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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外律師趙慕慈 第78章 鶴鳴茶館吃閑茶
趙慕慈只覺得Frank露出了可愛氣,豈不知在Frank眼里她也一樣有著與平日不同的新鮮有趣。
比如她明明說可以吃辣,結果點菜的時候要了微辣湯底;饒是這樣,也還是鼻尖冒汗,吐著舌頭說好辣。一邊說著辣,一邊繼續開動。
Frank暗笑,在吃火鍋這件事上,Monica屬于典型的外強中干。明明吃不了辣,還是忍不住要吃,這就是小孩子心性了。
飯罷沿著寬窄巷子游玩一番。建筑是清朝時期古色古香的風格,沿街開滿了商鋪,飯店和旅館,各種在其他旅游地都能見到的工藝品擺在街邊,吸引著像他們這樣的人的眼光和青睞。
趙慕慈不禁覺得,這種對景點商業化的布置,其實就像給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化了大濃妝一般,不僅顯不出成熟美和都市感,反而連原來清純本真的好看一并抹殺了。
雖然如此想著,看到可愛的小物件,工藝品,小動物,也還是會忍不住湊上去,玩弄欣賞一番,跟平常的女孩子沒什么兩樣。
Frank瞧的有趣,Monica出了上海市,宛如換了個人一般。精致專業都市感統統不見了,眼前所見就是一個頑皮女孩子。
看她在問一個很丑的小布偶價格,賣主回答三十塊,她不吭聲了,似乎在猶豫。Frank掏出三十塊,替她買了。
趙慕慈哭笑不得,又不好說什么,于是道了謝,將布偶揣在兜里。
卻也不敢再過分流連,怕Frank一時興起,見一件買一件,那可都成了行李。
趙慕慈想起不遠處有個人民公園,于是提議去那里,看看和上海的人民公園有什么不一樣。于是兩人來到人民公園。
公園大約都是相似的,不一樣的是這里的人。
正好趕上一堆老人在跳街舞,領舞的老太太穿著汗衫一頭灰白短發,跳的很帶勁。趙慕慈瞧著高興,忍不住也跟著輕輕抖起來。
Frank輕嘆一聲。
趙慕慈回頭,問怎么了?
Frank說:“一想到你將來要跳廣場舞,”
趙慕慈當即咯咯笑出聲來。Frank含笑止住,不往下說去。
笑罷也還是不能輸,于是說:“也許你在你們小區領舞。”
一時轉到一處古樸的門坊前,匾額上寫著兩個字,原來這就是頗有名氣的鶴鳴茶館了。進去看,一張張老式竹桌椅擺滿了場子,人們三五成群,喝茶聊天打牌,地面到處散落著瓜子皮,場面很是熱鬧。
Frank提議坐下來歇一歇,也感受一下成都人的慢生活。于是兩人選在一處小湖邊坐下,Frank點了白茶,趙慕慈點了金銀花茶。
兩人觀察著周圍喝茶的人。只見人們圍坐一起,或是聊天,或是下棋,或是打撲克。他們臉上是一種與世無爭的閑適與熱鬧,即便為某個話題,某一步棋,某一出牌爭執兩句,也是笑著鬧,很快又回轉到愉悅里去。
Fran早已進入了狀態,學旁邊幾個當地人,身子沉下去,手抱在肚前,一副葛優躺的模樣。
看到趙慕慈仍端莊的坐著,于是教她:“你這樣躺著,舒服的很。試試。”
趙慕慈不習慣,還是端正的坐著。Frank一看要起身幫她,她忙說好了,也將身子沉下去,漸漸的感到放松了。
Frank:“怎么樣?感覺不一樣吧。”
趙慕慈笑著點頭:“當然。”
Frank:“偷得浮生半日閑。此刻你我都不是律師,只是這小湖邊兩個喝閑茶的人。”
趙慕慈本來在網上查詢了很多周邊的景點和去處,還有點擔心一下午的時間逛不逛的完,是不是要匆匆忙忙的去到每一個地方,雖是躺坐著,心里也還是有一絲隱隱的焦灼。聽到Frank這樣說,忽如醍醐灌頂一般釋然了。逛不到有什么要緊?就撿這一處小湖邊,好好喝茶,好好放松。
一時無言,便發起呆來。
不遠處幾桌講本地方言的茶客高興的甩出一張張牌,聲音很大的歡呼著勝利,吸引了趙慕慈的注意。這些人衣著普通,面相普通,消遣的茶和牌也如此普通。換成所里和周圍認識的同事,大概會覺得德州撲克才配玩。因為德州撲克是投資者們最喜歡的游戲,是聰明人的游戲,律師當然也要喜歡。
盡管這些普通的人們玩的不是德州撲克,大概也不懂什么精英人士的境界和講究,但他們仍然活得這么盡興,這么開心,這么熱鬧。看那個贏了牌的男子,面仰向天空哈哈笑著,手指著同桌的伙伴挑釁著,仿佛沒有比這更開心的事了。
趙慕慈思忖,至少他們是比她要開心很多的。這幾年來,她何時有過這樣開心的笑容?發薪的時候?拿獎的時候?還是加班的時候,或聽到Danny噩耗的時候?
