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驚世大決斗(一)

我真的很低調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驚世大決斗(一)

楚錚遠遠朝郭嵩陽笑了笑，然后緩步走過西門柔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柔聲道：“西門兄先下去包扎好傷口。這里有我在。”

他拍在西門柔肩膀上的力度很輕，但西門柔胸中的熱血忽然化為了熱淚。

像西門柔這樣的漢子，原本是寧死也不會掉眼淚的。

但就這么輕輕的一拍，這么柔聲的一句，西門柔只覺得自己所有的努力與慨然赴死的勇氣得到了最大的認可，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動與榮耀感，甚至還有一絲小時候在外面受了委屈，師兄來了要替他出頭時的溫暖與感動。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生出這樣奇特的情緒來，但周圍許多年輕男女望著這年輕人的身影，熱淚盈眶甚至流淚滿面的神色，都說明了別人和他一樣，從這年輕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特別的力量，一種與武學修為無關、卻溫暖人心、鼓舞人心的力量。

楚錚繼續緩步往前走，阿飛不知道什么時候已來到了他的身邊。

群豪中有不少人并不認識阿飛，相互一問，才知道就是那個在興云莊單人獨劍守在小樓外，讓無數高手束手、還曾一招擊敗了少林叛徒心鑒的少年劍客！

與上官金虹、荊無命一前一后、一人一影子卻仿如一人的奇異步伐不同，楚錚與阿飛并肩而行，步伐上看不到半點配合的跡象，兩人神色都很平靜，就像一起相約去喝酒，阿飛的腰間甚至沒帶劍！

難道阿飛不打算出手？那他跟著來有什么用？

但望著這兩個人信步閑庭的腳步，尤其是看到楚錚那并不算高大、卻給人一種份外高大巍峨感覺的背影，觀戰群豪心中的擔憂很奇妙地消失了大半。

兩人一路前行，原本橫行霸道、攔在路上的金錢幫眾就像感受到什么龐大的力量，如潮水般讓出了通往惜別亭的道路。

郭嵩陽依然以劍撐地，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望著楚錚和阿飛走過來。

楚錚來到了他身前，伸手扶住了郭嵩陽幾乎已虛脫的身體，柔聲道：“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沒有道謝，沒有致歉，只是這么輕輕一句。

“你……”楚錚的手掌溫暖而有力，郭嵩陽滿是疲憊的目光與他的目光相接，只說了一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發現這一刻什么都不用再說了，他站出來的理由，他對武道的追求，他的信念，眼前這年輕人全都懂。

但下一刻，他又再次張大了眼睛，用力地瞪著他，厲聲道：“你……！”

他的肺部被荊無命刺傷，一說話就忍不住咳嗽起來，痛得他的身子幾乎都要彎下，但他依然死死忍著，只是憤怒地瞪著楚錚。

因為他感覺一股溫熱而帶著生生不息氣息的真氣從楚錚的手掌傳入他的體內，飛快地替他止血、修復最嚴重的劍傷。

現在是什么時候了，你馬上就要與上官金虹、荊無命決斗了，你竟然浪費最寶貴的真氣來替我療傷？

郭嵩陽憤怒了，他為楚錚的不知輕重而憤怒。難道你看到我這樣子，還不知道上官金虹和荊無命有多厲害？你應該將所有的精力、全部的體能真氣，都用于即將到來的決斗中！

楚錚按住他的肩膀，沒讓他掙扎，隨著長生神照真氣流遍郭嵩陽全身，郭嵩陽的傷口開始止住了血，受損的臟腑也大為好轉。

楚錚這才收回手，望著他微笑道：“我不能讓你的傷勢變重，最終影響到你的實力。等遲些你的傷完全好了，我們再好好決斗一場。你知道，一個值得尊敬的、肝膽相照的對手可遇不可求，這輩子能遇到你這么一個對手，是我的榮幸。”

“你……”

同樣又是一個“你”字，但當中的含義又截然不同。

郭嵩陽不知道自己這時是高興、是難受，還是感動，他只覺得胸前熱血激蕩，不能自已，只說出這么一個“你”字便再說不下去了。

他甚至感覺到眼中有什么滾燙的液體在流動。

他一生中得到過的評價和贊揚不知多少，有肉麻的奉承、有敬佩的贊嘆，有戰栗的歌頌，唯獨這句“值得尊敬的、肝膽相照的對手”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這是來自于可以與自己比肩、甚至更強的勁敵的認可與敬意。

