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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五年 第1098章 北嶺
乾清殿。
“若不是沈志祥獻計,要想拿下旅順口,王師非是幾千勇士的性命不可。遼南也不會這么快就打開局面。”
“朕封沈志祥,不止為沈志祥,也是為沈世奎。”
“雖然在那些遼東降將之中,也有孟喬芳那樣的頑固分子,但朕以為,首鼠兩端,瞻前顧后的人更多,如果我大明朝廷能表現出既往不咎的誠意,但是戰場上,情況危急之時,他們一定會知道怎么做。”
“當初,孔有德一個參將,耿仲明連參將都不是,就被黃太吉封為偽王。”
“黃太吉千金買骨,收攏漢人,今日朕千金贖骨。”
“朕要令那些降將知道,但是他們能反正,大明朝廷依然還會接納他們。”
“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這是朕想要封沈志祥為歸正伯的本意。”
隆武帝的聲音在殿中回蕩。
群臣似有動搖,但仍然是不同意。
圣心堅定。
群臣無法反對,只能同意。
于是,明詔發出,廣諭天下。
王師渡海攻擊,連續收復金州和旅順口的好消息,很快就在京師傳了開來,京師上下,從官員商賈到販夫走卒都是奔走相告,歡喜一片,尤其是那些故籍遼東的人,激動的都是熱淚盈眶這么多年了,大明在遼東節節敗退,從沈陽一路退到了寧遠,他們也從遼東逃難到了關內,背井離鄉,現在王師收復金州旅順,或許他們很快就可以重回故土了。
而對于朝廷大張旗鼓的追封沈志祥為歸正伯,雖然有一些頑固者不理解,認為沈志祥不值得,但很快就淹沒在遼南大勝的喜悅中。
“陛下,圣明啊”
“遼南即復,遼東不遠矣”
百姓稱頌,內外歡騰,內閣軍機處兵部卻不敢大意,他們知道,建虜不會坐視金州旅順的失守,一定會聚集人馬,對金州旅順展開大反撲……接下來,才是對大明朝廷和高斗樞的嚴峻考驗。
登州外海。
千帆競渡,首尾相接。
大明后續兵馬以及各種輜重糧草源源不斷的裝載上船,運往旅順。
碼頭邊,登萊巡撫楊廷麟親自送行,海風吹著他的臉,他臉色欣慰,微有笑意,但隨即的,他臉色又凝重了起來……
金州。
北嶺。
天亮了。
作為建虜遼南的最高指揮者,濟爾哈郎尚沒有得到旅順失守的消息,天亮后,他就帶著范文程等人急急來到前方。
“王爺,明軍一夜未眠,徹夜修筑工事,末將曾經派兵騷擾,但沒有成功。”
漢軍鑲藍旗固山額真李國瀚迎了上來,匯報昨夜的情況。
濟爾哈郎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后取出千里鏡,遠遠觀望明軍的防御陣地。
晨光中,大明的日月軍旗和精武營的飛虎旗,在前方的驛道以及兩側的山嶺上飄揚,隱約看見有明軍在旗下走動。
通往金州的驛道已經被挖斷,形成了前后兩道深深地壕溝,壕中栽有尖刺,其后堆砌胸墻,沿途設置炮臺,架著小型野戰炮,明軍躲在胸墻后面,并沒有停止動作,依然還在揮舞鐵鍬,加高胸墻或者是加固炮臺。
兩側的山嶺上,明軍營帳影影綽綽,如長城蜿蜒一般已經在山頭上形成了防線,其間好像還設置了數個炮臺,有輔兵往來,挑土搬石,因為明軍用樹枝做偽裝,所以看不出有多少火炮?但卻能感覺到,明軍在兩側山頭以及周邊的要隘,都是布置了重兵,花費了血本了。
“這般布置……怕是有三千人馬……”
徐徐掃過之后,濟爾哈郎心中大略有了一個初步的判斷,然后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原本,昨天夜里,他已經下定決心,今日要強攻,以維護自己的地位和聲名,但看到明軍的防御之后,他卻是又猶豫了。
己方只有六千人,明軍卻有三千,且明軍占據地利,工事也基本完成,如果強攻,鑲藍旗勇士必然是要損失慘重。
濟爾哈郎臉色陰沉,將千里鏡交給尚善。
尚善觀察完又給范文程。
范文程再給李國瀚。
軍中重要將領和官員,一一傳遞。
看完后,建虜眾將都臉色凝重一不過一夜時間,明軍的工事好像又增建了許多,在他們挖斷驛道,依山防守,又修建胸墻,火器犀利,占據地利的情況下,大清想要拿下,非是付出相當代價不可。
而這里距離金州衛還有十里地,即便拿下這里,也還有金州衛的考驗。以現在的兵力,即便是拿下這一片的山嶺,沖過壕溝,怕也是強弩之末,難對金州攻擊了。
穩妥的辦法,還是調集更多的兵馬和重炮,用大炮猛轟,或許可以打開一條道路,但金州以南地勢崎嶇、道路狹窄,調集重炮并不容易……
“王叔,侄兒愿督軍沖鋒!”
