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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順1730 第五十八章 學習?學個屁
灼熱的鐵彈砸毀了一段拒馬,并沒有在地上彈起來。
這是劉鈺故意選擇的陣地,靠近江邊,是松軟的泥土,炮彈沒辦法彈跳,傷不到幾個人。
看上去只是簡單的木料堆出來的車陣,實際上后面裝滿了泥土,可以有效抵御小炮的轟擊。
他判斷哥薩克沒有重炮,也正如他所判斷的那樣,出來搶劫的哥薩克只有兩門輕便的小炮。
車陣里的士兵都在等待著命令。
驕勞布圖一點都不緊張。他知道自己手里的部隊是一支精銳,是從孩兒軍、京營中挑選出的精銳。
不是隨便一些人,都能跟著劉鈺從北京走到黑龍江江口的奴兒干都司、再從江口回松花江還能繼續戰斗的。如果這是大順軍隊的常態,西北那邊的戰亂根本不值一提。
車陣中的一些好手、有勛位的老兵,都穿了從翰朵里衛城那里弄來的甲。披了兩層的甲,就是為了對付一會要開始的肉搏戰。
這是新順軍隊在荊襄之后后,在明末戰場得出的經驗。在太宗皇帝得到足夠的火炮和火繩槍、完成三十年戰爭水平的冷熱混合軍事改革之前,對抗后金盾車進攻的辦法,就是以精銳重步反沖擊。
從三國時候的界橋之戰到兩宋的郾城之戰,這種重步反沖擊戰術就一直有效,只是并非誰都能湊出一支敢短促反沖擊的重步的。
對面的小炮轟擊了幾次后,整隊的哥薩克已經靠近到射擊距離。
步戰的哥薩克排成了三列,第一排的人將手里的重斧和長刀插在地上,采用了他們常用的戰術。
第一排的人射擊后,退到后面裝填,第二排的人借用第一排插好的重斧做槍叉,繼續射擊,退后裝填,以此保持持續不斷。
羅剎人既有燧發槍也有重火繩槍,刺刀這種在西歐已經開始裝備的武器,在邊疆的哥薩克這里還是稀罕玩意。
僅有的一些燧發槍手,跟在推著的盾車一起前進。
一旦靠近后依靠一輪齊射壓制,肉搏兵趁勢打開拒馬。
砰砰砰……
一排排的齊射,羅剎人數優勢之下,即便車陣里的人有掩護,還是被壓制了。
驕勞布圖蹲在掩體后面,抓起來一把之前和羅剎人交易得來的銀盧布,發出嘩啦呼啦的響聲,用以對抗著羅剎人的槍聲,鼓舞士氣。
從始至終,劉鈺就沒喊過任何精忠報國之類的口號,而是全程都在用“鈔能力”。
叮當作響的銀幣叫那些著甲準備反沖擊的老兵血脈賁張。
相距六七十步左右的對射持續了約莫五分鐘。羅剎隊伍里不斷有人被射倒,車陣里也傷了七八個。
這五分鐘里,驕勞布圖唯一的感覺就是疑惑。
就這?
這羅剎人打仗也就這樣了,怎么就能讓劉鈺對西洋人愁眉苦臉頹氣綿綿?
就算這不是羅剎京營,就算羅剎是歐羅巴蠻楚,可似乎也就這么回事呀?劉鈺到底怎么就斷定西洋人軍陣水平勝于國朝?
總說要擇其善者而從之,要學習西洋手段。驕勞布圖心想,學習?學個屁!
就這推著盾車近戰破陣的手段,有什么可學的?西洋人的京營打仗也都是這樣?
