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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她們的群星 第兩千一百一十七章 沒有戰術,而是行為藝術
同一時間,山海航道靠近遠岸星區的出入口,這個被稱為“嘉峪關”的隘口星系中,戰場的氣息尚未完全散去。
破碎的艦船碎片和廢棄空間站的殘骸在冰冷的虛空中緩緩漂浮,如同墓園中無言的墓碑。
可是,相比起交戰的雙方,那些已然撤離的帝國艦隊和剛剛取勝的共同體楊艦隊,這點殘骸確實是少得可憐。
伏羲號無畏艦的艦橋下,秋名山八幡面無表情地推了推眼鏡,一絲不茍地向站在巨大星圖前的司令官報告:“楊長官,前鋒偵查艦隊在山海航道外的盧納T70星系已經確定,那兩座帝國的邊境哨站也都人去樓空了。另外,巡天之眼轉來的引力信號,也可以確定,兩艘泰坦艦都已經在向田納西方面轉移。目前,留在T72的帝國艦隊只有150艘,旗艦是戰列巡洋艦哥布紐號。”
楊希夷面無表情地點頭,目光從星圖上標紅了的區域上掃過,最后停留在了秋名山八幡的臉上:“所以呢?”
“托維長官詢問是否可以繼續追擊。現在我們反而有了局部優勢,可以趁勢反攻。”秋名山八幡道。
“托維準將是不是還說了,如果是余長官在此的話的,便一定會這么做的?”
“確實,但因為是自言自語的碎碎念,屬下認為不必介懷。”
“我掌握著共同體最強的一股艦隊,卻始終不敢主動出擊,甚至連新大陸方向的襲擾也停下來了。大家會有些怨念也可以理解。”
“遠遠談不上是怨念,只是碎碎念。”秋名山八幡推著眼睛重復了一遍:“大家都已經做好了戰斗道最后的心理準備了。”
總之,在楊希夷和八幡這對心境非常豁達的師徒看來,一位勇猛熱血的猛將兄,偶爾會碎碎念也是可以的。況且,戀舊卻又行動力爆棚的人,必然也是勤懇而忠誠的,只要不會影響到己方的指揮權威,這都是優點。
“那是一個陷阱。”楊希夷板著臉寒聲道:“T72星系的貿易中轉站早就被裝上了軌道炮和大型躍遷干擾器了。一旦我們被困住,田納西方向的帝國艦隊主力馬上會殺個回馬槍回來的。”
秋名山八幡點頭了然,但還是略有些好奇地詢問:“這是情報部的最新收獲?”
楊希夷搖頭,隨即當仁不讓道:“若是我的話,一定會這么做的。”
好吧,這實在是太有說服力的論斷了。當然了,考慮到楊艦隊現在就這么點兵力,還必須得守住新神州這地球人唯一的獨立之土,謹小慎微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秋名山中校,在確定那兩艘泰坦走到田納西星系之后,便讓我軍雷擊艦群與光翼戰機聯隊按計劃馬上發貨那個吧。工程船馬上開始作業,破損的要塞和炮塔群。還有,請新神州方向盡快把物資送上來。”
這大半年時間,帝國和楊艦隊在這小小的山海航道的隘口中反復拉鋸,雖然沒有爆發全面大戰,但各種小戰卻綿延不斷。對戰艦和人員都堪稱煎熬,但損耗最大的還是物資了。
為了供應前線,整個新神州自然都變成了一個大兵工廠,甚至普通市民的生活物資也都變成了配給制。楊希夷當然知道,后方的人民做出了怎樣的付出,但職責所在,也就只好繼續扮演沒血沒淚的軍方代表了。
好在,因為提前好幾年進行了開發,新神州的移民和產業都已經頗具規模了,姑且還是能再堅持一段時間的吧。
大概……
