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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皇帝備胎們的亂世生涯 第十一章 異獸
在后世里通過各種渠道見過眾多帝王畫像,徐羨一直認為趙匡胤的畫像是其中最丑的,至于老朱屬于被人惡意扭曲的做不得數。
畫像上的趙匡胤坐在椅子上大腹便便,面目漆黑、滿臉橫肉,隱約的還能看見二下巴,八字眉和八字胡也帶著幾分的滑稽,尤其是下巴上那一縷細長的胡須對應整個胖臉極不協調。
這樣一個黑胖老頭的乳名竟然叫香孩兒,讓徐羨怎能忍住不笑,不過這乳名倒是和紅寶兒挺搭的,一聽就是兄弟兩個。
徐羨蹲在院子外面笑得身子一抽一抽的,忽然感覺有人在戳自己的肩頭,便扭過頭來就見紅寶兒像看二傻子一樣神情望著他,“我二哥的乳名就這么好笑嗎?”
“有一點點好笑!”徐羨站起身揉揉笑得發酸的兩腮,抬頭看看日頭道:“時辰不早了,本還想著在你駕蹭頓飯呢,看今天的情況是吃不上了。”
“我家一日只有兩餐,哪里像你家一日三餐這么奢侈,即便沒有二姐鬧得天翻地覆,也沒人給你做飯。”
徐羨一攤手,“那我就不進去了,勞煩你替我向老夫人告辭。”忽然看見小蠶從院子里面出來,又道:“我還有一事有求于老夫人,剛才忘記說了。”
“你是個有錢人,還有求我家,且說說吧。”
“你知道我家里沒有女子,小蠶雖然會洗衣做飯,卻不會針織女紅,我想讓老夫人指點她一下,順便做幾件衣服只當是練手,工錢是少不了,你看五百文可夠。”
“我娘的女紅一般不如二嫂的好,二姐就是跟她學的,也用不著五百文的工錢。”
“多出來的,只當是小蠶學藝的束脩了。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也不能做個睜眼瞎,我平時忙著生意沒時間教她,想聘你做小蠶的先生教她讀書識字,每旬給她上兩回課便行也不會耽擱你讀書,薪金也是五百文,你可愿意?”
沒有什么比雪中送炭更容易被人接納了,趙家眼下生活艱困,正是施以援手博取好感的最佳檔口,可他家門戶雖小可是規矩卻大,自尊心也很強十分看重顏面,不好直接甩錠銀子出去,只好變著法的接濟。
紅寶兒卻皺起了眉,一雙眼睛上下打量著徐羨,“為什么要這樣幫扶我家,我爹雖是個軍校,可是沒有多少薪俸,說到權勢還真不如柳河灣的幾十個少年郎好使,我二姐倒是有幾分姿色,可是她那般打你你多半對她生厭,你究竟是圖個什么?”
我擦,這廝果然是個腹黑男,小小年紀就這么多疑,再大一些那還了得,以后在他跟前得謹慎著些才行。
徐羨心頭突然生了惡趣味,伸手拍拍他的肩頭,“我自是沖著紅寶兒你了。”他說著手便順著紅寶的胳膊劃了下來,在他的小手上拍了拍,同時嘴角露出一絲帶著深意的微笑,“小蠶咱們回家!”
紅寶兒站在原地怔了怔,忽然身上像是過了電,使勁的拍打著衣袖,一臉嫌棄的道:“惡心!”