推著馬車的哥薩克已經靠近到拒馬旁,車陣里的火槍手朝著遠處列陣的羅剎人又射了一輪。
就在車陣內槍響后的裝填空當,躲在馬車后面的羅剎燧發槍手忽然站出來。
朝著車陣內正在裝填的士兵就是一輪齊射。
煙霧繚繞升騰,拿著重斧的壯漢開始去搬那些木頭拒馬。身后百余步外已經等的有些急躁的哥薩克騎兵還在等待著命令。
第一道拒馬被搬開,燧發槍手躲在后面繼續裝填,后面列陣的火繩槍手持續掩護。
驕勞布圖沒有著急,繼續等待。
馬車后的燧發槍手第二輪齊射后,驕勞布圖呼喊一聲,養精蓄銳已久的著甲重步趁著裝填的間隙,跟著他從車陣中一躍而出,朝著那幾輛推車沖去。
驕勞布圖身邊的一個老兵提著一口雙臂小斬馬,眼看就要沖到推車的人群中砍殺的時候,對面的一個哥薩克從腰間抽出了短槍,沖著那個老兵的腦袋就是一槍。
濺到驕勞布圖臉上的血,似乎在提醒著這個著重甲短促反沖擊的漢子:時代變了。
推車后面的哥薩克沒有被驕勞布圖的反沖擊嚇到,沒有慌亂。
迅速地結成了小隊,提著重斧或是馬刀,和驕勞布圖帶著的人展開了肉搏。
驕勞布圖用的也是一口雙手短斬馬,砍死了一個羅剎人后,他的目光就被剛才開槍的那個哥薩克吸引住了。
血里殺出來的人,只是一眼就能看出對面是個高手。第一槍射死了一個士兵們就把短槍插進了腰帶里,手里用一支約莫一人高的斧槍。
一個老兵提刀就砍,那個哥薩克雙手用斧槍架了一下,腳步絲毫沒亂,而是趁著架的那一瞬間向前邁了一小步。
順勢往上一挑,槍尾向下一劃,用斧槍尾部的鐵尖扎進了老兵的大腿。老兵吃痛,大腿靠近膝蓋的地方已經被刺穿,手上的刀一抖,那個哥薩克猛磕了一下,向前半步直接將那個腿手上的老兵撞倒,斧槍順勢一劃刺向了老兵的喉嚨。
刺完之后,根本不去管對手是否死透,迅速收回兵器,向后退了半步,調整了一下握斧槍的位置,斜放在身前擺回了起手式。
“媽個巴子的,有兩下子。”
驕勞布圖眼瞅著這家伙已經殺死了兩個伙伴,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從握槍的握距上也能看出這是個老油子。
啐了口唾沫,沖到了那個哥薩克的面前。他很清楚斬馬刀的用法,勢大力沉,至少要裝作勢大力沉,迫使對方應對,引誘對方露出破綻。
雙臂舉刀抬起,做了一個順勢斜劈砍的姿勢,實際上留了七分的力氣,就是在騙對面那個哥薩克用斧槍去架、或者躲閃。
對這種重刀,只能腰腹發力配合腳步才能架住,但只要選擇了去架,力氣就使老了,就會有破綻。
然而對面的那個哥薩克完全沒有上當,而是在驕勞布圖劈砍的時候向后退了半步。原本是右腿弓步在前,向后一退,變成了左腿在前,右腿在后微屈隨時可以發力。
握在手里的斧槍也順勢從身前防御的起手姿態,換為了橫抗在肩上的發力姿勢。隨后右腿發力,借勢半轉身,一扭腰,橫抗在肩上準備發力的斧槍勢大力沉地掄了過來。
驕勞布圖那一下也是虛招,劈砍是騙破綻,并沒有用上腰腹的力。看到對面退步的步幅,就知道自己這一下沒騙到對方,收腰撤步,對面的斧槍劈空,但也沒有全力而至亂了腳步,迅速又擺回了起手式。
兩人交手了一招,連個響都沒聽到,倒像是兩個人互相和空氣對砍。
然而若是換了別人,驕勞布圖的第一下,對面上當去架,那就死了;而那個哥薩克撤步由起手轉攻的那一下,若是驕勞布圖勁用老了,那也死了。
哥薩克死死盯著驕勞布圖,驕勞布圖也死死盯著對方,剛才的交手讓兩人都清楚對面是戰場老油子,稍微大意就必死無疑。
一連試探了幾下,驕勞布圖總算是抓住了機會。
兩個人的兵器一架的瞬間,他借著自己身上穿了甲的優勢,挨著肩膀上被砍了一下的后果,撤了斬馬,雙手扭住了對方的槍柄。
拼出了吃奶的勁兒用力一擰,把對方的斧槍擰成了橫放,使得對面哥薩克握槍的兩手交叉,無法發力。
