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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節 襄邑桑林

作者:狂人阿Q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狂人阿Q | 宋恥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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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恥 第十四節 襄邑桑林

李慢侯的家并不在陳留,而是一個此時還沒有出現的小城市,地理位置在現在的陳留境內,因此他說自己是陳留人。

陳留算是一個很古老的城市了,出名是因為曹操起家在這個地方,歷史則能追溯到更古老的春秋戰國時期。

楚漢爭霸時期,這里算是一處戰略要地,劉邦和項羽反復爭奪。因為占領陳留,劉邦往南就可以威脅項羽的首都彭城,而項羽則可以威脅劉邦坐鎮的滎陽。主要還是因為有水系溝通南北,因此地利優勢其實跟汴梁相似,只可惜隨著汴梁的興盛,陳留不可避免就要衰落。

此時只是一個小縣城,雖然位于運河商道上,可距離汴梁不到一天路程,商人的目的地都是汴梁,因此陳留失去了發展起來的可能。

這里距離開封不到四十里,漕船的速度,半個時辰可以走大概十公里的樣子,不急著趕路的情況下,一天走個六十里是比較合適的。因此陳留只能作為一個進出開封的商賈臨時歇腳的地方。

李慢侯的漕船走的更慢,因為順流而下,也不急著趕路,甚至有些畏懼前方的關卡,相對后方的追兵,前方的關卡更無法捉摸,追兵至少可見,看見了可以跑,可以躲,可以反抗,但關卡處只能任人宰割。帶著這種情緒,李慢侯沒有讓人拉纖,而是讓李四等人,包括李慢侯自己在內,輪換著跟馬氏和金二郎搖櫓,依靠南流的汴河水,慢慢往前走。

就四個男人可用,現在看來,馬氏這個婦人比男人更有用。但她畢竟是婦人,讓馬氏在一旁教李四,李慢侯自己則在船頭,讓金二郎教他,掌船更是一個技術活,李慢侯認為他更容易學會。

他學的很快,畢竟以前算有些基礎,常年從事水上活動,不但身體素質夠硬,也很習慣搖晃中掌握平衡。

劃招的要領也不復雜,所謂“招”,跟船尾的“櫓”對應,是運河上漕船的操作工具。跟船槳形狀相似,但原理不同。櫓的端頭像大刀,固定在船尾左右滑動,產生向前的動力。招的端頭的形狀像掃帚,適合撥動,其實主要作用是搖櫓時候船身產生的搖擺。

因此用招的目的就是盡量讓船保持在航道中。當然也有一些訣竅,比如要看船身,要預判,李慢侯發現跟開車倒是頗有些相似,因此掌握起來得心應手。

遠遠看到陳留的時候,李慢侯已經能夠熟練掌握漕船了,這時候他讓船暫時拋錨,自己一個人走下了漕船,沿著岸邊朝陳留快步走去。

陳留縣是一座典型的古代縣城,有方形的城墻,有環繞的護城河。運河的碼頭就在護城河邊,或者說護城河借用了一段運河航道。跟開封一樣,碼頭上有官府設的榷場,有稅官,但沒看到士兵,連城墻上都不看到士兵的影子,如此松懈的城防似乎不應該出現在戰時,對李慢侯來說,卻是一個有利的情況。

他悄然混上碼頭,盯著一艘從南邊來的,剛剛停上碼頭的商船,有官吏商船檢查,只有一個人,這不符合現代監察系統的原則,檢查的原則一般最少兩人,有互相監督之意,比如執法的警察甚至城管等等都是如此。

北邊也有一艘船南下,同樣如此處理,李慢侯又仔細看了看商船檢查的官吏的表情,發現上船前后稍有一些變化,從南邊那艘船上下來的時候,略帶喜色,從北邊那艘船上下來的時候,有些失望,但沒有一絲緊張和嚴肅,顯然是一種十分輕松的心態。

這讓李慢侯放心,至少說明開封那邊還沒有發捉拿文書到地方,連最近的陳留都不知道公主走失的情況,其他地方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這才在岸邊招手,讓金二郎將船開過來。

李慢侯自己則先跑去跟榷場溝通,表明自己的身份,亮出開封戶冊,一些相關文書。做商人不是說做就做的,得有一些前輩的聯保,小商販管理不嚴,但這種要長途運輸的買賣,是一定要有有實力的富戶作保的,這些程序李慢侯也早都弄好了。除了船上女人太多之外,他這艘船真的按照商船標準來做的。

