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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節 此事要躬行

作者:狂人阿Q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狂人阿Q | 宋恥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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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恥 第二十節 此事要躬行

一頓家宴吃成了故事會。

李慢侯他們這一趟旅行,確實充滿了風險,三言兩語都說不清楚。

出發之前,他也想過會遇到各種風險,盜賊、小偷都不算什么,最擔心的是遇到土匪,還好江南一片祥和,哪怕北方已經風云激變,這里的社會基礎還沒有敗壞,否則也不會有南宋的一百五十二年江山。

真正敗壞的時候,雖然是在金兵打過長江之后。在之前,社會秩序也遭受到了沖擊,不然金兵沒那么容易過江。出現匪患是這種秩序崩壞的象征之一,李慢侯遇到了,很糟糕,但也很幸運人,讓他得以最直觀的去感受這種敗壞的開始。

雪一直下,吃完飯眾人走出門的時候,大雪如同幕簾,遮擋著眼前的世界。

金枝在幫李慢侯收緊衣襟,黃酒喝起來沒事,可容易發熱。

李四早已醉意朦朧,在宋氏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回屋去了。

金枝見此景,臉色一紅,暗罵一聲。

張三的寡婦周氏,懷里抱著一個兩歲的男孩,神色復雜,不知是不是在這團圓氛圍中,想到了自己的亡人。

“走罷!”

李慢侯深吸一口冷氣,踏入雪中。

溫暖的被窩中,金枝窩在李慢侯的懷里,緊緊的抱著這個朝思暮想的人。

這副高大的身軀,一會兒讓她心疼的流淚,一會兒又讓她快樂的發瘋,現在平靜下來,感受到硌人的骨架棱角,金枝又開始心疼的哭了。剛才給他洗澡的時候,身上的骨架好像要凸出來一樣,讓金枝一邊擦一邊哭。這會兒又勾起了傷心。

“官人。怎么就走了那么久啊?”

一想到丈夫離家一年才歸,金枝的委屈就抑制不住,她不敢想象沒了男人的女人有多可憐。

李慢侯撫摸著她光滑的背,嘆道:“為了做一件大事!”

金枝疑問:“不是說去做買賣嗎?”

李慢侯離家的真正原因她一直不知道,這個院子里,就只有一個人知道。其他人都以為李慢侯是出門做買賣去了。

李慢侯笑道:“也算是買賣,天底下最大的買賣!”

“那是什么買賣?綾羅綢緞?”

對金枝來說,做綾羅綢緞的絲綢商就是頂天的大買賣人了。

李慢侯搖頭:“比這大的多。”

“難不成是買賣田宅?”

“比這更大!”

金枝猜不出。

李慢侯也不打啞謎了,問她:“我去做官可好?”

金枝忽的坐了起來,不顧冬夜的寒冷,光著身子豎在空氣中。

她驚問道:“官人你發燒了?”

李慢侯疑問:“你不愿意我去?”

他很擔憂,回家之后,之所以一直安撫金枝,因為他要去做天大的功業,他不能讓任何事情分心,理不清的家事,是最容易讓人分心和頭疼,卻又最沒有意義的事情。至于茂德帝姬哪里,李慢侯相信更容易理解他。

金枝道:“當然不是啊。當官可是好事啊。但你怎么能當官呢?你又不是讀書人!”

宋朝的官制很嚴,堪稱歷代之最,不是科舉出身很難做文官,蔡京權傾天下二十年,卻依然擁有數不盡的政敵,就是因為科舉這道關,讓他無法將龐大的官僚機構都換成他自己的人。相比而言,武將的要求相對寬松,但需要強大的人脈力量,童貫、高俅兩人先后高居太尉之職,靠的就是軍功,童貫是實打實的軍功,高俅則是宋徽宗送去軍隊鍍金的,在西軍將領劉仲武軍中混了份軍功,才得以成為高官。

李慢侯道:“當然是有法子的。朝廷下詔,讓文武百官舉薦人才,我認得幾個官員,可以讓他們舉薦。”

金枝道:“那是好事啊!”

“那你愿意讓我去了?”

李慢侯還擔心金枝會反對,或者要死要活跟著,他就該頭疼了。

金枝道:“當然要去啊。等你等了官,我就是誥命夫人了!”

