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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身被動技 第一九七二章 如法
咣當。
熄道玄尺掉落在北海的海面上。
尚未沉墜下去,卻有一身高不高,約莫十二三歲的紫衣小姑娘出現,彎腰拾起了尺子。
那不可一世的玄尺,連寒祖催動都需要時間與大量精力,甚至是正面硬撼過三界神亦之力后,為數不多毫發無損之物。
落在那小姑娘手中,竟無比安靜。
就仿佛,它生來便是此女之兵,氣息與其交相應和,無比融洽。
“好久不見……”
紫衣小姑娘年紀不大,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卻寫滿了老氣橫秋,細細端詳著手上寶尺,眼神竟有幾分滄桑與欷歔感。
她的身上還有著其他裝飾,譬如精致的墜玉耳環,脖頸上的黑琉璃鈴鐺,以及皓腕上的金蛇紅線。
這些顯然也非普通裝飾品,起步都是遺紋碑神器等級,都帶著古老的氣息。
然跟熄道玄尺一比,不可同日而語。
可若再觀其肩腰、臂背之上,纏浮著的那一道虛幻如同云霧凝練而成,隱隱又綻著七色虹霞的云緞,則又能感覺得出來是屬于另一個層面的神物,不遜熄道玄尺多少。
小姑娘捏著玄尺,肩背處云緞沉浮,抬眼望向北方,目光微閃,低喃出聲:
“混羅云緞重新祭煉而出,熄道玄尺也跟著歸位,倒是胎元母棺,這下又得受損了……”
一頓之后,若有權衡,她再微微搖頭:
“倒也不算可惜,至少這神亦,揮霍一空了……”
前一瞬還在北海之上。
當其轉身之時,身影消碎。
再次出現,已回到了四陵山圣宮廣場白龍龍首之上,小手伸出,一拍身前源晶。
“嗤!”
那比她人還高的源晶,力量徹底枯竭,被抽干后風化成縷縷灰煙,飄散不見。
整座四陵山,籠罩在同樣重新祭煉過的圣靈大陣之下,魔氣流溢四方,在每一個人身上氤氳,外界卻無從察覺。
紫衣小姑娘環視四陵山一圈,嘴角微微浮動,帶著一種釋然與灑脫,輕輕一拂袖:
“都醒來罷。”
一念之后,整座四陵山的魔氣,瞬息斂入小姑娘體內。
所有人精神一震,如大夢方醒,卻是忘了之前發生過什么,繼續按照記憶斷檔前在進行的事行動下去。
卻獨獨無人注意到,圣宮廣場上,那圣帝白龍以及圣帝紫寵,分明多了極大變化。
“紫寵大人。”
白龍小心翼翼出聲,聲音無比恭敬:“接下來,我們要……”
同為圣帝,白龍一脈哪怕本質上要低神靈一脈一籌,向來圣帝白龍都不必以這般語氣跟圣帝紫寵對話。
但這個時候,圣帝白龍如履薄冰,紫寵卻也像是習慣了如此,無比平靜道:
“等。”
“等,什么?”白龍小心伺候。
“等神農百草道成。”紫寵一笑,“祂若還不肯醒來,那本……本帝,便讓祂永遠醒不來!”
“術種萬變!”
鬼佛界,生種之內。
祟陰壓榨出最后一絲力量,將過去、未來之我,完全拋卻。
在將自己投擲向未知之時,于術道萬般變化之中,終于如八尊諳那般,得見真我。
無為?
祟陰便要于無為處,生有為法,比那八尊諳還強!
只在瞬息之間,祟陰掙斷了生種的根與莖。
術道的無窮變化,在腦海里自行衍生,祂的氣息一點點強大,一步步推向極端。
終末瞬息之時,形態都有了萬千種變化。
有人形、畜狀,化成云霧,匯成涓流,勢高可凝參天山峰,渺回一粟之時,則又無物不可同化,無道不可指染。
“嘶嘎嘎嘎……”
小小一顆生種,自稱世界,竟在內里衍化出了高如天境般的術道全面道法。
祟陰狀若瘋魔,思緒完全癲狂。
到了最后,連帶著將自我認知中,唯一可能可以用來憑定自我的術祖之物,盡數獻祭。
“術墟,祭!”
這一術祖神庭,本是祟化之后,為數不多能媲美得了祟陰力量的了。
在以往,礙于術祖殘識,或說安全性思維影響,祟陰無法徹底放下。
而今萬變之我,方為真我,術祖殘余便是阻礙,便是余孽,不拔除不得真知,不得大道。
那么,留它還有什么用?
“轟!”