而血氣方剛、初生牛犢、擔心旅順安危的尚善毫不懼怕,他以為明軍都是紙老虎,外強中干,精武營也強不到哪里去,因此他強力主張,應該立刻進攻,不給明軍更多的修建工事的時間,并且自請擔任首攻,一定擊破明軍,為大明掃清道路!
就心理來說,雖然大明連續取勝,但建虜上下,尤其是建虜親貴,對大明軍隊還是有相當的心理優勢,這是十幾二十年的所積累,一戰兩戰,一次兩次的失敗,并不能改變他們對明軍居高臨下的俯視。
濟爾哈郎是一個謹慎的人,如果照他原先的脾氣,面對已經做好防守準備,看起來沒有破綻的明軍,他是絕不會強攻的,但現在的情況卻是有點特殊,身為“輔政王”,和多爾袞同列,此番出鎮遼南,一仗還沒有打呢、就被明軍耍了一個團團轉,糊里糊涂的就丟了金州,不得不向多爾袞求援,等于是低聲下氣,完全成了多爾袞的下屬。
現在面對明軍防守,如果他一上來就喪失了膽氣,不敢進攻,怕更是要為人所恥笑和被多爾袞看不起了。
更重要的是,他率領大軍南下,身后的復州卻隨時都有可能被明軍水師攻擊,是為前重后輕,頭重腳輕,一旦復州不利,被明軍攻陷,那他的糧道就斷了,就兵法來說,這是相當不利的,因此他沒有太多的選擇,必須速戰速決的打一場。
如果不利,就迅速退回復州。
如果有機會,那就趁勢收復金州,然后和旅順守軍相互呼應,共同據守。
“王爺,眼前的明軍可不是聞風而逃的遼東軍,而是精武營,加上他們工事已成……不可輕戰啊。”
沉思之中,范文程在濟爾哈郎耳邊小聲的提醒了一句。
但濟爾哈郎決心已定,他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有聽見,冷冷回了一句道:“大清無懦夫!”
范文程啞口無言。
“你們來看!”
濟爾哈郎令人取來地圖,張開了,就是地圖所示,指向了西面的一處山嶺:“那就是北嶺,也叫大槐嶺,雖然不高,也不甚陡峭,但卻是金州以北的一處制高點,但是占據了北嶺,就可以架設大炮,轟擊驛道,”
“誰掌握北嶺,誰就掌握了通向金州的道路!”
“本王的意思,我軍不必理會驛道和另一側山嶺,只集中兵力,搶攻北嶺即可,但是拿下北嶺,我軍就掌握主動,明軍就非是撤退不可。”
眾將聽的點頭。
“李國瀚聽令!”
“在!”漢軍鑲藍旗固山額真李國瀚抱拳。
“即刻準備,率所部拔除山嶺周邊的明軍據點,攻取北嶺!”
“嗻。”
“噶哈。”
“在!”
“給你兩個牛錄,以為援兵和策應。”
“嗻!”
濟爾哈郎連續點名,但卻獨獨沒有點到最急于出戰的尚善,最后才說道:“其他人,跟隨本王以為牽制,日落之前,拿下北嶺!”