有倒是趁熱打鐵,隔天就讓小蠶帶著兩服藥和一匹麻布去了趙家,這一去就是整整一天到了傍晚才回來,說是杜氏和她說了一個上午的話,下午才讓賀氏教她女紅,帶去一貫錢的束脩趙家也收了,說明天還要去跟著紅寶兒識字。
小蠶果然是搞交際的好手,這算是在趙家站穩了根腳,大腿便算是抱住了。徐羨沒興趣穿朱戴紫,當官兒的責任畢竟太大了,等老趙一家搬進皇宮,自己做個大皇商總是沒問題的吧,放佛美好快活的日子已是不遠了。
就在徐羨偷笑的時候,鄰居街坊們卻開始準備剪紙錢折元寶,因為七月十五快到了。后世里不慎看重的中元節,這個時候卻相當的隆重。
畢竟這兵荒馬亂的艱苦歲月,富貴人家免不了生災得病,貧苦人免不了挨饑受凍,誰家還沒死過個幾個親近人。
劉嬸一提起餓死的爺娘就癟著嘴嚎啕大哭,張叔說起戰死的兄弟也是老淚縱橫,都說今年的中元節要好好的補償死去的親人。
平常連根冰棍都舍不得出的人,從茅房、鍋灶、雞窩里取出大把的銅錢交給老張,讓徐羨看得眼熱不已,心想著這可是個大商機,準備找工匠用紙糊個“二奶”“小三”什么的,趁機賺上一筆。
可一聽老張向一眾軍眷講述今年中元節的布置安排,徐羨才發現自己有多么的小家子氣。今年護圣軍要弄一座三丈的高樓,牛五百頭、羊一千頭,另有丫鬟仆從數百人用來祭祀家人。
這些祭祀用品當然不可能是真的,紙扎在唐朝已經開始盛行,尤其是在藩鎮玩得很溜,每逢中元節必大肆操辦,雖說是給死人辦的可卻是給活人看的,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安撫士卒和軍眷。
久而久之便流傳來了下來,護圣軍雖然是禁軍可是在之前都是藩鎮出來的,自然也有這習俗,如此數量眾多的紙扎,柳河灣這千把戶人家可拿不出來,而是護圣軍兩萬多戶軍眷湊出來的,聽說朝廷也會貼補些銀錢,還會派官員主持祭祀。
真是服了這伙人了,平時一個個恨不得把銅錢掰成兩半使,給死人花起錢來倒是半點也不含糊。徐羨也躲不過,連這么重要的儀式都不參加,誰還會把他當成自己人。他掏了二十文錢交給老張,只當是為宿主一家積陰德了。
到了七月十五這一日,柳河灣各家各戶都派出代表穿戴齊整陸續出門,他們需要在午時之前趕到朱雀門外的祭場。
徐羨天不亮就起來干活了,作為老張認定的童男子,他是有資格搬運紙扎的。紙扎雖輕,可是大熱天城里城外的來回跑了五六趟可不是好受的。
他鉆到牛腹下抓住兩只前腿,把輕輕松松就把一頭“大黃牛”扛在了肩上,劉嬸從錢袋子里拿出一個銅錢給徐羨,這是沖晦氣的喜錢,算這枚徐羨已經是掙了七個了。
“沒剩下幾個了!羨哥兒把這個送過去,不必再回來了。”
徐羨走了沒幾步,就聽見身后有個熟悉的聲音,“我拿了兩個紙人,給我兩個銅錢!”
“就你人精!”聽得劉嬸笑罵一句,接著便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追了過來,兩個紙扎的牧童在徐羨身邊晃了晃,背后有個聲音道:“大黃牛還不走快些,是要挨鞭子嗎?”
徐羨不屑的道:“小孩子把戲,無聊。”
紅寶兒從紙人后面探出頭道:“我本來就是小孩子!”
“哪個小孩子有你那么多的心眼兒,最近怎得不躲我了?”
紅寶兒笑道:“我問過小蠶了,她說你不好男風。”
“那你可就問錯人了,小蠶自己也不曉得什么是男風,倒是你小小年紀竟懂得這許多。”
“我年齡雖小,可也是讀過書的,怎么會不知道分桃斷袖是個什么意思。”
“莫說這個了,小蠶在你家沒被你二姐欺負吧。”
紅寶兒搖搖頭道:“那倒是沒有,我二姐雖是個暴躁性子,可也就打過我們兄弟二人,另外便是你了,其實她平常還是蠻通情理的,不會欺負小蠶。她們相處得可比你我愉快多了。”
兩人邊說邊聊,一直出了開封城的朱雀門而后便往東去,遠遠就看見荒灘上矗立著一座高樓,不過那是紙扎的,聽說工匠在這里忙活了快十來天了。
在高樓的周圍堆滿了紙人、紙牛、紙羊,占了一頃地,這規模絕對逾制僭越了,可皇帝不會追究,畢竟這本來就是皇帝帶的頭,五代的開國之君哪個沒當過節度使,聽老張說在藩鎮比這玩得可大多了。且不和藩鎮比,就是官道西邊的奉國軍規模都比護圣軍的要大,畢竟他們人多。
這祭祀的儀式其實沒多大講究,聽了禮部的小官不知所云的一通亂講,便一把火燒了紙扎,而后眾人齊聲的嚎哭,那叫一個嘶聲裂肺捶胸頓足,動靜挺大可似乎沒多少哀傷,像極了一個宣泄情緒大聚會。
“真他娘的壯觀!”徐羨指的官道兩側的兩堆大火,烈焰沖天隔得老遠都能感到那灼灼的熱浪,若是當年契丹來攻時有這樣的兩把大火估計也能給嚇跑了。
官道的對面走來百十號人都是半大小子,手里人人拿著一根指頭粗的柳樹枝子。阿良和大魁一招呼,這邊立刻也有百十號人迎了上去。
“咋樣,還是俺們奉國軍的火頭高吧,你們護圣軍今年又輸了!”