術墟一炸,萬般力量,本該蕩掃整個鬼佛界。
祟陰卻是一決掐起,順應術道萬變之力,完美將術墟爆開的力量掌控,斂蓄在小小生種之內。
于是乎,生種外不見異常。
生種內部,空間坍塌,道法蛻變,竟如混沌世界開辟一般,生有霞光,氤浮紫氣。
“吞吞吞!”
祟陰大口吞食,迫不及待。
不破不立,到了孤注一擲的時候,堂堂祖神,還能為能量匱乏,狀態虛弱而影響嗎?
“祟墟,成!”
狀態一回暖,又是并指一決。
祟陰狂笑之間,望著生種內部世界,開始按照術道最完美的衍化方向,緩緩在架構成一方全新神庭。
而這,徹底拋卻了術祖的影響。
整個世界充斥著妖異的祟陰邪氣,以最極端、最肆無忌憚、最無可匹敵的術道萬變之力,甚至開始企及生命、輪回之道的變化,以及染指了圣道之純凈、魔道之癲狂的權柄。
“嘶嘎嘎嘎……”
力量,在身周騰涌。
祟陰甚至沒將全新神庭放開,形成一方世界。
而讓其與自己合并為一,從此之后,自我便是神庭,祟陰便是大道,便代表天境上下,三千位面,各般道法具現化后的“術”。
祟陰,便是術,便是唯一!
“不就是新天境嘛?”
“如是之物,祟陰信手拈來,何須再借他人之力?”
感受著體內全新力量變化,一股無敵油然而生,開逆禁輪生已不是幻想。
這一刻,祟陰甚至多了三分把握,敢在藥祖歸零之時,奪其生命、輪回之道。
讓這一切,全部歸納到“術”道之中,轉變為術的其中一種變化。
“快些,再快些!”
“顫抖吧,徐小受、道穹蒼……”
“若是給本祖奪來一些生命藥池力量,萬變之我,又豈是歸零藥祖可敵,你選錯人了,徐小受!”
祟陰,徹底瘋狂。
在力量由神庭反哺而來,逐步攀升到全盛狀態的三四成時,祂猛地手掌一握,生出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視線一眺。
借著生種、術種之變、之聯系,祟陰再眺到了悲鳴帝境,眺見那棵大世槐與那輪白陽。
“生命、輪回之道,于道穹蒼而言,歸零才是圓滿,所以需要歸零后才奪道。”
“可于術道而言,卻只是其中之一,既如此,為何本祖要等神農百草歸零,狀態圓滿,再動手呢?”
“嘶嘎嘎嘎——”
嘭嘭嘭嘭!
劍樓道鏈給神亦幾棍徹底打斷。
最后一擊,重重抽在劍樓樓體之上,將之打穿時空碎流,打出圣神大陸位面去。
“隆……”
直至空間快速閉合前,五域世人亦能感覺得到,最后一面下劍樓樓體,分明猛地臌脹了起來。
內里似發出了恐怖的爆破之音,隱隱還有一道撕心裂肺卻已聽不得內容為何的咆哮。
毫無疑問,那九色火蓮,在劍樓中炸開了!
所有的正面傷害,必然被貪吃的魔祖一個人吃掉了,而僅僅只是余波漾開……
甚至是隔了劍樓樓體這一層封閉式的保護,轟的一下,也幾乎蕩碎了大半個北域。
這里可無古戰神臺保護,也無修復之力。
一時間形如天災,流離于附近之人,在這一爆炸余波下,連哀嚎聲都沒能發出,頃刻死絕。
“阿彌陀佛。”
神亦將霸王佇定,盤膝而坐,腦海里響起一道懺悔之聲。
金色覆蓋了整個世界,他進到了精神空間之中,微微搖頭,望向了對面金色蓮臺上的有怨佛陀:
“我已盡可能將戰場范圍控制在鬼佛界內了,與魔祖戰,倒也不可能做到毫不殃及無辜。”
有怨雙掌合十,垂首無聲頌經,為無辜者作超度。
神亦的爆發愈強,他身上的力量便消耗得愈快。
到了這一刻,已如風中殘燭,身上只余微光點點,分明油盡燈枯。
須臾之后,有怨抬首,身形幻滅。
“貧僧之力盡數借完,是該到了告別的時候了。”
“嗯。”
“九色火蓮,或可重傷魔祖身靈意,然胎元母棺亦在劍樓之中,可保祂不死……貧僧之力,終究敵不過魔祖。”
“你盡力了。”
“熄道玄尺為圣祖三兵之一,主戰,實則戰力遠在霸王之下,切記拾回,交由道穹蒼或徐小受,他二人或有方法處理。”
“我記住了。”
“藥祖歸零,欲以祟陰為種,植種新天境,必又新一輪腥風血雨,如有可能……先超度祟陰吧,窮其變數,盡為煞數,絕境者必心生多般惡念。”
