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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今天登基了嗎 第九十章 私刑
第九十章私刑
刀斧脅身而不迫,這得是何等的氣魄與膽識?
陳士德自問他沒有,他的兒子,更沒有。
趙盈今天把他帶回家,除了要用他的家人逼迫他低頭開口之外,還要羞辱他,羞辱他們整個陳家!
“殿下動用私刑,難道也是皇上準許的嗎?”
他可不記得司隸院有這樣的特權。
陳士德目光從陳肅明身上收回來,幾不可察的閃過一抹痛色:“殿下掌管司隸院,既然入了朝堂,就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可以為所欲為的永嘉公主,辦什么事都該有章法的!”
“陳大人這些大道理,這樣的教條,到現在還在同孤擺,看樣子,你是以為,孤只不過是在嚇唬你,而不敢殺你陳家一人了?”
打口水仗是最沒勁的事了。
趙盈從前也有過虛與委蛇的時候,或是厚著臉皮去糾纏人家的,總是說的頭頭是道,其實一點人事也不干。
放在從前,她八成覺得陳士德一身正氣,說的還挺有道理。
但動用私刑,什么朝廷的章程法度,她本也就是從不怕的。
李重之眼見著這是僵持住了,一時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既然吩咐了不傷人性命,這會子又說這樣的狠話,為難的是他啊!
趙盈卻連眼色都沒再跟他使,就在眾人始料未及時,趙盈早起身來,疾步下來,在李重之尚未緩過神的時候,從他手上躲走了刀。
刀與劍不同,劍身細長,便是豎著刺進去也沒什么,可要是把長刀刺進身體里,那的確有些嚇人,也怕拿捏不好度,真的鬧出人命來。
趙盈可不想因為這種人,莫名其妙的手上沾上人命。
趙承衍那兒她就沒法交代。
但要說軟刀子剌肉,變著法子折磨人,趙盈倒是會不少這樣的手段。
陳士德一個不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見趙盈手腕轉動長刀在她身上轉了個方向朝著陳肅明腰窩而去。
這是她前世在朝上提議復立詔獄之時,翻閱古書典籍從一些記載中看到學來的。
昔年詔獄設立之所以令人聞風喪膽,一則是為詔獄的鐵面無私直屬于天子掌管,二則是其手段陰毒各種各樣的刑法哪里是刑部大理寺這樣的地方可比的。
這法子據說是叫“倒春風”。
在人的腰窩上開個口子,身上衣服都好好的,唯獨腰上撕開了,裸露著把人吊在風口上尤其是冰天雪地的時候,這法子才最好用。
陳肅明一下子就疼醒了,叫聲再也沒斷過。
連李重之這樣的人看著都覺得腰間一痛。
趙盈把長刀扔回給他,白了他一眼。
在軍中兩年,跟著秦都指揮使這么些年學的都是些正道的手段,動輒打軍棍再不就軍法處置,這些陰損法子他是一概不會。
她是真不想親自動手,但要指望李重之?
怕是暫且指望不上。
她提步又回太師椅坐過去周衍才緩過那口氣想起來他還要扮好人來著于是叫殿下:“陳士德縱有千般罪過,罪該萬死,可陳家人畢竟無辜,殿下還是手下留情吧。”
“留情?你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孤何曾不與他們留情?”趙盈拿了帕子擦手,面無表情的開口,“是陳大人不給自己的妻兒留活路,怎么怪孤呢?”
李重之提著刀,再三的想了想,殿下這意思,不傷性命,也要見點血了,不然陳士德大概不會老實。
他倒也覺得陳家人無辜,不過轉念想想,十幾年來,真沒有仗著陳士德而欺辱人的時候嗎?
殿下說的也不算錯,就算沒有,可陳士德貪墨的錢財,他們也照樣揮霍逍遙了,就不算無辜。
不然憑陳士德的俸祿,他們一家子該過什么樣的日子,他們一個個心里沒數?早也該到順天府或是大理寺去首告。
于是彎腰就要去提陳肅明。
趙盈見狀有些無奈,叫住他:“陳大公子的‘倒春風’我大概沒把腰間口子開好,你打算再補一刀?”