尚善十分失望,但在濟爾哈郎嚴厲的目光下,卻也不敢多說什么。
議事完畢,眾將都去準備,范文程也搖頭去了。
同一時間,在北嶺之上,一個頂盔貫甲的明軍大將正舉著千里鏡,徐徐眺望嶺前的清軍營寨。
晨光照著他的臉,他臉色堅毅沉穩,額角的刀疤清楚可見。
正是大明遼東總兵官同時兼領京營副將的周遇吉。
此次渡海攻擊,高斗樞為文官督撫,他則是統領全軍,為了指揮得宜,隆武帝特加了他京營副將的職位,現在閻應元帶兵去取旅順,他坐鎮金州,以阻擋建虜援兵,此時站在北嶺之下,望著嶺前的鑲藍旗大纛,他胸有成竹,若不是高經略有交代,說不得他會派遣騎兵,忽然殺出,突擊建虜一陣呢。
不過就實際來說,現在守衛金州的兵馬是不多的,第一批登陸的是為精武營閻應元第一鎮,攻下金州之后,閻應元領了一個協前往旅順,去執行沈志祥的計劃,留守金州的,其實也只有一個協多一點的兵力,滿打滿算,不到四千人,而四千人又分出一千多守衛金州,所以此時守衛北嶺周邊的,其實只有兩千余人。
注:精武營改制后,一個鎮下轄2個步兵協和1個炮兵協,一個步兵協又下轄2個步兵標與1個獨立騎兵標、一個標下轄3個營、一個營下轄3個隊、一個隊下轄3個旗、一個旗下轄3個棚,一個棚有13名官兵,等同是后世的班。
除了炮兵協兵力較少之外,其他都是實兵,算起來,一個鎮滿編的話為八千九百人。
現在精武營一共五個鎮,兩甲兩乙,還有一個是預備鎮,總兵力四萬人。求其中閻應元和楊軒的兩個鎮都是滿編。
崇禎十七年以后,精武營就關掉了每月一次的募兵,改成了一年一次,每年冬季進行募兵,但是身體強壯、想要報國的良家子都可以報名,通過挑選和考核,就可以成為京營的兵,然后享受京營的待遇。
除了在京師之外,京營又在山東山西,河南保定設置募兵點,只是因為條件嚴苛,能達到精武營條件的新兵并不多,隆武帝又抱持寧缺毋濫的信念,因此精武營的擴編,一直都比較緩慢,
雖然只有兩千多人,工事也沒有完全建成,但周遇吉卻信心十足,通過觀察他已經知道,濟爾哈郎所領不過六七千人,最多不超過九千人,以二敵九,建虜休想逾越半步。
“嗚嗚”
忽然的,建虜軍旗搖動,號角聲響,建虜推著盾車,舉著盾牌,向北嶺攻過來了。
見建虜果然是搶攻北嶺,周遇吉放下千里鏡,沉聲道:“傳我的命令,等建虜靠近了再打。火炮靜默,非到必須,不要開火!”
在明清戰爭中,特別是在遼東的戰事中,盾車一直都是建虜的一個法寶,在盾車沒有出現之前,明軍憑借火器壓制建虜,常常給建虜造成殺傷,但建虜發明改進了盾車之后,明軍火器威力就被大大壓制了,野戰時,建虜推著盾車,轔轔前進,炮矢不穿,普通的鳥銃更是打不透,等到了陣前,建虜重甲兵從盾車后面躍出,兇猛砍殺,明軍就必敗無疑了。
攻城也是,明軍傳統的火炮無法擊穿建虜厚重的盾車,直到紅夷大炮的出現,才改變了這一點,不過因為紅夷大炮的不利移動,也野戰中,建虜依然可以憑借盾車對付明軍,后來雙方實力此消彼長,建虜火器漸漸強大,其使用的重炮甚至壓過明軍之后,盾車才漸漸地不為建虜所倚重。
今日強攻,建虜又使出了盾車。
昨晚的時候,濟爾哈郎就下令制作盾車,一夜時間,一共趕制出了幾十輛的小型盾車。此時吱吱呀呀地推出,往北嶺而來。等到了距離北嶺五百步之前,清兵大隊停下,隨即一個三百人的小隊舉著盾牌,往山嶺上試探性的攻來。
雖然是嶺,但北嶺坡度平緩,適合攀爬,三百清兵呈散兵陣形,很快就爬到了半坡。
山嶺靜寂。
明軍沒有發炮,也沒有放箭和開銃。
帶隊的清兵小佐領越發不安,他知道,明軍狡猾,要等他們沖到近前才會開火,但是,他們這些人怕沒有幾個能活,但軍令所下,他不能后退,只能舉刀大呼:“上啊”
清兵再往上。
進到一百步,他們開始張弓,向坡頂射箭。
箭矢零零散散,傾落在了坡頂之上。
但明軍卻依然靜寂。
又沖了十幾步,但三百清兵即將沖到坡頂,已經清楚看到明軍用亂石堆砌的胸墻和挖掘的壕溝時,就聽見一聲凄厲的竹哨聲忽然響起。
“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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