那哥薩克卻也是經驗十足,被驕勞布圖一擰的瞬間,就已經知道握不住了。
多年的經驗使得他直接撤了手,借勢抓住了驕勞布圖的手臂,右腿卡在了驕勞布圖的襠下,讓驕勞布圖沒辦法用斧槍的槍尾扎他的腿。
身體一扭,腰腹發力,就想把驕勞布圖背摔過去。驕勞布圖身上的甲又救了他一命,多出來的幾十斤讓哥薩克第一背沒有摔動,而這一次驕勞布圖也沒有再給這個哥薩克機會,勒住了他的脖子。
蠻牛一樣的脖子被勒的爆出了一道道青筋,最終還是沒有掙脫……
扔下懷抱里這個被勒死的哥薩克,看著旁邊堆積著還在蠕動抽搐的尸體,驕勞布圖有些后怕。
心想要不是穿了甲,剛才肩膀上那一下就完了……
肉搏亂戰只是一瞬間的事,后面掩護的火槍手拔出了插在地上的斧子,第一隊射擊掩護,后面的兩列依次開始向前推進。
更遠處的哥薩克騎兵也終于等到了允許沖鋒的命令。
最前排的幾名哥薩克伸出手在胸前畫著十字,握緊了樺木做的脆木槍,隊形展開,開始慢跑加速。
就在這些哥薩克騎兵從慢跑轉到小步快跑的時候,側翼樹林里的劉鈺也終于認為是時候了。
騎兵一旦從慢步跑轉為了快跑,就已經很難再調整了。慢步跑轉向只需要七八米的距離緩沖,而快跑起來轉向至少需要四五十米。
羅剎人的隊形已經展開,尤其是列陣的火槍手開始交替前進了,這就是側翼襲擊的最佳時機。
再晚一些,那些哥薩克騎兵可能會沖破車陣防御;早一些,騎兵還可以調整、火槍手也可以轉向防守。
鼓聲擂響,早已經準備好的大順火槍手開始依照命令射擊。他們沒有去管那些交替前進的火槍手,而是選擇了從側面射擊那些開始快跑的哥薩克騎兵。
一些人則從側面投入到了肉搏最激烈的推車附近。
大部分跟著劉鈺來“朝貢”的苦兀、赫哲等部落的人,并沒有參與正面的戰斗,而是被劉鈺分配在附近的樹林里,靠他們的捕獵技巧,追捕戰斗后可能逃走的哥薩克。
砰砰砰……
一連串的槍響,已經開始沖鋒的哥薩克完全沒想到會受到側翼的攻擊,即便他們的馬術很好,這時候也很難停下來。
劉鈺的槍聲一響,整個戰場就亂了。一些哥薩克選擇無視側面的攻擊,繼續提快馬速,夾著脆木長槍沖擊車陣;而另一部分哥薩克則直接扔了長槍,從身側抽出了馬刀,控著馬朝前轉彎,想兜圈子反擊側翼。
然而已經晚了。
杜鋒帶著翰朵里衛的府兵輕騎也隨著劉鈺的槍聲,直撲羅剎人的側后。砍死了那幾個炮手后,沖著那些試圖繞圈子反擊的哥薩克發動了側擊。
騎兵是戰場的關鍵,尤其是哥薩克列陣的步兵還在用火繩槍且沒有刺刀的時候。
他們聽到了后面和側面的槍聲就已經亂了,伴隨著隱藏在車陣里的三門小炮的射擊,這些列陣步戰的哥薩克徹底崩潰了。
有人選擇無視車陣的射擊,轉身朝兩側自由射擊。
而有的人則直接大喊:“不行了!不行了!騎兵在后面,跑吧!”
最先喊的幾個人最聰明,扔了手里的火槍,朝著河岸邊猛跑。哥薩克沿水而居,每個人都是游泳的好手,黑龍江雖然寬闊,但他們確信自己可以從水中逃命。
兩個最先跑到江邊的,撕碎了自己的上衣就跳進了水力,粗壯的如同橡樹根一樣的手臂用力一劃,就竄出去兩米多。
越來越多的人跳進了水里逃命,包括一些騎兵,或許是舍不得自己的馬,居然還有牽著馬一起泅渡逃命的。
杜鋒和翰朵里衛的府兵輕騎已經轉為了追殺,這是他們最擅長的事。
殘余的哥薩克騎兵隊形已亂,完全沒有對沖的可能了。最倔強的幾個哥薩克沖到了劉鈺附近,但還是被劉鈺身邊的火槍手打下了馬。
大部分則奔向了河邊,兩側都是樹木,在那里跑不快的。相較于樹林,他們更信任洶涌的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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