榷場稅吏驗看了李慢侯的官憑,看了看即將進碼頭的漕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漕船靠上碼頭,在李慢侯的引領下,稅吏踏了上去。

這是一艘普通貨船,房艙型的貨艙位于甲板上,兩舷有排門板進出船艙十分方便,通道口與甲板前后通過甲板兩側通道貫通,加班前后也開著艙門。整個貨艙,就像一廂小矮房鋪在甲板上。

稅吏通過打開的排門進入了艙房,里面是滿滿當當的貨物,只有前后臨時隔出臥室一樣的兩個屋子。

稅吏隨手翻檢著貨物,漫不經心的樣子,一點都不像認真查驗。

“名畫?”

看到一箱箱畫作后,稅吏問了起來。

李慢侯答道:“哪里是什么名畫?”

他買了幾百幅這樣的畫作,沒有一副是名人畫作,全都畫的很好,只是作者不出名,或者暫時尚未出名。

稅吏又看了那些絲綢等物。

“去杭州?”

李慢侯答道:“是去杭州。”

貨物并不出奇,汴梁往江南運送的貨物,大多都是這些。南方來的大宗商品主要是鹽茶,北方輸送的主要是手工藝品。

“呵呵。大買賣啊!”

看到一幅幅大型繡品后,稅吏終于動容了,顯然常年在運河上檢查,他很清楚這些繡品的價值。

李慢侯笑道:“哪里是什么大買賣。給東家扛活的,小人就是一跑腿的。”

說著,李慢侯識相的拉起了稅吏的手,從他寬大的袖子里出來的時候,手里的幾吊銅錢已經不見。

稅吏看了看兩邊隔起來的艙房,問道:“船上就四個人?”

他剛才在甲板上就看到四個人,說完往前艙走去。

李慢侯連忙阻攔:“還有一些女眷。”

“女眷?”

稅吏冷笑一聲。

“是有夾帶吧?”

不顧李慢侯的阻攔,繼續往里邊走去。

李慢侯暗罵一聲,行情他都打聽過了,這種普通漕船通行,最多五貫錢這小小吏就不會為難,他剛才已經給了,難道是因為對方看到貨物有價值,然后不滿足了。

李慢侯追到艙房前:“大人,通融通融。”

又塞了三吊錢過去。

盡管拿了錢,小吏還是推開了艙門,看到里面的女眷,他神色楞了片刻。女人太多了,如果是一艘客船,他倒是不意外,可這是一艘貨船,很少見帶這么多女眷的。

露出狐疑的神色:“你船上就三個男人,帶這么多女眷?”

跑船帶女人不奇怪,可這帶的太多了,一人分兩個都有富余。而且這些婦女也不像普通苦力的女人。而且他匆匆一瞥,就發現其中幾個不似普通人。

李慢侯趕緊道:“大人。這些可不是小人們的家眷,實是東家的家眷。要回杭州。”

稅吏哼了一聲:“我看也不是你們這些賊胚的女人。就你們哪配得上這樣的女人!”

說完還不忘狠狠瞧了幾眼。

此時茂德帝姬兩個公主和侍女都穿上了她們的衣服,因為當她們換上粗布衣服后,怎么看都不像普通女人,反而更加扎眼,還不如讓她們換上公主府侍女的絲綢衣裳,冒充富商家的家眷呢。

盡管宋太宗時期就頒布過嚴格的衣服制度,也只是限制老百姓穿紫色的衣服,幾十年前司馬光也上書批評過普通百姓也能穿絲制鞋子,但其實根本限制不住。只要有錢,想穿什么樣的衣服都沒人管,即便穿了紫衣這種三品以上官員才能用的顏色,只要不張揚,其實也沒人追究。后來秦檜的兒子還穿過黃色衣服,被人彈劾的時候還振振有詞。李慢侯在蔡京府的時候,看到的反倒很規矩,侍女都穿細布衣服,還不染色。他不知道這是蔡京的審美情趣,還是擔心下人穿著不規矩,會引來政治上的攻擊。

但公主府的侍女就沒有限制了,公主的貼身侍女想穿什么綾羅綢緞都可以,只要顏色上素一些,不比公主的袞服還華麗,根本沒人管。因此這四個主仆,全都穿著較為素雅的絲制衣裳,說是商人家的家眷,也說得過去。

稅吏拿夠了好處,大概也不想惹麻煩,有錢有勢的富商,也不是什么待宰的羔羊,誰知道他們有什么背景,該收的收,不該管的不管,這日子才能過的下去。

所以他只是在門口看了看,就走了出來。

“東家的女人,怎么坐貨船?”