這比朋友間的尊重、勉勵更為珍貴難得！

因為原本這樣的勁敵天下就沒幾個，能這樣完全理解他的武道追求、理解他的信仰并認可、尊敬的勁敵更是找不到第二個來！

郭嵩陽重新背負起鐵劍，拖著傷疲的身體走了，他沒再說一句話，也沒再回頭，他甚至不擔心楚錚能不能在這場可怕的決斗中活下來。

因為他相信，楚錚說了等他傷好了再與他決斗一場，那就一定能做到。

在這一刻，他對楚錚的信心甚至遠遠勝于對自己的信心。

一個能在生死強敵面前談笑風生、甚至為了他這樣的對手耗費真元的人，怎可能會敗，怎么能敗！

他只是在心中默默念叨著一句話：“楚樓鈞，我不能和你成為朋友，不能和你成為朋友……朋友固然難得，但你這樣值得一輩子較量的對手更難得！能遇到你這么一個對手，同樣是我的榮幸！”

直到郭嵩陽走遠了，楚錚才緩緩回過身，轉身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從始至今都沒說話，只是在丈許外瞧著他。

眼前的年輕人相貌俊逸，身材修長，衣著得體又不奢華，看著更像是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

任誰也沒想到這么一個秀氣的年輕人，就是名揚四海、婦孺皆知的無敵統帥、天下間最頂尖的大宗師級絕頂高手。

但上官金虹知道這年輕人不但名不虛傳，甚至比傳聞中還要厲害！

從這年輕人走過來，到現在轉身，他每一個動作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輕松。

上官金虹和荊無命身上散出來的殺氣與威壓，從沒有人敢忽視，但這人就敢！

上官金虹的視線就能嚇得一個高手顫抖甚至發瘋，但在這個人身上仿佛就像清風明月，半點效果都沒。

他明明只是很自然地站在那里，似乎渾身上下都是破綻，但以上官金虹如今已攀上武學巔峰的修為和眼力，偏偏找不到出手的時機！

待得楚錚轉身自己這邊，上官金虹終于開口了。

“你來早了。”

楚錚淡淡一笑：“不算早。提前到是決斗的禮儀。”

面對強如魔神的上官金虹，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直到這一刻，兩人的目光才第一次接觸。

相隔了近丈，但僅僅只是相互對視了一眼，就濺起了連串的火花。

針鋒相對的火花！

上官金虹的眼睛陰森、銳利，如像說他的眼神像刀，那一定是天下間最鋒銳的刀！

楚錚的眼睛卻像大海，看似寧靜，卻暗含著波濤洶涌的危險，掀起的驚濤駭浪隨時能將一切吞沒！

遠在兩百多丈外的觀戰群豪們看不清他們的動作與神色，卻能感覺到氣氛忽然緊張，仿佛連天地間的寒風都要被凝固起來。

那些“楚帥親衛隊”的姑娘們手舉旗幟，卻覺得空氣壓抑得很，根本無法將加油鼓勵的話語呼喊出來，她們只能用最虔誠的目光注視著楚帥，希望能將這份目光轉化為支持他的力量。

全場一片寂靜。

天空中不知何時已飄來了濃厚的烏云，將陽光擋住。

是否連天地也為即將來到的驚世大決斗而色變？

荊無命沒看楚錚，他的目光從一開始就落在阿飛身上。

阿飛依然神色冰冷，臉龐的線條就像花崗巖一樣硬朗，但與荊無命死灰色毫無生機感情的眼睛不一樣，阿飛原本孤傲、冰冷、倔強、對所有一切都帶著警惕的眼睛里，多了一抹生機。

就像在嚴寒積雪下冒頭發芽的小草，青翠鮮活，雖然還很渺小，卻有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強大力量。

這是生命的力量。

如果說荊無命給人的感覺是冷漠孤寂中帶著毀滅，阿飛現在給人的感覺卻是冰冷堅強中透著希望。

阿飛同樣在看著荊無命，準確來說是看著他腰間的劍。

然后，輕輕地笑了笑。

他笑得很奇怪，就像看到已玩膩的玩具，別人卻當成珍寶一樣捧著不舍得放下。

荊無命沒說話，只是眼中忽然閃過一抹忌憚與厲色。

因為他忽然覺得看不透阿飛了。

他從郭嵩陽身上感受到憤怒，感受到帶著鋒寒的劍氣，感受到那一劍穿喉的殺氣。

但在阿飛身上，他什么都沒感覺到！如果有，那就只有一種輕視！

因為阿飛實在太放松了，和他旁邊的楚樓鈞一樣放松。

天下間還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這樣放松！

荊無命手已移到劍柄上了，但上官金虹沒動，他就不能動。

上官金虹掃了眼阿飛，目光重新聚焦回楚錚身上，緩聲道：

“你的飛刀呢？”