“還可以讓偵查艦艇把帝國廢棄的哨站給拖回來了,可以補充到嘉峪關防線上。這些都是小型哨站,能穿過重量井。”秋名山八幡一副廢物利用非常會過日子的樣子。
楊希夷自然不會反對。帝國被迫放棄的哨站都是一個結構完整的小型空間站,規模雖然小,但炮塔探測器終端五臟俱全,只要確認安全無陷阱,最次也可以拉在山海航道上充當一個固定炮臺的。
“另外,請白玉京方向,嘉峪關星系方面還要補充1200臺MK7型的炮臺,一定務必要在七天之內到貨。”楊希夷又吩咐道。
得了,又得當壞人了。可是,這不就是參謀的工作嗎?八幡板著臉點頭:“后方兵工廠的產能是絕對沒有問題,但七天時間……”
要知道,后方兵工廠可是加班加點晝夜不息流水線上已經有一大群半大小子和婦女老人了。
“我們并沒有多少時間休整,這里的防線必須盡快重建。”楊希夷認真解釋道:“此役,我方雖然獲得了一些小勝,但這也從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勝利,那兩位選帝王可不是真的被我們打回去的。確切地說,自己是主動把自己的腳縮回去的。”
秋名山八幡鏡片后的目光微微凝滯了一下:“帝國在保存戰斗力。”
楊希夷隨手在星圖上劃出幾道軌跡,在貫穿遠岸星區的盧納航道和山海航道之間花了一個圈,然后又在田納西星系上用力地一點。
如果那兩位正在撤退醫德選帝王在此的話,一定會相當驚悚的吧。這個地球人順手動了動手指,便把他們的布防范圍都包在其中了。
楊希夷道:“帝國的撤退秩序井然,且留有充足的后手。我們的偷襲確實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但遠未到傷筋動骨的程度。他們只是看到了更深遠的局勢變化,便不愿意在為我們消耗寶貴的嫡系兵力罷了。相比起整個銀河帝國的未來,小小的新神州確實什么都算不上的。”
“嫡系兵力……”秋名山八幡琢磨了一下這個詞匯,頓覺得古怪。
這話說得仿佛帝國是一群軍頭組成的軍閥聯合體似的。可實際上,這個文明史上最強大的軍事帝國,也確實存在地方衛軍、諸侯軍、動員軍和禁軍等編制,但軍政體制可是相當嚴明且相當集權的。
樞密院和大元帥一紙飛書,就能隨時褫奪一位選帝王的所有私兵,控制力可見一斑。
可是,現在的局勢下,這個“嫡系兵力”的概念,卻真的出現了。
秋名山八幡推了推平平無奇的平光眼鏡,嘴角浮起了一絲譏笑:“確實,選帝王們都盯著天域,等待著局勢明朗。他們當然也就有了保存實力,靜觀其變的機會。比在我們這塊硬骨頭面前碰得頭破血流,他們確實更需要保證有生力量。”
如果這些有生力量,在隨后可能到來的帝國動蕩中充滿地表達自己的訴求,那就是最好不過的了。秋名山八幡心中轉動著惡意的陰影,接著味道:“那么,本艦隊的下一步行動應該如何?請您指示。是否要全艦隊暫時撤到山海T8星系休整。”
還在白玉京做事的齊先生,以及已經去了天國的希爾韋斯特上將,當年對山海防線的經營還是很有章法的,并沒有把艦船前線維修平臺和補給倉庫設在前沿的嘉峪要塞,而是其后的星系中。
這樣一來,至少可以增加這條防線的厚度和層次感。
反正整條航道都在他們手中,可以利用的空間便還是很多的。
楊希夷沉吟了一下,隨即緩緩搖頭。他的表情依舊平靜,但眼神卻驟然變得銳利起來。
“不,告知全艦隊,迅速開始補給作業,士兵們開始輪流休息。等到前哨偵查艦隊和我們雷擊編隊返回之后,就馬上合兵……然后再撤退!”