稅吏有些疑惑。

李慢侯解釋:“還不是為了省錢。”

稅吏哼道:“護送如此多女眷,就四個男人,不嫌少了些?”

李慢侯道:“南去順水。返程時在揚州雇纖夫也不遲!這都是東家交代的。”

稅吏道:“你們東家倒是精明人。罷了!”

說完他已經走出船艙,跳上了碼頭,然后去了榷場報告。

跟主官溝通完后,蓋了印章,出了榷場,將文書轉給李慢侯,到此程序才算走完。

這一次他露出的喜悅的神色,繼續等著下一艘船。

李慢侯毫不遲疑,立刻就走。他不想在有官府機構的任何地方停留。

哪怕僅僅是一個稅務機構。這種稅務機構叫做榷場,榷務,或者榷關,各地叫法不同。正經的叫法是監當官,這是一個統稱,包括監糧、監錢、監倉、監鹽、監酒、監門、監茶、監稅、監場、監務等等官職,其中主要是監門、監鹽、監酒和監商稅四個職務,因為這四個職務牽扯到稅收。監當官是不直接參與事務的,做事的都是那些小吏,他們被稱作攔頭。

每一個州縣都有監當官,都設有榷場,一些大縣甚至有多個榷場,一些富庶的市鎮,同樣也會社會榷場。

李慢侯這種貨船需要交納的稅,屬于過稅,不管你賣不賣貨只要通過就要收稅。稅率不算高,百分之二。但長途跋涉,從北方到南方,成本也會翻倍。

出發之后,繼續忽忽悠悠,繼續行了十里,李慢侯讓停船。天色稍微暗淡,今天就停泊野外,野外似乎都比城市安全。

幾個女人忙碌起來,兩個公主積極參與,明顯是幫倒忙,惹的金枝頻頻喝罵。金枝還不知道這是兩個公主,否則給他八個膽子,也不敢放肆。

張妙常在一邊唱曲,還是清唱,她路上的角色是小丫鬟,所以沒有帶上樂器。李慢侯現在發現,還不如帶上呢,樂器也可以說是貨物啊。

聽著小曲,看著一群鶯鶯燕燕的女人吵鬧,其實也頗有一些情趣。李慢侯的焦慮,就在這種氛圍中漸漸消解,一放松就發困,閉上眼睛,倒在鋪上睡了過去。

吃飯時候才被叫起,不該睡這一覺。吃完飯反而睡不著了,索性讓其他人都睡去,李慢侯守夜。

很冷清,天色昏暗后,前后都看不到一絲燈光,天然的曠野,純粹的黑夜。

有風吹過桅桿的聲音。漕船上的桅桿都是放倒的,因為根本不可能撐帆,桅桿是用來掛纖繩的。

夜很靜,李四他們在船尾打呼的聲音都能聽見。

“武陵人!”

一聲輕呼,船艙里悄悄鉆出一個身影。

“公主。”

李慢侯小聲招呼,兩個公主的身份最好還是保密,李慢侯現在倒不擔心被李四等人出賣,當死去的張三替他擋那一刀的時候,已經讓李慢侯放下了一切戒備。關鍵是如果知道船上有兩個擅自出逃的公主的情況下,他不相信這些人的心理素質能在遇到官差的時候面色如常,萬一讓人懷疑,平白招惹麻煩。

“茂德姐姐說我哥哥還活著。”

看來茂德帝姬將鄆王可能是假死逃生的情況,告訴了柔福帝姬,對她是一種安慰。只是很奇怪,柔福帝姬為什么要問自己。

李慢侯點點頭:“可能活著!”

李慢侯不知道,他最初留在柔福帝姬心里的印象,其實是一個神棍,一個能預測過去未來的神怪。

柔福帝姬嘆道:“哥哥也跟我現在一樣,逃亡在外吧。”

李慢侯點頭:“要是活著,就一定在某處藏身。”

柔福帝姬突然傷心起來,擦拭眼淚。

“公主何故傷悲?”