倒春風這名字,他聽說過,顯然陳士德也知道,就連周衍,為他學富五車,也曾在史書古籍上看到過。
那不是……
李重之沒敢問,這才明白了趙盈方才干了什么,也立時會了意:“臣只是打算把他吊起來。”
“那也不用,再嚇著夫人和小夫人,就這么著也挺好的。”
她仍舊翹著二郎腿,轉而再去問陳士德:“陳大人想好了嗎?孤的三個問題,你先回答哪一個?”
“這樣陰損的手段,殿下竟然也會,若給皇上知道——”
“孤敢做,便不怕父皇知曉。”趙盈像是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橫眉冷眼,“陳大人既然沒想清楚,那只能委屈陳二老爺和陳三老爺。
這‘倒春風’看起來也不過如此,據說詔獄當年有上百種的手段,就不怕人不開口的,今兒你們試試,也讓孤開開眼。”
陳士禮和陳士賢全是沒骨氣的慫包,連支應門庭都做不到,到了這個年紀,膝蓋卻軟得很。
聽了趙盈這樣的話,撲通就跪了下去,連著磕了好幾個頭,嘴里說的全是求饒的話。
出盡洋相,也是丟盡了陳家的臉。
“聒噪。”趙盈擺手,“還等什么呢?”
小校尉得了吩咐,三三兩兩上前去就要押人。
李重之卻有些為難了。
他聽說過,可沒見識過,更從來沒去研究過這樣陰毒手段,現在說叫他拿詔獄那些手段對付這些人……
他是掌管詔獄不假,但還沒到這份兒上。
要不做吧,又拆了這位殿下的臺,給陳士德看穿他們只是虛張聲勢,那便是壞了殿下的大事。
他只好硬著頭皮,叫把人去綁好了吊起來。
陳士禮兩個人哭天喊地的求饒,又為著趙盈第二句聒噪,被人堵住了嘴。
陳士德鬢邊青筋突起,趙盈看得分明,他兩只手的手背上,都有一條條的青筋。
他在隱忍,在克制。
兩個弟弟雖然不爭氣,可那也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那頭小校尉已經依著李重之的吩咐把人吊了起來,趙盈知道李重之為難,況且不下一劑猛藥,陳士德也不知道能隱忍多久。
天邊滾雷聲陣陣,眼看著是要落雨了。
趙盈又有些心煩起來:“突然覺得沒興致了。”
眾人紛紛望向她,她甚至能看到陳士禮兩兄弟松口氣的模樣,還有陳士德眼底的狐疑。
算他還有些機敏,曉得事情沒這么輕易過去。
“孤聽聞陳二老爺生性風流,上到早嫁做人婦的,下到待字閨中的小姑娘,他就沒有不敢染指的,反正陳大人定罪之后,他也不能再仗勢去犯事,不如給他個痛快,斷了根兒,往后也就不惦記了。”
趙盈兩只手各自搭在扶手上,人往椅背上一靠,懶洋洋的:“至于陳三老爺,貪財,愛財,好賭,上了賭桌這賭品又不好,一個道理,孤做件好事,砍了手,往后也就不想著去賭錢了。”
兩個大男人登時面如死灰,又說不出求饒的話,只能一個勁兒的搖頭,嗚嗚噥噥的發出殘破的聲音來。
李重之心里卻松了口氣,這樣也好,省的他頭大為難。
當下一揮手:“帶下去。”
周衍忙又勸說:“殿下真要動了私刑,御史言官怕是要彈劾的。”
陳士德把目光投向他,他卻看都沒多看陳士德一眼。
趙盈嗤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陳士德是一伙的。奉功,舅舅和表哥都跟我說,你是個最心存善念的人,又一身正氣,入了司隸院幫襯我,能幫我管好司隸院,也不怕來日我被小人引誘,誤入歧途。
可我瞧著,你今天的話,實在是有些多了。”
“殿下……”
“行了。”趙盈淡漠瞥他,又匆匆收回目光,朱唇微啟。
雨滴已經砸落下來,趙盈清亮的聲音就伴著忽大忽小的雷聲和雨滴落在屋檐上的聲音,一起鉆進陳士德的耳朵里去,“司隸院審案,我說是私刑,才算是私刑,我說不是,誰敢說算?”
驚雷忽起,陳士德肩頭猛烈一抖,趙盈見小校尉押著陳士禮兩兄弟站著沒動,神色懨懨:“去。”
“殿下——我說!”