哦,不還是得退回去嗎?這么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是要鬧哪樣啊?秋名山八幡忍不住又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眼鏡。
“我們要集中目前所有可用的艦隊,乘著帝國的防線沒有布置好的時候,直接穿過盧納航線,往南天門方向機動。”
如果是其他人,秋名山八幡實在是不得不懷疑對方的心里狀態,但在這里說這番話的是楊希夷,他就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自己膚淺了。
“您剛才還說不能追擊。”
“我不讓托維準將帶領機動艦隊追擊,不代表我們不能全軍行動。”
好吧,您是司令官自然是怎么說您都有理了。
秋名山八幡撇了撇嘴,在猶豫的片刻之后,他驚訝道:“所以,您這是要全軍出擊,打穿沙扎門王的封鎖,直下外環收復南天門是那邊還可以去解波拿巴元帥的寒王要塞之圍。若一切順利的話,還可以對帝國法瑞爾集團呈兩面包夾之勢,如能將其一舉全殲,便也算是對得起父老鄉親了。”
楊希夷目瞪口呆:“我以為我已經是個異想天開的類型了。”
“確實,這條路作夠我們日夜兼程跑上三個月了,到時候什么都晚了。”八幡沉吟道:“或者說,是走外環轉道懸臂,直入泰拉!解放地球!這條路就短多了。如果沒有帝國鬼子攔截,也就是兩個月不到的樣子。”
“……你這家伙戴個眼鏡裝書生,怎么看著比我還瘋呢?”楊希夷沒好奇道。
“額,抱歉,下官只是看現在的氣氛略顯沉重,努力緩解一下而已。”秋名山八幡面無表情地推了推眼鏡。
“多謝你了,我非常受用。”楊希夷一本正經道:“至于我的目的,當然是在外線機動,吸引附近帝國艦隊的注意力,為我們的戰友創造時機了。”
創造時機?秋名山八幡一愣,隨即意識到,如果說現在還有什么能起到決定性作用的戰友,當然便只有那個人了吧?
他想到這里,自己的視線便不由得飄到了星圖上,但不是自己所在的遠岸戰區,而是在遙遠的,被迷霧所籠罩著的帝國本土。
他們月面軍校830界的領導者,正帶著小伙伴們單槍匹馬地殺入了史上最強大的軍事帝國的心臟。不管這件事能否成功,不管他們是否真的能擊殺皇帝或逼迫帝國簽訂城下之盟,都已經是傳奇的一部分了。
可是,這樣的壯舉,卻偏偏沒有他的位置。
明明他秋名山八幡也是830界的虎符組成員啊!是獅心會的核心啊!他可還沒有上船呢。
恨不能與諸君同往。
一想到這里,面無表情的秋名山八幡就想把自己眼鏡換成墨鏡了。
楊希夷當然注意到了部下的眼神,道:“他已經突破宸宵堡了。什么時候打進天域都不奇怪。當然了,帝國一定是會封鎖這方面的消息就是了。”
秋名山八幡微微一怔,臉上旋即浮起了訝異的表情:“我們已經有將近一個月沒有收到余艦隊的確切消息了,只知道他們已經進入盛園了。”
這是為了保證通訊安全。不過,盛園星區內那些被炮火燃燒的大型兵工廠、重工廠和研究所的畫面,自然是早已經傳遍全宇宙了。全宇宙都見證了帝國的狼狽,以及那位魔龍縱橫一萬光年的赫赫武勛。
“是的,而且所向披靡燒殺搶掠,當初埃羅人那支深入帝國腹地的打擊艦隊,也就不過如此而已了。”楊希夷依舊板著一張無精打采的撲克臉,言語也像是在諷刺,但那奇特的棒讀音中卻偏偏又透著一股快意:
“當然,我說的不是他。余連做的事情啊,更像是行為藝術而不是正經的戰術,我可幫不了他。”
面對著部下的疑惑,他攤手道:“如果我是他的話,在得到那艘啟明者戰艦的時候,就一定會想辦法帶著她返回新神州吧。以那艘古船所能展現出的性能,完全是可以摸過帝國的封鎖回到新神州,甚至還能把埃莉諾她們都帶回來。那艘戰艦本身就是個超大型的啟明者遺物,對國力的促進作用,便可想而知了。”
“然后,在新神州蟄伏一段時間?以待天時。”
“天時總會來的。聯盟在費摩的行動,便是如此了。我相信,那家伙既然是天生的名將,也會是天生的政治家了吧。他到底準備用什么方式實現原之中的藍圖,我也挺好奇的。”
八幡換了一個稱呼:“楊老師,您以前還一直擔心他會變成一位軍事獨裁者的。于是您也一直在反對他染指政治權利。”
“可是,他已經是了。這是客觀事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甚至不以他自己的意志為轉移。這到底是拜誰所賜呢?到底是哪些人在等著三呼萬歲呢?”楊希夷深深地看著秋名山八幡,一直看著對方有些心虛地挪開了眼,這才非常沉重地嘆了口氣。
當然了,他也僅僅只是嘆了口氣,然后方才擠出一個笑容,自嘲道:“帶艦隊撤退,這才是最保險的做法好吧,我的骨子里是個安全第一的保守派嘛。”
可是,您當年在新大陸團結要塞的操作,可一點都不保守嘛。
秋名山八幡一邊這么想著,一邊道:“大約是因為,他骨子里還是個驕傲的人吧。共同體的其余淪陷星系都在帝國鐵蹄下受苦受難,但自己卻躲在新神州之內蟄伏,這是他無論如何接受不了的。”
“真有武德啊!靈能者到了高位之后,是不是都會產生這種仿佛騎士主角一般的武德呢?”