李慢侯問道。聽到鄆王可能沒死的消息,不是應該高興嗎?

柔福帝姬道:“哥哥逃走,為何不帶我?”

李慢侯無言以對,難道他要告訴這個女孩,男人有時候就是這么無情,還會冠以犧牲小我的冠冕堂皇理由嗎?

“武陵人,你有兄長否?”

柔福帝姬收起眼淚。

李慢侯搖搖頭,他是獨生子。

“武陵人,你何時走出桃花源?”

李慢侯苦笑:“我可能走不出去了。”

柔福帝姬道:“大宋許不是桃花源。我可能也回不去了。”

李慢侯道:“興許,還回得去。你能回汴京,我也能回家!”

此刻,說完這句話,李慢侯突然生出一股強烈的感覺,他仿佛說出了一句讖言,當這些公主回到汴梁的時候,他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只是兩種可能幾乎都不存在!

聊到傷情處,誰也沒話說了。李慢侯勸柔福帝姬回艙去,借口風涼,她應了聲,轉身回去了。

李慢侯又守了一會,尋思差不多過了半夜,這才轉回船尾,從尾艙里喊出金二郎,讓他替換。

第二天,李慢侯扶招,李四繼續搖櫓,金二郎睡大覺。

隨著技術的熟練,加上順流而下的便利,行船的速度也有所加快。從這里直到前方的襄邑,都不會有榷關,可以放心前行,只需要關心有沒有追兵。

日落之前趕到上次休息的那個小鎮,安心的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繼續前行。

天黑之前,終于到了襄邑附近,但沒有進襄邑,而是在襄邑前五里處的轉彎處歇腳。前方就是花石綱沉船的那個急彎,彎北案是一片原野,南岸有一個高坡,坡上有一片柳林,一直綿延到堤岸。

吃過飯,李慢侯下了船,這個地方對他有特殊意義,難免讓他想起一些難忘的往事。

他沿著堤岸走著,這處彎口的堤岸修的比別處更加堅固,青石鋪成的堤岸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跡,是纖夫的腳磨出來的。

本想走到急彎處,潛水看看那塊花石綱的,不知怎么的竟爬起坡來。

剛趴到半坡,就看到坡下張妙常跟了過來。這小丫頭平時存在感不高,因為她總是表現出一副乖巧樣子,卻非常懂得察言觀色,李慢侯的心事被她察覺,就跟了過來。

李慢侯看著張妙常走路艱難的樣子,不由皺起眉頭,等她爬上坡才問起。

“妙常!你的腳還纏著?”

張妙常點了點頭。

扶著她爬上坡頂,讓她坐下休息。

“不是讓你放了?”

李慢侯嚴厲道。

張妙常一臉委屈:“放了腳,多難看!”

李慢侯哼道:“纏著才難看。”

不一樣的審美之間,毫無道理可講,青樓長大的張妙常就是覺得大腳難看。這個年紀的女孩誰不愛美?不過她可以忍痛自己給自己纏腳,這份心性卻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張妙常嘆道:“大官人胡說!”

李慢侯不想跟她爭辯,做到她旁邊,就去脫她的鞋子。他想看看張妙常的腳傷成什么樣子了,李慢侯是見過小腳的,他奶奶那代人里,一些年長的老太太就纏著小腳,小時候偶然一次看到,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好的印象,有些陰暗。因為他看到有些人的腳,腳趾都折斷擠進了腳心,其實根本就是殘疾。

張妙常任由李慢侯脫了鞋,才有些嬌羞的稍微擰動,但沒敢真用力。

李慢侯開始慢慢解開她的纏膠布,一圈一圈纏的很緊密,看起來頗有章法。

纏膠布將腳纏的一直拱起來,如同一個小橋一樣,也許士大夫真的可以從中看到美感,但李慢侯看不出來。他卻能肯定,這樣的腳走路肯定是有問題的,很顯然只有腳尖跟腳跟能著地。

終于露出了肌膚,粉嫩中透著紅,仿佛泡過水一樣。

李慢侯輕輕轉著,還好腳趾沒斷,只是五根指頭擠在一起,李慢侯慢慢分開,還能分的開,只是看到張妙常咬著牙的樣子,知道骨頭生長的已經有些畸變。靜靜觀察了半天,發現她的腳型依然拱著,沒有了纏膠布的束縛,也沒有自然的恢復天然足弓的形狀。輕輕一掰,張妙常終于忍不住嘶叫起來。

“混賬!你在做什么?”

