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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齊士 第一百七十九章:再見兩女
田白回家之后,父親田盤笑道:
“小白,君上若何?”
他自然不是在問陽生的身體狀況的。
田白搖搖頭:“父親知會鮑息罷,魯國之事唯恐生變,要他小心應對。”
田盤一聽,當即急了:“小子,你怎么不勸一勸陽生呢?”
他有些慌亂:“鮑氏子不善戰陣,若是由他們率軍攻魯,怕是有變啊!”
別看魯國現在越來越倒退了。
之前的時候,魯國還是齊國的一個攔路虎,不停地給齊國尋找麻煩,甚至,單獨一個魯國,也有讓齊國手忙腳亂的時候。
但是,現在呢!
齊國掃平了東萊,奪得了整個膠東半島,將國土延伸到大河之北,與燕國、中山等國接壤。
而魯國,卻是倒退到了和邾國打得難舍難分的地步了。
邾國是什么國家,這只是一個小國而已。
小到了什么地步呢?
邾國只剩下了七八座城邑,就這樣魯國還是與邾國前前后后打了兩百多年。
甚至卻始終有勝有負,甚至,就連俘虜了邾國之君之后,都不能滅亡了邾國。
甚至還演變出了一個魯邾交兵的典故出來。
魯國現在不說是面對齊國這樣的霸主級別的國家了,也不說面對宋國這樣半個霸主的國家了,甚至就連面對衛國的時候,都是采取的守勢。
因為這些年的魯國,已經是越來越保守,越來越頹廢了。
但是,別看魯國不行,那也是分人的。
若是面對田氏這樣以武起家的封君,自然是不行的很。
但是,當魯國面對上了鮑氏……
還真難說究竟是誰家更不行的。
鮑氏不長軍陣,素來都是以商賈起家,是以,鮑氏的軍卒,也就是要比一般的黎民強一點。
莫說是國人了。
甚至別的封君家的國人,就算不組織起來,同等規模鮑氏也不一定能夠干的過。
在歷史上,就在今年會發生一件趣事。
陽生命鮑氏攻打魯國,而此時,魯國的軍隊正在攻打邾國,甚至終于攻入了邾國都城,俘虜了邾隱公。
當時鮑氏面對的只是魯國的一半兵力。
但是,就算是這樣,鮑氏才僅僅拿下了魯國兩個小城。
季康子作為魯國執政,正在深陷邾國之中啊!
他迫于無奈,于是就只得將自己的妹子季姬,送還給了陽生。
而陽生對于鮑氏舉族之力,還是面對只有一半兵力的魯國,竟然攻打不下,卻是失望的很。
這兩個城邑,他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但是,不管怎么地,季康子還是他的大舅哥么!
而鮑氏奪回的兩個小城,和陽生的名聲相比,卻是不算什么。
于是,就在陽生坐上了君位只有幾個月時間,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君位不穩的時候,給鮑氏家主頒發了一道命令:
“聽說你貪污受賄,寡人不予追究,你帶上一半的財產,去潞地吧,只要你去了,我就不追究了。”
潞地是鮑氏的一個封邑,雖然不是最大的那一個,但是,也算是保住了吃飯的家伙。
要知道這個時候的田氏,可是與鮑氏結盟的啊!
只要鮑氏提出了要求,田氏必然是不會拒絕的。
但是,鮑氏倒好,直接就不顧田氏的勸阻,不敢跟陽生撕破臉,直接帶著一半的家產,朝著潞地而去。
等他走了一半,陽生卻是再次派人追了上來:
“你只能帶走兩車財富,去另外一個小城,若不然就別怪我不顧情面了。”
鮑氏此時只要聯系田氏,反手一擊,立足未穩的陽生,就要被廢。
但是,鮑氏依舊不敢打,乖乖的帶著兩車財富走了。
這么一來,門客都看出了鮑氏必將敗亡,于是紛紛棄他而去。
果然,鮑氏趕到小城之后,馬上就被陽生全部給殺了。
至此,鮑氏徹底的消失在齊國。
而田氏呢……
鮑氏這個田氏的左膀右臂,這個財務總管被陽生拿下之后,田氏卻也倒了霉。
國氏、高氏聯手陽生,田氏丟失了執政的權力。
若不是陽生昏了頭,因為季姬的事情,聯合吳國攻打魯國,而吳國卻是乘機糾結一桿小弟,圍毆齊國。