金枝臉上露出向往的神情。

李慢侯放下心來,悔教夫婿覓封侯的愁緒,那是多愁善感的大家閨秀的無病之吟,金枝這樣的漁家女子沒這么多心思,她要簡單的多,好事,那就該去做,就這么簡單。

這樣真好!

這樣活著,真讓人羨慕。

拉金枝進被窩,她渾身冰冷,幫她暖和身子,身子暖和了,心不安分了,又一番纏綿。

大早起來,金枝還沒醒,李慢侯悄悄穿衣,洗漱,打開房門,一股風雪迎面殺來,刺骨的涼。

閃身出門,趕緊關了房門。

院子里一片靜謐,簌簌的落雪聲十分清晰。

一行腳印出現在廂房和正屋之間,東屋的房門很快被扣響。

“黃鶯兒。你主子起來沒有?”

李慢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里面傳來不耐煩的聲音:“大早上的,嚷嚷什么!”

本來昨天李慢侯都有些急迫的想跟茂德帝姬好好商量一番的,但最后她喝酒喝多了,才散了家宴,耽誤了。

雖然不耐煩,很快黃鶯兒還是披著一件鵝黃色的儒襖打開了門縫,沒好氣道:“主子讓你去后亭等著。”

求人辦事,果然是門子最難纏,李慢侯沒多話,轉身就回去了。

金枝竟然已經起來,站在門口看著李慢侯從那邊回來,一句話也沒問,手里拿著一柄浮塵只顧幫他撣身上的雪。

“把我的紙筆都拿出來,要用。”

進了屋,李慢侯說道。

金枝匆匆去準備了。

李慢侯則點起油燈,靠了靠墨餅,用暖瓶裝了些熱水。全都裝進一個食盒里,接過金枝拿過來的紙筆,一并裝了。批了件蓑衣,再次出門。

出了大門,沿著外墻和竹林之間的小徑,繞到東墻下,又沿著東墻和竹林之間的小徑,往屋后走。小院四周都密植竹林,竹子已經高過院墻。有種說法,竹子在地底下四年生長三厘米,之后每天可以長三十厘米,這種心靈雞湯真不靠譜,竹子是草,長的極快,哪有那么大的耐心,人參才那么長。

院墻四周密植竹林,目的是出于防賊。小院四周都是這樣的竹林,只有一條小徑通過,而且并非筆直。李慢侯走到一半,就被面前一道如墻的竹林擋住,左拐,右拐,走出了一個幾字才再次走上一條直徑。

這是他設計的,顯然帶有一定的軍事意義,不過意義不會太大。恐怕只有心里安慰,真的發大兵來打,這樣的院子是防不住軍隊的。

到了后院,人甚至恍然不知道到了后院,因為所有的視線,全都被竹林遮擋。竹林跟小院之間有一丈寬的水渠,更多的其實是防火作用。穿過竹林中迷宮一樣的小徑,視野開闊之后,眼前已經出現一座小亭子。

亭子不大,但是很高,超過五丈。全是用蓋房時候挖起來的泥土堆積起來的,亭子蓋在土堆上,是整個地主大院的高點,可以俯瞰周邊的一切,遠到北邊的運河都盡收眼底。這依然是有軍事目的的,事態緊急的時候,可以當成瞭望塔來用。

亭子在整個大院的正后方,亭子后面三丈遠的地方,就是外墻。前是秘密的竹林,竹林那邊是小院,環繞小院的水渠,從竹林中筆直的傳出,從亭子下穿過外墻,跟外墻外的一條天然河叉相通,這條河叉又自東向西平行于大運河,東西都有水口跟運河相通。河叉北邊,就是潯溪村,這條河叉就是潯溪跟運河交織的一部分,有人說這條河叉也是潯溪,有人說這條河叉是運河,當地人都說不清楚。

進出外墻內外水口兩側,都密植著竹林,而且除了院墻之后,水渠就開始碗沿,從北面的潯溪村里,其實根本看不到這條水渠,在竹林的遮掩下,這條逃生用的水渠成了暗渠。暗渠的另一端,直通兩個公主居住的正屋后院,她們的正屋其實都有小門進出后院。

亭子兩側,有兩株梅樹,此時梅花正開,傲雪綻放。

李慢侯饒有興致的嗅了一口,清淡的香氣,夾雜在冷空氣中,似乎分辨不出來。

“李大官人好興致!”