“飛刀？剛才用了。”楚錚答得很隨意，就像丟了什么不值一提的玩意。

“哦？看來我只能領教你的獨孤九劍了。”

“也可能是我的拳法，刀法，掌法，腿法。我這人沒什么優點，就是會的武功比較雜。”

上官金虹笑了，他笑起來比不笑還要殘酷：“看來你比我想像中還要有趣，有趣得我都有些不舍得殺你了。高手寂寞，能像你這么有趣的對手實在難找。”

楚錚悠悠道：“但你還是想要殺我，畢竟不殺我，你的金錢幫就再無威信可言。”

“沒錯，你懂這道理就好。我也知道，你打敗過大宗師，甚至和獨孤求敗也戰成平手。不過，我保證，這一次你必敗無疑。”

上官金虹雙眼微微睜開，透著讓人心悸的可怕神光。

他原本就比楚錚高出一個頭，這時傲然挺立，就像一棵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直上蒼穹之巔！

楚錚能清晰地感應到他那雄渾凝聚起來的內勁真氣在澎湃，他的精神固如磐石冷如冰霜，他的氣勢強逾魔神！

這一刻連漫天的烏云都黑沉沉地壓下來，仿佛懾于他可怕的實力，不得不來一起向楚錚施加壓力。

這就是上官金虹的真實實力！能讓天地色變的可怕實力！

遠在數百丈外的群豪同時心頭一震，感覺上官金虹身上透出的寒意竟比這隆冬臘月的北風還要讓人遍體生寒。

上官金虹雙眼盯著楚錚，就像盯著放在斫板上魚，正琢磨著怎樣下刀。

面對這可怕的氣勢、隨時可能發生的激戰，楚錚居然還在笑，他邊笑邊搖頭嘆道：“上官金虹，你終究還是讓我失望了。”

“哦？”

“你以為自己真達到‘手中無環，心中有環’的武學至境？”

“你懂？”

楚錚笑了笑：“起碼現在的你，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環，離心中有環還差得遠。”

“哦？”

“想要做到手中無環心中有環，你首先得學會放下，做到舍環之外再無他物。但你做不到，你心中的名利觀太濃，你心中裝下的不只是你的龍鳳雙環，還有太多的世俗名利，所以你才會患得患失，你才會害怕。”

楚錚盯著他，笑容斂起：“你怕只靠你自己殺了不我，無法達成你最想要的威懾天下的效果。所以直到剛才，你還在和荊無命調整呼吸，力求兩人一起出手，做出一擊必殺。”

上官金虹的瞳孔縮了縮，隨即又笑了：“難怪有人說，楚帥的嘴比你的劍還要厲害，光憑一張嘴就讓師妃暄心神大亂，果真是名不虛傳。不過，我這次重出江湖，本來就不允許出現任何意外。我能殺你，我和荊無命也能殺你，為什么不用更快更便捷的方式？”

他逼視著楚錚：“何況，你不也帶了阿飛過來助陣？”

楚錚笑道：“阿飛？阿飛只是過來‘看’的，你沒見他連劍都沒帶？”

他同時看向上官金虹和荊無命，一字一句道：“你沒膽子和我單打獨斗，那我就一個人打你們兩個又有何不可！”

他的聲音響徹全場，全場立時安靜下來，人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上官金虹和荊無命的聯手有多厲害你難道不知道？剛才的郭嵩陽就是最好的例子，上官金虹甚至沒親自出手，就幾乎殺掉了這個天下聞名的頂尖大劍客！

現在你居然要一個人單挑上官金虹和荊無命？

這……這已不算是“不智”，簡直就是自尋死路啊！

觀戰的群豪全都傻眼了，更有些關心楚錚的人急得幾乎要跳腳。

但上官金虹和荊無命神色平靜，就像沒聽到楚錚的話。

阿飛這樣不遜于荊無命的頂尖劍手，來到決斗現場只是為了看看？

上官金虹不信，荊無命同樣不信。

不過兩人有信心，就算楚錚與阿飛聯手，也必敗無疑！

“那就開始吧，我先領教一下荊先生的劍法，順便替郭嵩陽討回點利息。”

楚錚手按劍柄徑直前行，走向荊無命，他的步子不大，也不快，但每一步踏出，地面竟劇烈地震動起來，有如洪荒巨獸走動！

奇怪的是他腳下的泥地卻沒下陷半分！

這下舉輕若重，荊無命的神色明顯凝重起來。楚錚身上傳來的壓逼感，遠在郭嵩陽之上！

他鼻子甚至嗅到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眼前浮現出尸山血海的幻象。

在這一瞬間，他仿佛看到走來的不是楚樓鈞，而是一個殺戮無數的大殺神！

楚錚緩步前進，兩人已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