冷喝聲從身后響起。

轉頭一看,茂德帝姬不知道何時也爬了上來。

“你們怎么來了?”

李慢侯還疑問。

茂德帝姬沒理他,搶身過來,一把將李慢侯推開,擋在張妙常身前。茂德帝姬旁邊,還站著比茂德帝姬還兇的侍女黃鶯兒。侍女就是狗腿子,主子生氣的時候,他們就會齜牙,該上前撕咬的時候,也一定要搶在主子前面。

李慢侯鬧了個大紅臉,她知道茂德帝姬誤會了。

“我沒干什么,就看看她的腳。”

李慢侯解釋道。

“下流!”

茂德帝姬面色通紅,語帶怒氣,她是真的生氣了。

李慢侯恍然大悟,該死的審美差異,這年頭中國人的審美,讓那些士大夫帶的太偏,對于女人而言,腳是比胸還要隱私的器官,甚至可以歸類為器性官。

比竇娥還冤。

悄悄將茂德帝姬拉到一邊解釋起來。

從審美差異,講到現代人不但不纏腳,女人露出腳只是尋常事情。又講了纏腳在現代是禁止的,被認為是一種對女人的摧殘。

盡管茂德帝姬還是不理解為什么纏腳是一種摧殘,但接受了李慢侯的解釋,認為真的是差異導致的,李慢侯并沒有打算對張妙常這個小女孩做什么。

誤會一場,茂德帝姬也有些愧疚,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剛才看到張妙常追著李慢侯上了高坡,她就忍不住跟了過來,遠遠看到李慢侯在褻玩女孩的腳,頓時怒氣沖冠。

“你也纏著腳吧?”

解釋清楚后,李慢侯問公主。

茂德帝姬冷哼:“你要干嘛?”

還以為李慢侯也想看她的腳。

李慢侯道:“還是放了吧。對腳不好。”

一般中上人家想女兒嫁個好人家,嫁給門當戶對的同樣中上人家,就必須遵守這種扭曲的審美,可公主不需要。

茂德帝姬道:“不要你管。”

李慢侯又道:“影響走路。”

茂德帝姬不服:“哪里影響?”

說著示威一般用力跺腳,還轉了幾圈。

李慢侯也疑惑,懷疑公主纏腳的方法,可能沒有青樓女子那么殘酷。畢竟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因此也就犯不著把腳朝著殘疾的方向去折騰。想到船上另一個公主,那個公主在歷史上,不就是從金國徒步幾千里走回了南宋,并且走成了一雙大腳,就這樣依然被承認了公主身份。想來皇家女子的纏腳,不可能造成殘疾,否則一雙大腳根本無法解釋。

正這樣想著,那邊黃鶯兒跟張妙常爭執起來。

吸引了兩人的注意,看過去,只見張妙常已經脫了另一只鞋,正在一圈一圈將纏膠布扯下來,張喜兒則在一旁著急的阻止。

李慢侯和茂德帝姬也走了過去。

原來張喜兒也在講那一堆小腳不好看的道理,他是侍女,沒有纏足,并以此覺得羞愧。覺得張妙常纏的好好的一雙腳,放了太可惜。

茂德帝姬也勸道:“姐兒。這一放可就毀了!”

張妙常露出她那副天真爛漫的笑臉:“不怕。大官人說小腳不好看。”

茂德帝姬轉頭狠狠瞪了李慢侯一眼,還不解氣,又狠狠踩了他一腳,李慢侯吃痛,茂德帝姬卻先喊了出來,蹲下身子,捂著自己的腳。

扭著了!

李慢侯連忙蹲下:“扭傷了?”

茂德帝姬冷哼一聲。

“我看看!”

李慢侯說著就要去脫她的絲履,被一把打開。

“放肆!”