趙盈唇角不動聲色往上一揚:“方才要你說,你不肯說,現在想說了,我卻怕陳大人為你兩個不爭氣的弟弟誆騙我,這真真假假,從來是最難分辨的,陳大人說是不是?”
陳士德面上閃過急切:“我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殿下手里,當然不敢扯謊來誆騙殿下的,我所言若有半句為虛,殿下一旦查實,我一大家子的人,就一個都活不成了!”
還算他聰明。
他要發個毒誓,趙盈還真覺得他敢扯謊騙她呢。
“陳大人說的也有道理。”她托腮看他,“那就先把人放了吧,孤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陳大人肯配合,孤當然是會善待你的家眷的。”
陳士德顯然對這個善待并不相信,只是也不敢表現出不屑一顧來。
他從前看不上趙盈,除了看在昭寧帝的份兒上,對趙盈心存些許敬畏之外,余下的,半分敬重也沒有的。
他們在朝為官幾十年的人,有誰不知道當年宋貴嬪之事呢?
那就是個禍國妖妃,早早的被老天爺收走了,有那樣的生母,趙盈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從小就被昭寧帝抱著上過太極殿,就坐在昭寧帝膝頭,御案上的奏本,朱批的御筆,甚至是昭寧帝的大印,她什么沒玩兒過?
朝臣們看在眼里,痛心疾首,只不過是有了宋貴嬪的前車之鑒,無人再敢貿然勸諫而已。
趙盈,是真的讓人喜歡不起來。
但到了今時今日,他的心里,是有些怕她的。
他實在想不明白,趙盈這些狠辣路子是跟誰學來的,若是是昭寧帝,他怎么想也不覺得是,昭寧帝把她當眼珠子一樣的愛護著,怎么會教她這些東西。
那便該是生性陰毒,心如蛇蝎,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陳士德眼中的情緒是極復雜的,趙盈只看了兩眼,就大概猜得到他在想些什么。
不過他喜歡不喜歡,待見不待見的,于她而言一點也不重要。
“陳大人是等著孤再問你一次?”
陳士德忙斂了心神:“殿下被人截殺的事情,我一點也不知道,我甚至覺得,此事就是為了誣陷到我頭上,才會選在那樣的時間,對殿下下手。”
他吞了口口水,仔細的觀察著趙盈的神色,卻怎么也看不出她究竟是信還是不信。
后來索性放棄了,有些懊惱,低嘆一聲:“事實上,殿下夤夜出城去見白景禮的事,我都毫不知情,白景禮他是在什么時候生出二心,甚至想要反咬我一口,我更不知道,如果我一早察覺——”
如果他一早察覺,白家上下百余口人,可能早就沒命了。
趙盈眸色又冷透了:“馮昆呢?他窺視孤的一舉一動,是因為你吧?”
周衍和李重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其實不太明白殿下緣何有此一問,可她問了,又像真是那么回事兒。
果不其然,陳士德緩緩點頭。
他動作特別的輕,倘或稍錯一眼,都可能看不見他方才點頭的舉動。
周衍倒吸口氣:“馮大人竟然真是為了陳士德才如此行事!”
于是陳士德便將趙盈一早就知道的那些事,那些從不為外人所知的,只能藏在陽光下的陰暗,就這樣公之于人前了。
趙盈聽來,只覺得長松口氣。
當年她查到這些的時候,是惱怒,是忿恨的,現如今再提不起那樣的心氣了。
或許是因為她知道,這一切的源頭,是昭寧帝。
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緣故,又有什么可生氣的呢?
倒是周衍和李重之,顯然是被氣到了。
趙盈看看左邊的,又看看右邊得,實在懶得開口勸他們別生氣。
往后揪出來的事情多了,這就氣成這副模樣,來日又要怎么樣呢?
“以權謀私,真是再沒有人比陳大人做得更好了。”
趙盈這話說的無不譏諷:“馮昆和劉寄之是摯友,你背后的主子要是得知此事,你就不怕你的大好前程毀于一旦?”
陳士德鬢邊盜出冷汗來:“在朝為官數十載,總有些自己的手段了,敢做就能瞞得好,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家里的孩子一輩子全毀了……”
“混賬歪理!”周衍一時氣的想捶人,大口啐他,“你也有臉說自己在朝為官數十載,鮮廉寡恥,就不覺得自己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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