即便是被夸獎羨慕的時候,即便是花錢的時候,跟這種開心相比,也是遠遠不及的。因為她得到的贊美和羨慕都是有代價的,花錢很多時候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快樂,而是為了他人的評價和目光。
所以……到底是為什么呢?
是什么讓他們這么開心?
忽然福至心靈,一個念頭閃現:開心還需要理由嗎?即便是‘這樣‘的人,也是有權利去開心的。
這樣想著,不由得問出一句:“人為什么一定要拼命做優秀的那一個?”
Frank答不上來。但又覺得這個問題似乎很重要。他思考半天,這樣說:“也許有些人注定不凡。”
趙慕慈:“也有可能是接受不了平凡的自己。只有在優秀的閾值里,才覺得自己是配活著的。或者,只有到優秀的程度才能生存。”
Frank沒有答話,看了她一眼。這樣悲傷的話,是有感而發,還是感同身受?
趙慕慈似乎也察覺了,面前的人是Frank,是同事Frank,是和她的老板有合作,進而和自己一起工作的合伙人Frank。
于是她不動聲色的調整了情緒,又成了平素里熟悉的那個趙慕慈了。
過來一位戴著頭燈,穿著制服,拿著一套工具的采耳師傅,問需不需要采耳。Frank當然要,而且要全套。
趙慕慈又在猶豫了,她有點放不開。顯然在享受這件事上,她遠遠趕不上Frank。
但是Frank說,如果她不陪著一起,他的快樂也會打折扣,因為“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趙慕慈不好再推,只好屈服。
于是在五月中間的這個下午,在小湖邊涼涼的習風中,兩位來自大上海的工作狂人被成都的采耳師傅服務的快要睡著了。
兩位師傅離開了。趙慕慈從小時候伏在奶奶膝頭的那種恍惚中回過神來,發現Frank正饒有興味的看著她。
“舒服嗎?”Frank問。
“嗯。”趙慕慈答。
Frank展了展腰,看著小湖上的兩只鴨子,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專門跟她說:“要學會放松。繃太緊容易出毛病。”
趙慕慈暗想,放松?她有這個資格嗎。天天被老板催,被客戶催,還要盯著小朋友們,哪敢有一絲松懈。說到底,Frank和她實際上是站在兩個層面看問題。作為系統中樞的老板級人物,當然可以談一談放松。而作為零部件的她,以及她的同事們,唯有兢兢業業,克己奉公。
一陣涼風吹來,撥亂了她的頭發,也令她驚覺:這么愜意的此時此刻,只怕不輕易有。她不去珍惜享受,卻在這里滿腹牢騷,實在是煞風景。
于是點頭:“很對。一張一弛謂之道。”
一邊說著,一邊更加松弛下來,懶懶的靠著椅子,發一會呆,吃幾顆瓜子,抿一口茶,有一搭沒一搭聊幾句。
美好的時光過的總是那樣快。趙慕慈正覺得可以放松下來了,電話響了。原來是客戶打過來問事情。趙慕慈只好坐起身,耐心回答問題。Frank正瞧著,自己電話也響了,也是工作上的事情。
于是兩人各自偏轉頭講起電話來。一時間,閑適不見了,小湖邊竹桌椅上的閑茶二人組,頓時切換回工作狂二人組。
雖然盡力克制了,但兩人的談話聲還是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人們聽到這二人在說“證監會”、“股東表決”、“董事會章程”、“仲裁委”、“高院判決”、“調解談判”、覺得這二人高深莫名,所談內容遠遠超出他們日常接觸,紛紛將目光投了過來。
趙慕慈和Frank也感覺到了。Frank一邊講電話,一邊對趙慕慈打手勢說撤。于是二人起身,離開了鶴鳴茶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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