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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順1730 第一四一章 諸藩給幕府的臺階
很快,毛利宗廣帶著人,正式到大順軍的軍營,簽訂了和約。
已經被轟擊到根本無法的萩城,開城投降。
大順扣押了包括毛利宗廣在內的1200名武士俘虜,各家武士也都通知各自家里,將能搜集到的金銀、米糧之類,送往萩城。
貿易公司這邊的人就在這估價,將城中的金銀、漆器、絲綢、糧食等,都折了個價。
之后數日,各家武士也將自己的糧米送到了萩城,糧食堆積如山,金銀絲漆刀等合計作價75萬兩。
貿易公司直接支付了一張紙,用很低的價格將這些絲綢以及各種倭貨清點,大順官方可以拿著這張紙,去京城或者松江或者威海的貿易公司分部處取現銀。
李欗也做了賬,將賬目和現銀叫人用船一并運抵天津,送回京城。
這些錢雖不少,但現在他覺得還不是伸手摟錢的時候,當考慮細水長流的將來。還是先交還朝廷,任朝廷處置。
隨后進駐萩城的大順軍,就按照樞密院之前的命令,開始整修萩城的防御,做好在這里長久駐扎的準備。
同時將大順軍促使萩藩降低賦稅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長州藩控制的地盤,聲明是在大順仁義王師的逼迫之下,十年之后長州藩所有的地稅將會降低三成,若藩主違背,各百姓可前往大順控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師自會主持公道。
又取出三萬石米,叫各處百姓無米下炊者,盡可來取。
逃回下關的武士,將恐慌的情緒帶回了下關,越過了海峽。恐懼的傳言就像是細菌,在平日里很難聚集在一起、而如今聚集成堆駐扎防衛的武士中迅速流傳開來。
交戰不過大半個時辰,長州藩糾集的八千藩兵全線崩潰,而且還是在長州藩守、大順進攻的情況下。
那些經受過恐怖炮擊的武士,將自己的親身體驗添油加醋地描繪了一番,宛如阿鼻地獄。
那些見識過大順排槍威力并且幸存下的武士,回憶著自己的同伴一個個倒地的場景,不住顫抖。甚至有人看到天邊的白云,就會渾身抽搐,聯想到了山下的那一陣恐怖排槍翻騰起的硝煙。
恐懼的心態在武士中傳播著,軍心和士氣迅速低落。
這些之前還想著大順不擅野戰的武士們,此時只剩下再想大順什么時候會攻到九州島。
更多的武士,開始怨恨起來島津氏。
薩摩鹿兒島的這群人侵占了琉球,好處是鹿兒島的人拿著,自己這些人可什么都沒分到,如今卻要因為薩摩遭受這樣的恐懼。
此時九州島各藩的藩主,已經悄悄開始了聯絡,準備給大目付稻生正武施加壓力。
這仗,打不下去了。
幕府口號喊得響,要抗戰到底,真要到底,那就讓幕府自己去打吧。
熊本、筑前等藩,再也不想為幕府和薩摩人流血了。
抗戰到底,幕府或許能活下來,九州島諸藩呢?九州島諸藩還會剩下什么?
往好了說,是如同長州藩那樣,欠下一筆十年才能還清的債務。
往壞了說,大順如果要全占九州諸藩的土地,那也不是不可能。
長州藩在本州,可不在九州島;大順不要長州藩的土地,卻未必不要九州諸藩的土地。
正好,薩摩藩的藩主因為疝氣,從幾年前就一直留在江戶,并未歸來。這件事也正好把薩摩藩排出小圈子,幾個大藩的藩主合計了一下,開始威逼大目付稻生正武。
率先發難的,是肥前藩藩主鍋島宗教,一方面他是外樣大名,另一方面肥前藩面臨的威脅也更大。
肥前藩和福岡藩距離長崎很近,每年要輪流派出兵力防守長崎,尤其是防止外國商船前來。
大順對長崎很熟悉,原本不用擔心,覺得大順就算進攻,也只能走平戶之類距離對馬更近的地方。
現在可不一樣了,大順不但可以不走平戶,甚至可以遠征小濱。佐賀、長崎都靠近大海,可一點都不安全。
前些日子大順的海軍剛剛炮擊了小倉和福岡,現在又攻下了萩城,肥前藩自認自己的軍力和佐賀城的防御,都無法與長州藩相比,再打下去,就要吃大虧。
現在幕府喊著抗戰到底、另立新君、效土木堡之變后的大明。
可大明是沒有藩鎮的,大明土木堡后也沒說讓別人頂在前面,自己南渡金陵。
如今幕府又不給兵,又不支援,縮在江戶和京都一線,嘴上抗戰到底。
嘴上占了大義,這分明是在借大順之手,削弱西南諸藩。
大順是真的不怕持久之戰,再怎么樣,大順的正稅也沒收到五公五民的地步。
鍋島宗教面對大目付稻生正武,直言道:“這仗再打下去,就要亡國了。唐人若減賦減稅,必然和奸遍地,如何能久戰?”
“況且,其曲本在我方。昔者羽柴秀吉攻朝鮮,大明出兵。朝鮮為中華藩屬,琉球難道不是嗎?”
“當初島津氏侵占琉球,就該有所覺悟。如今報復,也在道理之中。只是,島津之罪,緣何要我們承擔?”