聲音從身后響起,真沒看到公主什么時候過來的,說明這座竹林防線很成功。

李慢侯回頭,茂德帝姬身穿一件粉色的儒襖,外面披著一件紅色的裘袍。黃鶯兒穿著鵝黃色儒襖,披著一件蓑衣,手上還打著紙傘,給公主當著落雪。

“見過公主!”

李慢侯拱手。

茂德帝姬笑道:“我又是公主了?”

她還在取笑昨日李慢侯站在院子里高叫他名字的事兒,她并不覺得冒犯,因為李慢侯一直就是一個特別的人。

李慢侯笑道:“名字就是個稱謂。其實趙輕卿更好聽!”

趙輕卿是茂德帝姬的假名,她來到這里后偽造的身份。可惜一直也沒用上,汴梁的戶籍管理都不嚴格,更何況窮鄉僻壤的江南。

茂德帝姬笑道:“那你就這樣叫吧。”

李慢侯點了點頭,這個名字很好,他能感受到其中的含義,輕公卿慢王侯,跟他正是一對。

跟公主的情愫很奇怪,有時候熾熱,大多數卻清冽,兩人都能很理智的對待這個問題,反倒是李慢侯有些不太適應,他經常會為此而愧疚,對金枝感到愧疚,對公主也感到愧疚,總是提醒他他不是一個道德的人。

一年的苦旅,讓他坦然多了,因為心里裝下了更大的信念。

兩人一左一右走上亭子,這亭子就叫梅亭,因兩株梅樹。

在亭中的石桌邊坐定,公主坐下鋪了墊子,懷里抱著暖爐,只是身上的儒襖讓她顯得有些臃腫,人似乎也很憔悴。

“你還好吧?”

李慢侯問道。

公主搖頭:“你知道我不好。”

李慢侯嘆道:“這不怪你!”

公主眼睛有些發紅:“要是我那時候語氣嚴厲一些,態度堅決一些,不至于如此。”

歷史沒有變化,金軍第二次南下,跟李慢侯想的一樣,無力回天。東路金軍勢如破竹,上次南下繞開的許多城市這次主動投降,西路金軍攻破太原后一起南下,粘罕和斡離不兩個統帥像上次一樣進行競賽,這一次依然是斡離不先渡過黃河,兵臨開封城下,粘罕卻占領了北宋西京洛陽,切斷了西軍出陜西援救的通道。而上次,斡離不請求粘罕切斷西軍退路,粘罕卻一直糾纏在太原,讓種師道可以率領十萬西軍抵達開封。可惜敵軍兩路統帥的矛盾,宋軍利用不起來。

兩路西軍合圍開封,兵力還得到了加強,西路總兵力依然是六萬,可東路的斡離不軍,增加到了八萬,十四萬金軍圍困下的開封,卻只有七八萬禁軍,西軍主力全都斷送在河北的平原之上,第一次圍城期間,江南各地組建的勤王軍,被遣散。只有一個人抗旨,那是張叔夜,他沒有遵照命令遣散招募的士兵,而是留在身邊,一直訓練了一年。之后跟他兩個兒子一起帶領這三萬組建不久的軍隊,在開封第二次圍城,皇帝再次下詔天下勤王的時候,成功突圍進入開封,他是第二次圍城期間,唯一成功突破金軍包圍,開進開封的官員。

其實張叔夜是難得擁有軍事經驗的文官,宋江起義就是他剿滅的。可惜北宋朝廷對有軍事經驗的種師道這樣的將領不能重用,對張叔夜這樣的文官也不能重用。

金軍圍困開封,救援無望的情況下,再次開始議和,跟上次一樣,北宋朝廷又開始榨干開封的財富奉送給金軍。先是要了一千萬匹絹,北宋朝廷搜刮足數,運了二十多天。接著要了一萬匹馬,搜刮全城只有七千匹。要城里的武器,也給了,府藏的甲仗、軍器運了好幾天,軍隊手里的武器,很多部隊直接遺棄給平民。