齊吳一場海戰之后,齊人看穿了吳國的真面目,是為了踐踏齊國而來,公卿們惱怒陽生招致禍害,因而逼死了陽生。
但是,哪知道陽生死了之后,吳國依舊不肯罷休,依舊帶著邾國、郯國、剡國、魯國攻打齊國。
而此時,掌握了權力的國高二卿,不得不率軍反擊,
當時,年近百歲的田乞,已然重病在床,只得讓田書掛帥帶領田氏軍隊。
但是,田書終究不是上大夫,是以,連一個三軍之主的位置都沒撈到。
國氏新主國書,在擔任三軍統帥的同時,自領中軍將。
高無丕擔任上軍將。(中軍將地位最高,其下是上軍將、下軍將,這三個各有三個輔佐,被稱為上中下軍佐。)
公孫夏、公孫揮領下軍將佐。
至于實力最強的田書,卻是被國書放在了身邊,作為中軍佐。
這個職位正在國書的眼皮子底下,田書縱然年長,但是,因為自身職位不如國書,是以,被壓制的死死的。
此戰卻是慘不忍睹。
齊國軍隊在勝了一場之后,第二天被人分割包圍,十萬齊君,只剩下敗兵數千人,狼狽竄逃回國。
至于軍中將領,自國書以下無一幸免。
田書戰死當場,國書、高無丕這個罪魁禍首,則是投降了吳國。
此戰,即為艾陵之戰。
史記越王勾踐世家,稱之為虜齊國、高以歸。
田白對于這里面的詳情,了解的并不多,他只是隱約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田氏被稱為陰謀家的原因。
只是,這一份的陰謀的“代價”,未免實在是太重了。
在田氏族人本就稀少的時候,田氏竟然舍得拿出了僅剩的一個祥瑞,拿出了能夠湊足了數萬人軍吏的族人,一股腦丟在了艾陵戰場上,田氏的這一份陰謀,也實在是太陰了一些。
而造成這一切的根本原因,怕是還是因為一個人物的出場。
根據儒家弟子的記述,子貢因為勸阻齊國攻魯,齊人不聽,當即指著田氏的鼻子說田氏必將衰亡,然后怒而前往吳國。
吳人一戰蕩平齊國,但是,這時候,吳人又不走了,于是子貢再次出馬,游說吳王攻晉。
吳人攻晉到黃河邊,然后在大河邊上與晉國結盟。
然后吳國要魯國貢獻“百牢”貢品,這是屬于天子專有的。
子貢大怒,再次出馬,說的吳王自愧不如,于是撤銷這個決定。
子貢有感吳王不仁義,于是前往越國,游說越王攻吳。
吳王戰敗,自盡而亡。
于是在儒門的記載上,就有了子貢游說無敵,三年游說四國,四次改變列國命運,更是致使一國滅亡。
正是因為這個記載,使得儒門弟子,無不以此舉為榜樣,以至于,有了狂士的做法。
當然,這件事的真偽,無從與考證。
從吳國與魯國開始接觸,也就是百牢的這一次,到越國滅吳,前后跨時整整十六年。
這可不是儒門記載的三年。
吳國攻齊之后,是回去修整,隔年之后,才北上與晉國結盟,這是其二。
而其三,則是,越人不是一戰定吳國,而是前后持續近五年時間,并且是在楚國不停的進攻吳國,報滅國之仇的前提下。
當然,得益于孔夫子刀削春秋的春秋筆法,這樣的記載,在歷史上比比皆是。
對我不好者,輕則刪除,重則抹黑,乃是慣常操作了。
比如二十四史二十五書,就已經說明了問題所在。
現在人提及唐朝,總說臟唐。
但是,臟唐的來源,起點的歷史作者,沒有一人會告訴你們。
(而今的某點,已經是不污蔑漢家傳統,就不會火的境地了。
某大神提及某清,各種吹捧,一旦提及了漢家朝堂,就沒有合心意者。
偏生這大神,現實之中,還能身居高位。)
比如這臟唐的來源,卻是因為一本史書。
只要是對二十四史稍微有點涉獵,就知道唐史有兩本。
五代編纂的那一本唐史,里面盡是污蔑之事,甚至,若是與某家有仇,更是直接更改人家的事跡,甚至連籍貫都給你改了。
正因為這樣,宋朝有感與唐史太過荒謬,于是編撰新唐史。
正因為這樣,就有了臟唐的說法。
實則臟唐,臟(舊)唐書的意思。
田盤很是著急。
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開這個大麻煩。
田白輕笑,讓自己父親稍安勿躁:
“阿翁稍待!”
