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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很兇 第五十九章 風雨不止
霹靂——
蒼穹之上雷云閃動,巍峨長安,籠罩在暴雨與陰霾之下。
宮門一道道關閉,不清楚內情也不敢瞎猜的御林軍,在上級的催促下來回奔走,封鎖了皇城各個出口。
朱雀大街的盡頭。
身著白衣的許不令,手持黑傘遮住雨幕,站在宮門前,抬眼看向天空,臉上無喜無悲,只帶著幾分恍惚。
世人常言,人到最后,都會活成自己不喜歡的樣子,也往往走到那一步后,才會明白何為‘無可奈何’。
傳位給魏王,內亂自解;集舉國之力御北齊,可退外敵。
宋暨以自己一脈的皇統為代價,全了大義。這份無私的慷慨,能安百姓、安邊軍、安藩王、安門閥,卻獨獨把肅王一脈逼上了死路。
許不令能如何?
便如同宋暨一樣;若天下太平后,許家被斬草除根,要這天下太平何用?
寧教我負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負我。這句話聽起來很自私,可在這個家天下的世道,站在這個位置,無私除了換來刀斧加身,還能換來什么?
哪怕是魏王繼位,許不令到最后也會反宋氏,等宋氏穩定腳跟再動手,只會死更多人,所以沒辦法。
霹靂——
大雨傾盆而下,砸在朱雀街的青石地磚上。
城外炮火轟鳴,天威之下,千街百坊的百姓都躲回了屋里,整個長安仿佛成了一座死城。
皇城外,統領御林軍的中尉府公孫明,冒著大雨跑到宮門前,上前就是俯首一禮:
“臣,公孫明,參見世子殿下!皇城九門,均已依蕭相之命封閉……誒?”
公孫明話沒說完許不令已經撐著傘遙遙走遠他站在雨中表情微僵,張了嘴張嘴卻沒敢說啥。
只是許不令在朱雀大街上走出幾步后,清朗嗓音傳了回來:
“去京兆府接任京兆尹一職,轄長安周邊十縣;派禁衛軍協助西涼軍封鎖京師出入要道和百官府邸無蕭相首肯私自離京者可先斬后奏。”
“哎呦!”
公孫明渾身一震,急急忙忙跑到許不令背后,誠惶誠恐:“這怎么好意思,世子太客氣了卑職不求高官厚祿能替世子殿下鞍前馬后,便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許不令臉色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冷峻與平淡,偏過頭來:
“那算了?”
“呃……”
公孫明神色一變,嚴肅道:“世子放心,卑職定不辱命。嗯……世子可有看不順眼的官吏?抄家這事兒卑職在行男的抓進天牢,女眷先送世子府上讓世子過目……”
許不令腳步一頓,轉眼看向公孫明:“你再多嘴半句先把你家閨女送去王府。”
還有這種好事?!
公孫明一拍手掌,正想開口說話卻見許不令眼神微冷當即就站直了幾分抬手抱拳,然后快步跑了下去。
許不令持著傘,緩步走向皇城附近的大業坊。
行至半道,岳九樓和幾個王府門客,冒雨而來。
岳九樓文袍上有些許破損,血跡斑斑,手里提著個盒子,走到跟前,沉聲道:
“宮中事變后,宋暨的死士丙從東門離開皇城,在東郊被我截下,身上帶著送給魏王的傳位詔書和傳國玉璽。除此之外,再無他人離開過宮城。”
許不令輕輕點頭:“父王那邊如何了?”
