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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順1730 第七十七章 臚音
當初禮政府還出面斥責了寫李昑繼位教書的趙泰億,沒文化不會寫就不要瞎雞兒用詞,繼位教書楞寫成了“燭影斧聲”的版本,水平有待提高!
“誰知半夜之間,遽承憑幾之命;若仁、明之相承”。在朝鮮,朝鮮仁宗被毒死的,已經和趙光義砍死大哥的故事一樣深入人心了,再加上前面那句“誰知半夜之間”,簡直是教科書般的合法性質疑。
按朝鮮的禮制:教,上所施,下所效也。天子曰詔,諸侯曰教。
這教書,就是李昑繼位時候當眾宣讀的,基本等同于天朝的登基詔書。教書寫成這個樣子,可想而知。
滿清故事里的傳十四和傳于四;趙宋故事里的斧子砍頭,總歸是個傳說,可朝鮮這玩意兒卻是個當眾宣讀的。
當年北上與羅剎作戰的時候,英國公就提出過趁著朝鮮內亂的機會,加大對朝鮮的控制。
權衡之后,大順沒有支持舉著為先王復仇、李昑毒殺兄長旗號的“亂黨”,如果支持了現在就該叫“討逆之師”了。
雖然支持這些起兵的反對派可以得到更多的好處,甚至可能直接讓大順拿到對朝鮮極大的控制權。
但是詢問考察之后,發現這些亂黨可以號召民眾、底層士人多有參與,甚至可能顛覆朝鮮的腐朽政治使得朝鮮政局煥然一新。
長遠看對大順不利,故而還是支持了李昑,繼續維系朝鮮腐朽種姓的朝政狀態。
人情太大,總要還。
現在,是要回報的時候了。
至于地方,劉鈺也早就選好了。
南邊的釜山,東北的元山。
前者是為了隔開日朝,防止朝鮮搞走私貿易,監視日本。
后者是為了移民鯨海,將來他是希望移民穿越朝鮮在元山登船的,這樣可以極大的縮短距離,使得移民成本驟降。
至于貿易,只要打開一個小缺口,慢慢自然會沖擊朝鮮原本的真正封建社會,以物易物的時代很快就會崩潰。
釜山對朝鮮很重要,但只要大順死咬著將那里作為出兵日本的中轉港,日后賴著不走,朝鮮也無計可施。
朝鮮君臣雖然打心眼里不愿意,但使臣現在看著趴在那的琉球王,就知道這事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天朝要臉,自然好說。
可天朝只要還是一天天朝,若是不要臉了,藩屬又能怎么樣呢?越南還能靠氣候、炎熱、瘧疾、蚊蟲、水土不服等等,大順的京城和朝鮮京城卻幾乎是
統一緯度,靠什么?
再說天朝的理由,朝鮮也沒法反駁。
羅剎是洋人,若是鯨海不實邊,將來真打過來,朝鮮不也跟著遭殃嗎?
日本只要有狼子野心,必然要從朝鮮登陸,拿不下朝鮮就別想進入中國。為了防止朝鮮遭受前朝萬歷年間的災禍,先把日本打一頓,朝鮮不支持那就是反對。
況且琉球王都已經哭訴日本的侵略了,而且大順還故意選在了正陽門這種大庭廣眾之下,攻倭已成定局。
攻倭借你點地方屯兵怎么了?大順開國之后,可是沒有倭寇之患的,打倭國還不是為你們這些藩屬國打的?
這理由太過名正言順,朝鮮使臣心里盤算,這個交易也是值得的。
自己所能爭取的,只有一件事。
那便是讓天子手書一封,宣布朝鮮之前暗地里以明為正朔,是出于報恩之心,有情可原。
既往不咎。
白紙黑字,免得大順以后在這件事上找麻煩。剩下的給琉球定得罪,朝鮮一個都不沾。
只是,朝鮮使臣感覺到,大順的宗藩政策,似乎要有大的變動。
朝鮮使臣希望仔細聆聽一下琉球子的話,判斷出來大順今后的宗藩政策到底會是什么樣。
跪伏于地的琉球子尚敬,很快便根據劉鈺之前在那霸的“提點”,根據天子給琉球國定的四條罪,提出了相應的解決方法。
鑒于琉球兵弱,一旦宗主有變,琉球也不能支持,而且遠隔大海,是以請求天子允許天朝海軍在琉球駐扎。
琉球會出人修筑軍港,琉球會出資建造兩艘戰艦,請天朝派人去擔任艦長,并且訓練琉球的水軍。
鑒于琉球倭學興盛而漢學衰弱,琉球子懇求圣天子效前朝洪、永舊事,賜三十六姓于琉球,教化琉球百姓,興盛漢學,清除倭學的影響。
鑒于琉球把島嶼割讓給了倭國,是愧對社稷,琉球子懇請圣天子征伐倭國,為宗藩雪恥,以彰天朝之威。
另外當年日本掠奪了琉球的王室珍寶,作價五百萬兩,此些珍寶本欲獻給天朝,懇求天朝問日本要回這些珍寶,琉球愿意獻給天朝。
尚敬將這幾項說完,心道朝貢貿易的事,這時候也不要提了。
不如好好表現,等到日后再提吧,現在說這個,這是不長眼力價。
李淦聽完尚敬的請求,心道你也是個聰明的。
第一項是軍事控制,第二項是文化同化,這兩項也正是天朝此時想要
的結果。
雖然劉鈺認為琉球的軍港,在大順拿到北海道、南洋之后,就是個雞肋,但考慮到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也算是一個保底的退路,花點錢就花點錢吧。