徐羨差點沒被他的話閃了腰,這些人怕是無聊透頂連放個火都要比,不過對面的火頭確實要比這邊的高。
阿良也不示弱,“少廢話,咱們老規矩手上見真章。”
護圣軍這邊似乎早有準備,人人從懷里抽出三尺多長指頭粗細的柳樹枝子。奉國軍那邊的人道:“好,咱們走遠點,莫要擾了大人們的好興致。”
徐羨不明所以問身邊的紅寶兒,“這是怎么回事?”
“還虧你住在柳河灣,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這事說來話長了,好些年前兩邊人做祭祀,也不知道誰說了句自家的火頭高,另一方不服雙方就爭論起來,接著便開始打架,還動了刀子死了好些個人。”
“那個最先挑事兒的人還真是夠造孽的,其他的人也都是瘋子。”
“嘿嘿……我爹也這么說,這些人上了戰陣未必肯賣命,私下里因著一言半語就能拼個你死我活。不過他們可不傻,知道自己出手重便讓小孩子打還給定了規矩,就比如只能用三尺長的柳條子,反正抽不死人,只當是練練家中兒郎的膽色,我二哥年少時便常給護圣軍的人助陣。”
“哦,結果如何?”
“自是常贏!”
兩人說話時,九寶騎著一根竹竿手里握著一根柳條子從他們跟前走過,“大魁,等等我!”
徐羨一把拉住他,“你騎個竹竿做什么?”
九寶扭頭道:“你懂啥,咱們護圣軍是馬軍,沒馬怎么行!今年是我第一次被選中,你莫要耽擱我的好事。大魁,等等我,駕!駕!”
紅寶兒嘻嘻的笑道:“我猜他明年多半不會騎馬了。”
“駕!駕!駕!”隨著一陣隆隆的馬蹄聲,一隊百十人的騎兵打著三面紅旗,沿著官道從濃濃的煙霧中沖了過來,一下子就吸引了兩邊所有人的注意,就連準備去打架的一群少年郎也停住了腳步。
紅寶兒喜道:“定是郭太尉派來報捷的,這仗要打完了,我爹要回來啦!”
從騎兵中分出兩個人來,沖向官道兩邊祭祀的人群,一勒馬韁馬兒便揚起前蹄穩穩的停住,披盔戴甲的騎手大聲的吼道:“郭太尉已平定三鎮叛亂,不日即歸!”說完又調轉馬頭打馬離去。
短暫的寂靜后,原本咧著嘴哭嚎的禁軍家眷們,一瞬間變得歡心雀躍,如鳥獸般各自歸巢,只留個兩個巨大的火堆……
其實這是一段難熬的日子,他們不知道等來是完好無損的歸人還是一個不幸的消息,總是希望時間過得能快一點,在這個炎炎夏日中便又多了一份焦慮,以至于冰棍的銷量也跟著增了幾分。
夏天快要過去了,冰棍的生意做不了幾天,徐羨自然是盡可能的滿足他們的所需。硝石還原的速度總是跟不上使用的速度,這不剛剛又買了一大車回來。
多虧老張的關系,能從軍伍上的渠道進貨,硝石的價格便宜了一大截,當然傭金也是沒少給他。
穿過汴河碼頭轉了個彎兒便上橋,一個胡人站在橋頭用漢話高聲的吆喝,“快來看異域奇獸,低價賤賣了!”
徐羨下意識的往他身邊的籠子掃了掃,眼珠子就瞪得滾圓,“胖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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