岳九樓嘆了口氣:“王爺幾日前,已經從肅州秘密出發,趕往關中,最多十天就能抵達。不過,王爺和世子妃的意思,都是兵圍長安,逼宋暨退位擁立新君;世子當朝下克上殺了君主,即便捂得再嚴實,王爺和世子,往后百年千年也定遭非議……”
許不令持著傘緩步前行,搖頭道:“宋暨連一脈皇統都不要,傳位于魏王。詔書傳出去,西涼軍就沒有留在中原的理由,不這么做,攔不住。身后事自有后人評定,我等當下該考慮的是身前事。速戰速決,平息四王之亂,莫要因此舉讓天下四分五裂,將戰火拖延太久。”
岳九樓也知道如此,微微點頭:“待皇長子登基,便會以新君之名,號令四王收兵。不過四王是假借大義之名起兵篡位,肯定不會聽從,還會繼續打。北疆那邊,郭忠顯家族老小皆在關中,肯定會聽新君調令繼續鎮守北疆;遼西都護府的王承海則不一定,據探查,王承海在京中的至親已經被秘密送走,只留了偏房和丫鬟家丁掩人耳目;無后顧之憂,王承海很可能舍棄幽云之地,率遼西軍匯入四王旗下……”
許不令嘆了口氣:“總不能指望四王不戰而降,若是降了,整個天下照樣是軍閥割據一團亂麻,能一次收拾干凈最好。這些事和蕭相商量即可。”
岳九樓見此,也不再多言,躬身一禮后,便帶著王府門客離去……
另一側。
長安城在夏日暴雨中一片死寂。幽深小巷內,王府門客身著便裝,守衛著各處角落。
小院大門緊閉,夏日暴雨自青瓦間落下,形成一道水簾。
水簾后的屋檐下,放著一張小板凳。崔小婉頭戴斗笠,在雨幕后抬起眼簾,眺望著遠方的皇城。
寧清夜懷抱雪白長劍,倚著屋檐下的廊柱,眼神卻是望著窗戶上歪歪斜斜的幾塊木板發呆。
這次許不令回來,是解決宋暨。崔小婉能揭穿宋暨當年的謀劃,作為逼迫宋暨退位的證據。不過崔小婉不喜歡接觸權謀之爭,許不令也不想用身邊的女人來當籌碼,并沒有讓崔小婉當堂對證的意思。
但這件事很大,關系到整個許家的安危,蕭綺為了不時之需,還是把崔小婉帶到了長安城。
崔小婉十六歲進宮,穿上了那身可以算作枷鎖的鳳袍后,便極少踏出過皇城,直到假死出宮,又回到了桃花林。
雖然在長安城待了多年,但坐在這市井間的屋檐下,以外人視角眺望皇城,還是頭一次。
崔小婉對所有事都看得很淡,如同水里的一條魚兒般,不去記昨天怎么過,不去想明天怎么活,自然也不會對長安城有什么留戀。
此時眺望皇城,僅僅是等著那個當家做主的人回來,好早點回家洗澡睡覺罷了;她抱著寧清夜騎馬跑了一天一夜,有點累了。
從早上秘密進城,等到正午,早朝應該結束了。
崔小婉看向雷鳴不止的天空,脆聲道:
“小寧,他怎么還不回來呀?”
寧清夜望著當年初次相會的窗戶回憶往昔,也在思考著她、師父、許不令三個人之間捋不清的關系。
聽聞崔小婉的聲音,寧清夜回過神來,看了看外面:
“護衛沒動靜,他的事兒應該很順利。”
崔小婉用手撐著臉頰,輕嘆了一聲:
“皇帝一點都不好。就和猴王與桃樹一樣,桃樹會結桃子,是猴王的,守著自己的桃樹,連妻兒老小都不相信,因為其他猴子都眼紅,不惜把它打死來搶桃樹。現在一只年輕力壯的猴子,被猴王懷疑想搶桃樹,排擠打壓,年輕猴子不服氣,就把猴王打敗了,搶走了桃樹。這么一來,新猴子就變成了猴王,為了防止其他猴子搶桃樹把它打死,你覺得它會怎么樣?”
寧清夜微微蹙眉,仔細琢磨了下,才明白意思:
“崔姑娘是說,許不令大權在握后,會變得和皇帝一樣遭人恨?”
崔小婉眨了眨眼睛:“我不相信。不過史上的皇帝,都是這樣的;殺兒子、殺兄弟、殺生父、殺妻女,都和宋暨一樣高高在上,低頭看著身邊的至親,那種眼光很讓人不舒服。”
寧清夜想了想,搖頭道:“許不令不會的,他……他把女色看的比權勢都重要。”
“也是哈。”
崔小婉展顏笑了下,繼續盯著皇城方向發呆。
寧清夜等了這么久,也有點奇怪許不令怎么還不回來,開口道:“我出去看看。”便撐著雨傘,走入了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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