金人的胃口是永無止盡的,連武裝都解除的情況下,也只能予取予求。金軍最看重的金銀,先是搜刮了金十六萬兩、銀六百萬兩送去,不滿足。接著又搜刮了金七萬五千八百余兩、銀一百十四萬五千余兩,有整有零,城里的金銀真的是枯竭了。

此時最恥辱的事情出現了,金軍要求用人來抵債,而且是宋朝宗室權貴的女眷,定價以帝姬、王妃一人準金一千錠(五千兩),宗姬一人準金五百錠,族姬一人準金二百錠,宗婦一人準銀五百錠,族婦一人準銀二百錠,貴戚女一人準銀一百錠,將開封城內的權貴女子一網打盡。

其實城下之盟,這些人早就是金軍的囊中之物,卻岸上一個買賣之名,無非是想羞辱趙宋皇室罷了,而趙宋皇室接受了這份羞辱,乖乖的將自家的女子、妃子全部奉上。

可惜的是,最后金軍直接將兩個皇帝一起擄走,這也不算最壞的結果,假如任何一個皇帝留下了,他們有何面目面對被清掃一空的開封?

不止是皇家女子,百姓女子依然遭到劫掠,而且是宋朝官府幫忙搶掠的,金軍開口,他們動手,第一批討要少女一千五百,開封府在城里到處抓女子,最后金軍竟借口其中八百不是處女而退回。

最后被折價的各種女子一共高達一萬一千多人,其中皇室、官員女眷只有三千多,大多數是平民女子。

這還沒完,金軍押解著皇帝、主戰派的官員,不肯屈從的主和派官員北撤,依然讓開封府幫忙搜刮,留下軍隊分批押解。北宋都城積累了兩百年的各種寶貴財富,鹵簿、冠服、禮器、法物、大樂、教坊樂器、祭器、八寶、九鼎、圭璧、渾天儀、銅人、刻漏、古器、景靈宮供器,太清樓、秘閣三館書、天下州府圖全被帶走,府庫蓄積,為之一空。物質財富尚在其次,關鍵是他們擄走了大量人口,官吏、內人、內侍、技藝、工匠、娼優全都被押走。

史料記載,金軍擄掠宋國男、婦不下二十萬。女人大多分給了軍隊,分給軍官的,還算幸運,伺候的好,能夠茍活,分給下級軍官和士兵的,野史說十人九娼。有一個鐵匠,花八金買了一個婦人,結果竟然是親王女孫、相國侄婦、進士夫人。

最慘的自然是平民,金國擄掠這些百姓,全都是奴隸。除了自己奴役之外,還會出賣。其中一些賣給朝鮮半島的高麗國,一些賣給西夏人,用人跟西夏換馬,價格低廉,四個人換一匹馬!恥辱如此,誰該負責?

這些消息已經隨著南下逃難的人群擴散到了整個國家,趙宋朝廷遭受如此重大羞辱,導致威嚴掃地,正是皇室威望不足,才導致歷史上趙構難逃之后,江南叛亂頻繁。

現在茂德帝姬將其中一部分責任歸到自己身上,覺得她當時做得不夠,她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會發生,卻因為各種顧慮,不敢將事情全部說出來,而是委婉的用遼國的慘劇來警醒皇帝和那些王爺、公主,結果最后竟沒有一個人走。現在那些人遭受了苦難,茂德帝姬深感自責。

李慢侯嘆道:“你可能沒聽過,有一個詞叫幸存者愧疚……”

李慢侯告訴她一個道理,當一個人的同類,不管是親人也好,族人也罷,只要別人都發生了不幸,而自己沒有發生,這個人一定會自責和愧疚,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他都會將責任歸結到自己身上。

可這并不能化解茂德帝姬身上的愧疚,因為李慢侯自己也是這樣,他明白這個道理,可當他過江的時候,身上的愧疚讓他幾乎無法踏上過江的船,最后他立了一個誓愿,等他安頓好這些人之后,他要為這個國家做些事情,然后愧疚才淡了下來。

茂德帝姬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時間會讓你變好的。如果太愧疚,就為他們做些事情。”

李慢侯安慰道,這是他的經驗。

茂德帝姬道:“我一婦道人家,能做什么事情?”

李慢侯道:“你有很多錢。就可以做很多事。救很多人!”

茂德帝姬道:“我聽你的。你讓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你現在要,我都給你!”