第三項請求大順出兵,就算是為對倭開戰一事定下了基調。將來要戰爭賠款,那也是替琉球要的。
此事,大局已定。
這一次故意把儀仗擺在了正陽門,允許百姓旁觀,就是因為李淦受不了朝廷的廷議了,直接當著百姓的面,借著天朝的自豪感,直接宣布對倭開戰。
誰要反對,誰就要冒著被百姓戳脊梁骨說是窩囊廢的風險。
雖然明知道這么搞是沒有退路的,將來一旦慫了,就會遭到極大的反噬。
但李淦想的可不僅僅是日本的事。
對日開戰,就算朝中有反對的,也完全可以壓住。
日本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天朝顏面全無被騙了一百多年,琉球王哭著來京算作被迫告御狀,就算又反對聲也不成氣候。
可是將來下南洋,那就不可能像現在這么名正言順了。
放任荷蘭人屠殺巴達維亞的華人之后再動手,有一利一弊。
利是,朝中反對的聲音能夠被壓服,名正言順,誰反對就把誰頭上扣個大帽子。
弊是,殺完人再動手,將來在南洋立足經營就很不利。
問題是,劉鈺判斷,照南洋的蔗糖貿易和畸形的種植園經濟,荷蘭人最晚在兩年之內就必然要動手。
這是經濟規律,是無法扭轉的。
而兩年之內,可能并不是一個好時機,所以這一次要拖下去,默許荷蘭將巴達維亞的華人遷到別處,大順對此可以表示認可。
如果這件事認可了,將來動手的話,朝中反對的聲音必然極大。認可荷蘭對南洋華人的遷徙、甚至派人去監督,那似乎就等同于認可了荷蘭在南洋的統治,到時候又不屠殺,似也師出無名。
南洋太遠,攻之無利,地主階級的文官得不到利,反而會助長一批特殊的軍功階層;香料貿易,很可能被皇帝內帑壟斷,被人眼饞卻分不到,那就等于無利益。
反對恐怕是必然的。
預想到將來的事,李淦覺得有必要提前準備準備,等到將來機會來了,還可以再來一次這樣的辦法,將民眾的輿論煽動起來,給反對派施壓。
大順控制不了江南儒林的輿論,但卻可以試著控制京城的。
這一次既是嘗試,以為南洋;又不僅僅是為
了南洋,而是……更多其余的想法。
李淦知道自己的聲音沒有那么宏大,不可能讓看熱鬧的百姓都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故而也早有準備。
之前尚敬還是琉球王的時候,便明知故問了琉球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叫琉球王把萬歷三十七年的琉球慘劇說一遍。
從薩摩入侵、到琉球宗廟被燒、再到琉球王室被抓到日本監禁、再到“逼迫”琉球欺詐天朝繼續朝貢等等事,全都說了出來。
說的時候,有人記錄。
記錄之后,便以傳臚。
上傳語告下稱為臚。
天子的話,通過書面,傳遞到在百姓面前的內侍或者勛衛,再由這些人將上面的內容直接念給百姓聽。
在京城百姓的眼里,這琉球雖然是國,但卻也是天朝的一部分,聽到琉球發生的慘劇,一個個也是義憤填膺。
這些年京城沒有遭受什么災荒,北面也沒有夷狄侵擾,戰爭都在距離京城的數千里之外,死人最多的還是和普通百姓夠不太上的良家子,京城的百姓這些年小日子過得還是不錯的。
小日子過得不錯,才有對天朝二字的榮耀感。即便戰火已經遠離京城幾十年了、京城遭受戰火洗禮的人即便那時候才出生現在也都垂垂老矣,在聽到琉球發生的事之后,情緒還是很快地被煽動了起來。
遠離百官的百姓發出了一聲聲的叫喊,激憤的情緒響徹云霄,震得官員的耳朵有些痛。
官員之中的年輕人固然激憤,老成者心中卻憂慮。
這件事,皇帝似乎做得有些越界了。
文武百官并不知道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他們以為皇帝擺駕正陽門,是為了學學當年唐太宗在承天門斥頡利可汗的事,彰顯一下威嚴罷了。
可沒想到,皇帝竟然繞開了朝廷,直接把輿論抓住,做成既定事實。
現在讓朝中怎么說話?
大勢已成,朝中就算有反對的,又能說什么?
點火容易,滅火卻難。一些大臣心想,這么做固然一時得利,可卻后患無窮,民眾群氓亦愚,天子若是做個窮兵黷武之君,日后誰能阻擋?
天子身前,群臣不敢說什么,只能互相看看,默默搖頭。
搖頭的未必反對對日開戰,甚至也有不少是堅決支持對日開戰的,但這件事不該用這種形式。
這打破了長久以來的規矩。
事實上,勛貴群體中站著的劉鈺,也不知道皇帝會選擇這么玩,這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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