“下官不知。畢竟下官也不是靈能者。”秋名山八幡再次推了推眼鏡,鏡片的反光在遮蓋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可是,那是余連嗎?那真的是余連碼?”楊希夷卻微微搖頭,臉上閃爍著疑慮和揣測,整個人頓時顯得有些陰沉,便更像是和自己那個“地獄傀儡師”的外號愈加相得益彰了。
可是,他卻絲毫不以為意,也并不忌諱在秋名山八幡面前表現這一點。
“八幡啊!我倒是覺得,帝國若真的把淪陷的星系當做可以壓榨的殖民地和衛星國,他反倒是會撤回新神州的。可是,恰恰是蘇琉卡王采用了那些政策,才迫使他必須選擇更冒險的應對方式。對蘇琉卡王那樣的天馬行空的兵學大家而言,施政的措施又何嘗不能成為戰略的一部分呢?真是令人神往啊!”
若是要換成是其他人,秋名山八幡一定會覺得對方是在胡思亂想,但對方卻是楊希夷,當代所有的軍事家絕對前三的存在,這就由不得自己也如此這般琢磨一二了。
他想到了齊先生曾經對自己說過,布倫希爾特在淪陷區執行的一些政策,都是他老人家想做卻又投鼠忌器不敢做的。
“老朽終究只是個百無一用的文人,而非鐵腕的政治家和改革家啊!想象還真挺對不起余連的。哈哈哈,若拋開立場不談,蘇王說不定才是他最好的搭檔呢。”
秋名山八幡打了個寒噤,覺得再這么想下去,就很恐怖了。
“長官,讓我們還是先回到最開始的地方吧。您說的戰友,如果不是余長官的話,到底是?”
“他們應該來了。按照事先的約定,如果我們能把敵艦隊從嘉峪關口逼退,他們便會出現。”
好嘛,軍事決策也是可以玩密室的嘛?秋名山八幡正想要如此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來自艦船通訊部的報告就這么發送了過來。
“是來自星云公共網絡的通訊請求。”通訊官報告的時候,聲音中透著一股三觀被崩壞之后的故作平靜。
“并非軍用緊急加密頻段?”八幡驚訝詢問。
通信官搖頭:“確實來自共同網絡,但無法定位,通訊編碼也都是亂碼,更像是一個黑客行為。可是……”
對方發來的事通訊請求,這就像是黑客進入你家終端還打了個招呼,還怪有禮貌的。
“接進來吧。”楊希夷插話道。
接通的信號投影出了一個人形的女性的輪廓。在畫面逐漸清晰的過程,她的面容漸漸呈現出了一種非人的,近乎完美的美貌,但可以莫得表情莫得感情便非常偽人了。她的瞳孔是純粹的復眼結構,折射出冰冷無機質的光澤,更像是昆蟲的目光,于是便顯得更偽人了。
于是乎,明明是這么一個宛若女神像般的美人,居然莫名顯得有點恐怖谷了。
它矗立在屏幕里,停頓了數秒鐘之后,眨巴了一下仿佛甲殼般的眼瞼,舉手敬禮,用毫無波動的棒讀音道:“領主1234向您報道。楊將軍閣下,我代表吾主的意志,向您致敬,也向您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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