“肥前藩的藩財政一直困難,之前為了度過享保饑荒,也為了修復被燒毀的天守閣,大量發行了藩札。現在百姓窮困,武士困頓,實在不能夠再堅持下去了。”
“唐人或今日攻、或明日攻,武士集結一處,耗費錢糧,肥前藩已經支撐不住了。”
“將軍為了日本,應該和談。唐人若是要金銀財米,盡可給之,只要不求土地,難道還有什么可猶豫的嗎?”
“天皇北狩,并不是將軍的責任,實在是軍備相差極大,不可戰勝。可天皇并無錯處,又不曾違背禁中公家法度。伊霍之事,豈可輕為?”
反正薩摩藩的人不在場,鍋島宗教直接把責任推給了島津氏。
不管大順是不是真的因為琉球的事開戰,總歸這是一個引子,總得有人出來背這個鍋,平息掉大家的怒氣。
就像當年攻打朝鮮一樣,打的順利的時候,誰都不會說什么。一旦不順利,就得有人擔責任。
昭仁被俘,這是幕府心里的一個疙瘩,怕有人拿出來說事。
不管怎么說,攘夷大將軍攘到被人偷了家、抓走了天皇的地步,怎么也得是個切腹的大罪吧?
鍋島宗教和其余藩主商議過后,決定在這件事上打開突破口:幕府在這件事上沒有責任,盡力了,奈何大順軍太強。
現在西南強藩為幕府背書,認定幕府沒有責任,也就希望幕府借著這個臺階,不要再說什么另立新君、奮戰到底之類的話了。
另立新君容易,奮戰到底也容易,可奮戰到底活下來的,只能是幕府。當初分封的時候,親藩和譜代大名都在中心區,周邊都是外樣大名。奮戰到底,先死的就是他們這些外樣大名。
主動要求求和,對西南諸藩來說,長遠來看,其實也相當不利。
他們也明白,自己主動要求求和,幕府必然會再三訓斥,直到最后才可能假惺惺地鑒于眾藩勸諫而不得不和談。
到時候,肯定會有一些下層武士,認為這一切的責任都源于這些外樣大名。到最后,削藩之聲,定然甚囂塵上。
國之恥辱,皆藩鎮之故。
可削藩與否,那是將來的事。
現在,再打下去,九州島諸藩就要完了。
蔣來死,還是現在死,每個藩主心里都清楚該如何選擇。
他們要考慮的敵人,可不只大順,還有幕府。
甚至幕府比大順更可怕,真逼到絕境,還能給大順當狗,幕府奮戰到底可是要把他們都清除的。
鍋島宗教說的足夠直白,就是在逼大目付表態,將大家的想法傳回幕府將軍那。
稻生正武此時其實心態也已經崩了,大順這邊的野戰能力這么強,再打下去也確實不是辦法,根本打不過。
眼看西南諸藩都聚集在了一起,稻生正武也明白,這是人心所向。幕府真要違背,只怕西南諸藩也未必愿意打下去。
長州藩的結局不算慘,至少武士還保留了,大順統兵的主帥也是個信義之人,只是要了錢。
可背下至少十年的債務,還要把百余年的積累毀于一旦,這只是相對于把武士都殺光、把土地都占據來說不那么慘。
現在九州島諸藩是徹底放棄了薩摩藩,要把島津氏獻祭出來,死道友不死貧道。
這事兒誰都清楚,大順和談的前兩條條件,第一條是朝貢,第二條必然就是島津氏的處置。
只是,薩摩藩藩主現在在江戶養病,卻不在九州島。那就怪不得大家先把你賣出去了。
稻生正武嘆息道:“諸君的想法,我知道了。但是現在諸君還要守衛九州島,我也不能離開。不若這樣,諸君將自己的想法托付給各自老中,齊往京都參覲將軍,陳訴情況,如何?”
“只是,諸君可不要忘了。縱然我方求和,唐人兵鋒正盛,又值萩藩大敗,和談與否,在中華,卻不在日本。”
鍋島宗教和其余諸藩的人早就想過這個問題,和談的底線是不割地,尤其是不能割九州諸藩的地——島津氏除外。
除此之外,一切的條件,其實都可以答應。
包括朝貢、稱臣。
賠錢,開關貿易等等,這都是可以談的。
割地,要上升到國賊的地步;而賠款,稱臣等,那不過是重整山河待后生,只當是澶淵之盟、白登之辱便是。
至少,在九州島諸藩看來,大順對日本的處置,很曖昧。如果真要是為了占領、吞并,若如昔年豐臣秀吉征伐朝鮮,不會是選取這種打法和戰略。
但現在,這只是一種可能,未必就一定如眾人所想的那般。主動權在大順手里,這時候誰也不敢站出來,拍著胸口打包票,說大順不會占地,只會要錢。
稻生正武看了一圈眾人的反應,最后將目光投向了福岡藩藩主黑田繼高。
福岡藩一直頗受幕府優待,算是一根插在九州島的釘子。幾乎每任藩主,都會被幕府授予“松平”這個姓氏,而且在江戶的座次也別具一格。
整個日本,只有萬歷二十八年打撈荷蘭商船時,打撈出的六套板甲。改了改后稱之為南蠻胴,僅有六具是真的。其中黑田氏家里就有一具,是德川氏賜予的,可見關系實非一般。
現在如果連黑田繼高都認可西南諸藩的意見,稻生正武也明白,自己就不需要再問什么了。
黑田繼高也已接受了其余各藩的想法,把“天皇被俘非幕府之罪”的臺階給幕府,換取幕府不要另立新君選擇和談。其實,這對幕府也有好處,黑田繼高覺得這也算不上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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