柔然公主和親,大婚一定要在上京之中,可是婚后昭寧帝會立刻打發他回封地彭城,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杜知邑動了一下,沒站起來,反而又更沉的坐回去:“還有件事。”
趙盈拿眼神示意他有話直說,他也沒多想:“福建總兵貪銀一萬余兩,殿下是故意讓徐冽告發到皇上面前去的吧?”
因為那些告密信本就是他幫著趙盈弄出來的。
徐冽手上那封,是趙盈特意交代過,福建總兵、福州知府,并福州下屬三個縣的縣令,名單列于其上。
余下那些人,散落在別的告密信里,可一定要說,絕沒有徐冽那封那樣重要。
可是這件事情原本不必徐冽來牽頭。
宋昭陽是吏部尚書,嚴崇之是刑部尚書,誰都比徐冽更合適。
再不濟,沈殿臣這個首輔也是可以的。
“你又是早就懷疑,一直沒問?”
杜知邑品了品她的語氣,好像是無奈更多些,就坦然承認了:“起初沒完全猜到殿下想做什么,故而不愿叫殿下煩心,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也就沒拿出來問。
現在事情落定,我們就要欽差福建,而殿下該交代的也都交代的差不多,那我當然可以問上一問。”
“她是太了解皇帝了,才偏要把徐冽往前推。”
趙承衍筆勢收回,最后一筆落定,佳偶天成四個大字躍然紙上。
趙乃明站在他書案旁,噙著笑看在眼里:“皇叔丹青一絕,沒想到字也寫的這樣好,送我的?”
“送你的大婚禮,等你從福建回來吧,我得找人好好裱起來。”
他拍了拍手,語氣滿是輕松:“你去坐著。”
趙乃明沒跟他客氣,轉身回到官帽椅前,把長衫下擺處略一撩起,坐了下去:“可是我沒懂,明知道皇上無意在眼下繼續抬舉徐將軍,還偏要把徐將軍往御前推,讓他越發處于風口浪尖?”
“有件事你不知道,徐冽無論在北境還是在南境征戰時,徐照在京中為他提心吊膽。”趙承衍把那幅字收起來,又提了筆,筆尖置于清水中,手腕轉動,目光也落在漸次清洗干凈的筆尖上,“永嘉去警告過徐照。”
“這……”趙乃明撓了撓后腦勺,“所以永嘉一面警告徐統領莫要糾纏徐將軍,一面卻又利用徐將軍逼得徐統領不得不向她靠攏?”
趙承衍平心靜氣地嗯了一聲,趙乃明卻坐不到平靜如水:“皇叔,您都知道,不管她?”
他好像聽了天大的笑話,手腕停下來,狼毫筆當然跟著也就立住了。
趙承衍狐疑望去:“管什么?”
趙乃明一拍腦門:“我糊涂了。”
他嘆氣:“我還說過永嘉想癡了,現在想想,其實是我癡了才對。”
趙承衍臉色登時就變了:“你規勸過她什么?”
趙乃明搖頭:“勸她珍惜真心人。我原本以為,永嘉也不過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縱使有些手腕,免不了……”
他沒說下去,趙承衍也不想聽:“這種話,以后不要再提,她從來不聽這些,你不知道,所以她不跟你計較。不過也還好,你一向有分寸,想是也不會屢次提起,不然她早厭煩了你,更不可能讓周衍在御前進言,叫你陪著趙澈一起去福建查案子。
還有徐冽的事——”
趙承衍尾音是悶著往下砸的,人坐回太師椅上,筆尖墨汁清洗干凈,又好像沒了興致,隨手撂下:“徐冽和永嘉之間,只有他們自己弄得清楚,我們這些人,能插手什么?
說起來有意思的很,她那會兒才搬出宮,好似是一腔孤勇,堂而皇之跟我說她要做皇太女,要我幫她。
我把徐冽放到她身邊,是因為徐冽武藝高強,以一敵百的好手,能護她周全,但我從沒想過徐冽會像現在這樣。”
死心塌地的追隨。
趙乃明聽懂了他的話里有話,一時訕訕的:“皇叔的意思我懂了,以后當然也不會再規勸這些。
可能這就是人各有志吧。
所以皇叔覺得,永嘉現在行事,不算冒險嗎?”
趙承衍說了句算,可是他的情緒從頭到尾都是那樣四平八穩,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起伏:“皇帝擺明了覺得她勢大,在徐冽這件事上已經不是第一次打壓下去了,如果她不是永嘉,沒有那張和她母妃簡直一模一樣的臉,今日的朝堂,有沒有她立足之地都難說。
皇帝念在她母親的份兒上留了情面,而永嘉很聰明,知道皇帝無論如何不會對她下狠手,總會留有一絲余地,甚至在她之后的撒嬌裝傻之中,冷硬的帝王心腸還可能會泛起絲毫柔軟,覺得她一路走來確實辛苦又艱難。
徐冽的鎮國將軍沒給,福建總兵也沒打算給,兩次機會都是皇帝給打壓下去的。
所以等到將來,無論是她要對姜承德發難,還是要力捧徐冽上位,都已經占得了先機。”
這樣的心計盤算,趙乃明自愧不如。
還有趙承衍的態度——
他本來是覺得這事兒行不太通,只是當著趙澈的面什么也沒說。
他也知道這樣做不好,跟趙盈共事就該跟趙盈談清楚,沒有道理轉過頭來到趙承衍這里來說三倒四,倒弄得像是告狀似的。
只是從他規勸的那件事看來,趙盈的確是個不太聽人勸的主兒,主意太正了,誰也別想強按著她的頭改變心意,他只能來找趙承衍。
就是眼下看來,趙承衍對趙盈也是無條件的信任包容唄?
趙乃明深吸口氣:“看來全都是我想多了。”
趙承衍目光淡淡的掃去:“你是因為覺得我作為長輩,身為宗親,聽聞此事該震怒,該沖到司隸院去罵她,再不濟耳提面命,總要讓她‘改過自新’。
以后這些心思攏一攏,收起來,別胡思亂想。
永嘉算是好的,她的心思手段,對付的都是那些奸佞之徒。
走上這條路,雙手干凈不了,打從一開始我心里就明白,說不得有一天她手上會沾染無辜之人的血。
可那又如何呢?
趙氏子孫,哪一個不是雙手沾滿鮮血走過來的?
你是怎么過繼到永王一脈,難不成忘了個一干二凈?”
趙乃明不寒而栗:“我沒忘,皇叔就當我是一時鬼迷心竅,到皇叔這里來求個答案的,現在答案我要到了,以后自然不會再犯同樣的錯,皇叔放心。”
“我沒什么不放心的,你自己留神吧。”趙承衍瞥了那一眼之后就淡漠的挪開視線沒再看他,“永嘉是最容人也最不容人的性子,她會喜歡你的分寸感,別因為這些不必要的事叫她踢你出局,我可不幫你說情。”
他那里正要起身告禮離去,聽了后面這一番話,脊背僵硬,而后拱手禮下去:“我知道了,多謝皇叔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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