他舉起酒爵敬了父親一杯。
“國內我們雖然占據了有利地位,但是,國高不除,必然會為禍我等,這一次若是能夠借著鮑氏攻魯的事情,將彼等引出來,倒也算是解決了一樁隱患。”
田乞自從去歲入冬以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田氏終于做大的原因,心病盡去的他,卻是一撅不起了。
他年事已高,雖然身體素來硬朗,但是,終究是已經年近百歲了。
冬天的寒流席卷膠東,田乞大病了一場,現在整個人都消瘦的很是明顯了。
就這,還是因為扁鵲先生隨著田野,來到了齊國,他親自出手,給田乞調理之后的結果。
若不然的話,怕是,整個冬天田乞都要臥床了。
田野定在年后大婚,就在田白之前。
因為女方是蔡國公主的原因,是以嫁妝很是豐富。
扁鵲就被聘為蔡國行人,作為女方的媒人,先行出現在齊國。
這人雖然來了田氏,更是明確表示接受了田氏的任命,將會在田野婚后回門之后,返回齊國之后,他就會出任田氏大夫的職務。
來到齊國之后,扁鵲因為聽多了田氏小公子的傳言,是以當即就帶著弟子們先去莒國查看去了。
如此一來,這一位田白急切相見的人物,反倒是與田白錯過了。
此時,雖然接近年關,正是喜慶地時候,但是,田乞有感于自己年歲已高,于是將田恒扶持了起來。
田乞的歲數已經很大了,甚至,他的兒子都已經有幾個先他而去了。
田恒雖然是嫡子,但是,卻不是長子,也不是嫡長子。、
他的年紀都已經快要年近七十了。
做了大半輩子繼承人的他,臨老了,又被自己的孫子,威脅到了地位。
雖然田乞依舊定下了他的繼承人位置,明確表示自己死后,田恒繼位田氏之主。
但是,田恒卻是知道自己的位置就是過度的。
沒看到父親給小白安置的嗎?
人年后才十五,但是,都已經有了一屬之地了!
這人若是要競爭田氏之主,除了田書之外,還有誰能夠壓得住他?
正是因為這些顧慮,加上卻少獨斷的機會,使得田恒的性格,要軟弱了一些。
聽到兒子、孫子的話語之后,田恒開口道:“小白,這件事關系到我們整個田氏的安危,所以,若是你有辦法,還是拿出來說說,也好安了家人的心啊!”
田恒深知,因為年紀的原因,所以田白必然是威脅不到自己的位置的。
他已經六十多歲了,就算是像父親那樣長壽,也只能再做了二三十年家主罷了。
到時候,田白才是正值壯年,正是繼承家主的好時候。
田恒笑瞇瞇的看了看自己的兒子田盤。
兒子哎!你小子怕是要被自己的兒子威脅到了地位喲!
田白輕笑:“逆仲父不是在閑著么,讓他與鮑氏一并去。”
眾人眼前一亮。
逆小子當為田氏壯年一代的第一人。
這小子不管個人的能力,還是領軍能力,都稱得上是絕佳。
甚至,家主之前可是隱晦的提起了,會將田逆留給田白,作為小白安穩家主權力的大將呢!
這人只要在鮑氏軍中,哪怕鮑氏取得不了多少戰功,但是,戰敗是絕對不會的。
因為正值年前,田逆這個君主御者之人,卻是不曾有了值日的。
齊君身邊有六師,每一個都是中大夫的出身。
這六人不擔任實際的職務,但是,卻是負責教導君上六藝的。
田逆自從擔任齊君車御的職務,已經整整陪伴了三個君主了,算得上是朝中老人。
再加上田氏的擔保,莫說是朝臣了,就算暗中推動了此事的陽生,都是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田氏子弟不傻,再加上田書這個老人,田乞又不是老糊涂了,是以,當然知道鮑氏攻魯這件事,陽生正是幕后的推手。
現在的齊國朝堂,田氏擔任左相,鮑氏擔任右相,這兩人掌握了齊國朝政。
至于地位更高的高無丕、國書兩人,雖然是上卿亞卿的爵位,但是,卻被架空了實權。
陽生推動鮑氏攻魯,正是為了尋找鮑氏的把柄。
只要鮑氏失敗,陽生就有了借口削弱鮑氏。
甚至,都不需要他親自出面,甚至連授意都不需要。
看到了機會的國氏、高氏、監氏等,必將洶涌而上,從鮑氏手中分潤了一杯羹。
甚至,就連之前的時候,還站在田氏這邊的那些士大夫們,怕是也要一擁而上的。
因為,此一時彼一時!