“好。”
“倒佛塔鎮壓魔祖之軀,三十年來貧僧與魔念趨于同化,大略得悉其意在復蘇圣祖,吞并歸零,變數有二,其一為桂折圣山源晶,今已丟失,不妨可上四陵山圣宮一探,魔祖或以神靈一脈紫寵為祭,催生圣祖。”
“趕得及的話,我自上山一瞧究竟。”
有怨佛陀張了張嘴,最后又閉上了。
仿佛還有很多話想說,但又想到這世間一切,即便自己不再了,也不可能全部交由神亦一肩擔子。
頓了頓,他再度開口:
“倒佛塔自成世界,已幫你接入徐小受之意,此人聰穎,自私重情,卻也值得信賴。”
“在塔中你二人可暢聊無阻,如有困惑,之后可盡數詢問此人。”
再是一頓,有怨話鋒一轉:
“若圣奴終末未成,棋敗魔藥二祖,徐小受殉道于名,則你可問道穹蒼。”
“道穹蒼心向大道,八面玲瓏,分身萬千修紅塵多情,本質卻是重情重義之人,我曾贈怒仙于他,他會助你。”
神亦這下搖頭了:“我與那廝終歸不是一路人,這條不提也罷。”
有怨沉默。
再默了許久,他身上微光幾乎隱沒不見。
就連整個人形都完全透明,好像風一吹,就要碎掉了。
神亦忍不住皺眉開口:“多般皆為世人,你自己可還有什么遺愿?此處只你我二人,但講無妨。”
有怨佛陀神色微愕,似乎這才有考慮到自己。
然思量片刻,卻也只是長聲一嘆,繼續往下講道:
“貧僧天生祖神命格,不受魔祖制約掌控,坐化之后,將遺下金舍利子,世人必趨之若鶩。”
“屆時,若四海波平,想來施主有能力自己證道封祖,懇請將貧僧舍利子送歸西域佛宗,送到師兄有喜,或其傳人手上,他們會有妥善方法處理。”
“若彼時依舊戰亂不休,也請施主莫要推辭,貧僧舍利子仍可助你一臂之力,阿彌陀佛。”
道完最后一句,有怨佛陀端坐于金色蓮臺之上,雙手合十于胸前,緩緩閉上了眼睛。
神亦這回停頓了許久。
直到認認真真記下面前這道分明已瞧不清面容的身影,他才有斬釘截鐵的一聲擲出:
“好。”
有怨佛陀碎化成了金斑,黯去不見。
神亦睜開眼,能清晰無比瞅見,自己身上由佛性、愿力交織而成的那股不屬于自己的力量,化作金色光縷,隨風揚走。
他攤開手,掌心上多了一枚金色的舍利子,渾然天成。
“呼呼……”
風聲依舊。
北域的風時常摻雜著雪,瑟瑟蕭蕭。
在戰后破敗的大地之上,而今只剩下插在地上的霸王相伴,一切更顯荒涼。
神亦緊緊握住了掌心中舍利子,抬眼遠望而去,恍惚之間似還能瞅見三十多年前大家相識之初的畫面。
“二位施主,放下吧……”
那個生得好生俊俏的小和尚,一手掛著佛串,硬是摁下了自己,一手抓住經書,硬是掰開了曹一漢。
他就夾在兩大魁梧壯漢之間,高高抬頭,左右望著二人,竟也不覷,固執講著彼時根本聽不入耳的佛法。
“當時,他說的什么來著?”
神亦作沉思狀,然而苦思無果。
想著想著,唇角微微掀起,忽而風雪襲來,卻又只余悵然。
他放棄思考了,垂下頭,盯著金舍利子。
明明修的是古武戰祖的“戰”之道,這一刻心境一松,似又觸及到了另一個字:
“如……”
神亦略略一驚,不知感悟從何而來。
他下意識的大手撓頭,動作卻是一滯。
分明有怨帶來的力量,早該隨著他的坐化而離去,撓頭之時,居然還能感覺到有幾點硌手。
“呼呼!”
風雪如舊。
好似一切未曾變化,又好似一切早有改變。
神亦左手翻出倒佛塔,右手呈托舍利子,定在原地,又猛然回首。
他望向的是霸王。
卻在這一刻,分明瞅見霸王之上,有金色愿力流轉,其后方虛空,幻化出一道虛幻朦朧的身影。
祂高坐于金色蓮臺之上,一手托塔,一手捻訣,眉心朱紅,寶相莊嚴,頌的是老舊經文,道的是古往今來所有偏執的求道者: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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