李慢侯嘆道:“這個國家的問題,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怎么用錢的問題。”

開玩笑,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錢從來不是問題,可問題是有多少錢用到了該用的地方。

茂德帝姬又問:“給朝廷可好?”

李慢侯沉默了,茂德帝姬此時極其愧疚,她的兄弟姐妹全都被金軍押走,而她坐享幾百萬貫的財富,這讓她怎么能不愧疚。將這些錢全都獻給朝廷,她會有一種盡力的的安慰感。

這對茂德帝姬其實是最好的,反正他一個公主,注定衣食無憂,不需要這么多財富。

但李慢侯還是搖搖頭:“你聽我的吧。此時把錢給朝廷,并不是最有效的方式。”

這個朝廷從來不會花錢,宋徽宗把錢砸在奢侈上,宋欽宗把錢拱手送給金兵,至于現在這個皇帝,目前看著還可以,但也很難說能用好錢。

茂德帝姬又問:“你打算怎么用?”

李慢侯道:“募兵,抗敵,北伐,恢復!”

這是必須經歷的四步,敵強我弱,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抵抗,岳飛用了十年,李慢侯覺得他不太可能比岳飛做的更好,他能做的,就是在北伐力量充足的時候,比岳飛這些人更堅定的打過去。

茂德帝姬被這種大抱負鼓舞了一些,問道:“能抵抗的住嗎?”

李慢侯搖頭:“事在人為。我跟你一樣,不這樣做,心難安。但只要堅定信念,是一定能功成的,許要十年,乃至二十年。”

茂德帝姬用力點了點頭:“我信你。你要募兵幾何?”

李慢侯道:“兵不在多,先募三千。”

茂德帝姬皺眉:“只有三千?如何北伐?”

李慢侯道:“北伐靠的不是兵多。如今河北地面,義兵百萬,又能如何?”

茂德帝姬道:“那你何時北伐?”

李慢侯道:“我不知道。三年為期,若三年都無法北伐。則我并非合適之人。”

茂德帝姬道:“莫非你不通兵法?可你讀了那么多兵書!”

是的,李慢侯幾乎將市面上能賣到的兵書都通讀了,而且細讀,精讀,書都翻爛了。拿著兵書,一路走一路領悟。中國古代的兵書,跟文官讀的儒家經典一樣,充滿了大道理,可很少有告訴你如何技術性的排兵布陣,如何標準化的訓練士兵,他只告訴那些看似充滿哲理卻不知道怎么操作的思辨哲理。這些兵書,全都是軍事哲學,而是不是軍隊操典。

李慢侯試圖對照實地,領悟一些經驗。他游歷了南京、蘇州、杭州、寧波等一座座有可能爆發戰爭的要地,測繪了當地的水深城高。每到一地,對照地形,他都在腦子里拼命想象敵人進攻的方式,應對的辦法。可他完全無法將想象具象化,他無法領悟當一千具裝騎兵沖擊過來后,步兵隊形會發生什么樣的變化,上萬、上十萬的場面,他就更無法具象出可用的經驗。

李慢侯頗為失望的嘆息道:“紙上得來終覺淺,方知此事要躬行啊!”

他是受過現代系統教育的人,擁有極強的邏輯性思維能力,可是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并沒有,那些讀過幾本兵書的文官,立刻就覺得自己是軍事天才,遙控前線將軍作戰,認為天經地義,想當然認為沒什么知識的軍人,根本不會作戰。

李慢侯卻知道,有時候經驗、直覺,可能比理論更加重要。否則金軍那些大字不識的將領,根本不會打仗。

茂德帝姬道:“你練兵三年才去北伐?莫非皇兄還能抵擋三年?”

茂德帝姬說的皇兄,正是金兵退走后登基稱帝的新皇帝。

歷史在這里改變了,康王趙構沒有登基,而是換成了鄆王趙楷。

鄆王果然沒死,而且成功上位。

這讓李慢侯十分欣慰,鄆王在位,也許情況就不會太壞。至少不會比趙構這個逃跑皇帝更壞!

李慢侯道:“如果皇帝處理得當,何止抵擋三年!金兵將止步于黃河,也未可知。”

李慢侯對新帝趙楷目前的處理相當滿意。

茂德帝姬點了點頭,她也對新皇帝的表現充滿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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