那個時候,他們是一個戰壕的戰友,這個時刻,他們卻是恨不得取而代之的政敵。
年關將至,朝政早已停了。
這個時候,正是各個封君們忙著親算自家封地財務,準備在來年上繳朝廷賦稅的時候。
田氏子弟很忙。
但是,田白卻是空閑下來。
因為莒地雖然納入了齊國的管理,但是,因為這是田白奪回來的,齊君又是去年冬月才批復了莒地的地位。
按照新地三年不征的規矩,莒地前三年的賦稅,都是田氏所有。
等到三年之后,莒地的賦稅,才需要解送齊都。
田白索性出了城,朝著臧武仲那邊的莊園而去。
田白在這里已經有三個莊子了,新得的那一個,是高氏之前的莊園。
高氏戰敗之后,這莊子,因為正好在田白的兩個莊子之間,是以,這個地方,高無丕直接就送給了田白。
田書招來黎民,將這三個莊園打通,修建了矮墻連接。
此時,這一個大莊子,可是占地足足上千畝。
當然,建筑面積沒有那么大了。
田白來到莊園的時候,正是白雪皚皚,深可及膝的時候。
他剛才軒車里鉆了出來,就見到一個快要將自己裹成了粽子的雪球,奔了過來。
那丫頭仰著脖子,怒視田白。
田白眨眨眼:“小九這是怎么了?”
田九氣呼呼道:“哼,你來做什么?”
她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田白有些迷糊。
一邊的田野卻是吃吃的笑著。
至于族丁們,卻是板著臉,明顯忍得很是辛苦。
田白伸手拍了田野肩頭一巴掌,只將他打了一個趔扯:
“忒沒眼色,不知道扶一下我啊!”
兩人也是許久沒見,田白回來之后,田野就自覺地做了御手。
他跳下馬車,伸手扶住了田白。
雪很厚。
雪地很滑。
就算是有人扶著,田白還是滑了一尺遠,若不是另一個族人拉了他一把,怕是田白就要摔倒了。
兵丁們將渾身正冒著熱氣的馬匹牽到馬廄里喂草,田白則是朝著主宅走去。
田氏族人都知道這個莊子是田白所有的,甚至,大多數人都知道田七和田九這兩個丫頭住在這里。
雖然田七兩人頂著一個姑姑的名頭,但是,田家自家人都知道,這兩人的真正來歷。
是以,對于田七和田九住在田白的莊子內不回去,族人們沒有什么反對的。
左右這些女人只是拉攏別人的工具罷了。
田氏給了她們優渥的生活,給了她們錦衣玉食,給了他們就算小士人也不想的穿戴。
而且還會給了她們一個終生衣食無憂的夫家,這些女人還有什么怨言呢?
莫說是他們身上沒有田氏的血脈了,就算是他們是君候之女又怎樣呢?
國君的兒子,需要與外國公女,與大臣之女聯姻,國君的女兒,一樣是要與外國聯姻,與大臣聯姻。
這就是政治!
門當戶對,可不是單單指的是世家大族的,甚至就連農家人選親家,難道也不是要挑挑揀揀嗎?
田七、田九沒得選擇。
但是,當田白將兩人藏起來的時候,卻也沒有族人會說了什么。
田白雖然年輕,但是,與田氏有大功。
莒地一行,田氏新的六座城邑。
這個功勞足夠大!
更別說田白在少海那邊鼓搗出來的食鹽,現在已經暢銷魯國、衛國了。
至于蔡國、陳國,更是已經開始販運。
這可是暴利!
雖然鮑氏照例是要分走了一半的,但是,鮑氏無償支援田氏水師,這難道不是償還嗎?
不要忘了,田氏現在唯一的短板,就是水師了。
田氏的手中,若是攥著一個像鮑氏那么強大的水師,那么齊國哪里還有人敢針對了田氏。
至于扶桑一行,運回來的金沙,則更是家族子弟需要守口如瓶的秘密了!
正因為田白對田氏有著這么多功勞,使得他藏起田七、田九的事情,根本就不算什么。
反正,這也是拉攏別人的工具罷了。
自家弟子需要,那就隨他吧!
誰讓田白的功勞,讓田乞都無法開口阻攔呢!
堂內燒著火。
火塘里火焰正炙。
田白雖然不在都城,但是,每月家族分了錢糧的時候,都會給這邊送來了一份。
田九回來的時候,大門不曾關閉。
田野送田白進來,先是四下打量一眼,然后請黑衣人先進去,這才放田白進入。
“公子,我就在隔壁,有事大聲吩咐一聲,我就來了。”
田野彎腰對著田白說道。
“叔父自便就可。”
田白笑了笑,走了進去。
田野關上了房門,然后走到了大殿的隔壁廂房,那廂房一樣火塘正熱。
以田白的功勛,他所用的一切,都是與田恒相當的。
若不是田乞自知天命,知道這一病,他怕是等不起了,若不然,怕是真要熬些年,然后直接扶持田白登臨家主之位了。
田七站了起來,她笑著端過來一壺溫熱的酒水:
“公子遠行,先去去寒氣。”
田七的臉上,全然沒有絲毫的不滿之色。
田白身后的黑衣人接過,轉身朝著案幾上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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