慍怒的瞪了李慢侯一眼,李慢侯卻覺得是撒嬌,堅決要脫了鞋去看。

茂德帝姬雙手捂住自己的腳,露出乞求的眼神看著李慢侯。

李慢侯心里一軟,就要放棄的時候,公主卻輕聲說:“扶我去里面。”

她看了看前面的柳林。

此時他們其實就已經在柳樹林中了,這篇樹林,沿著陡坡一直綿延到堤岸上,全都是一人粗的垂柳,也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

李慢侯知道公主在陌生人面前露出腳有些害羞,就扶她起來,慢慢往樹林深處走去。

茂德帝姬回頭交代黃鶯兒看好張妙常。

三排柳樹后,突然眼前開闊了一些,不是沒了樹,而是換了樹,竟是一片桑林,桑樹枝葉開闊,卻都不高,顯然是人工栽培,方便剪枝養蠶的。

這種景物的轉換,讓人心情似乎也有了些轉換。

李慢侯收心扶公主坐下,靠著一顆老柳樹,正對著桑林。然后慢慢脫下她的鞋子,同樣是纏腳,不過裹腳布都很高端,是絲帶。沒有像張妙常那樣纏的腳都拱起來,不過同樣纏的很緊密,尤其是足弓處,尤其緊密。

一圈圈將絲帶解開,露出一只小腳,說小腳其實也不小,相比張妙常來說大得多,李慢侯判斷大概是三五到三六的尺碼。

“呀!別看了。”

茂德帝姬嬌羞道。

李慢侯不但看,還動起了手。茂德帝姬立刻掙扎起來,卻又呼痛。

“別動!”

李慢侯聲音嚴厲,茂德帝姬果真不動了。

接著李慢侯仔仔細細檢查,接著從桑林擋不住的月光,握著一只白皙的腳。另一只手撥動一根根腳趾,還算靈活,看來沒有纏壞。仔細端詳足弓,微微有點弧度,卻又很平,像是扁平足,又不像是天生的。果然纏腳還是造成了后果,這雙腳整體較小,尤其是很纖細,應該是刻意纏成纖細狀的,如同這時代的藝術品,如同宋徽宗的瘦金體,朝著纖細發展起來。但還不太影響走路,只是要做激烈運動顯然不可能了。

李慢侯握著足弓,輕輕下彎,發現沒有彈性,骨頭可能已經定型,無法恢復了!

正心痛著,突然茂德帝姬輕聲叫了一聲,被弄疼了。

李慢侯趕緊松開,抬頭看她,發現她也在看他,一張美目嬌羞,滿臉通紅,似火一般,好似燒了許久,兩人凝視,茂德帝姬沒有躲開。

“我……”

李慢侯欲言又止。

“休得放——”

茂德帝姬還沒說完,嘴巴就被堵住了。

李慢侯這次可沒那么蠢了,問什么問,直接懟上去,才是最好的回應。

火熱的唇貼在一起,茂德帝姬的唇尤其熱,回應也很笨拙。

生澀蠕動著的雙唇很快就分開了,可是那一刻卻仿佛永恒。

公主依舊通紅著臉,低頭不說話,李慢侯還握著她的腳,輕輕揉著。

同時問道:“還疼嗎?”

茂德帝姬道:“更疼!”

李慢侯嘆道:“不要在纏了吧?”

他口氣溫柔,帶著請求之意。

茂德帝姬好似做了很重大的決定一般,發出了很輕的一聲:“嗯。”

很輕,又很堅決!

黃鶯兒的呼聲不斷傳來,剛才就是這聲音打斷了兩人的永恒。

黃鶯兒等不及找過來的時候,兩人依然沒起來,李慢侯正在一圈一圈的解開另一只腳的絲帶。全部解下來后,依然沒有放手,輕輕揉了起來。

黃鶯兒大叫:“大膽狂徒,敢輕薄帝——”

“住嘴!”

茂德帝姬訓斥侍女,黃鶯兒連忙收嘴,險些暴露了公主的身份。

李慢侯揉捏了一番,然后輕輕給公主套上襪子,穿上鞋子。

“走兩步試試。”

希望按摩能幫助肌肉放松,陡然放開的腳,可能很難馬上適應。

茂德帝姬扶著李慢侯的胳膊慢慢站起來,輕輕邁開腿,嘶一聲,吸了一口涼氣。

幾人都沒注意的旁邊,張妙常扶著一棵柳樹,神情微動,先是流露出一絲委屈,緊接著又閃過一絲堅強,很快所有表情就一閃而逝,再次恢復成了天真爛漫。

李慢侯扶著茂德帝姬:“我攙著你走罷。”

茂德帝姬點點頭,在攙扶下慢慢往樹林外走,天色已經太晚了。

走到張妙常身邊,李慢侯看她扶著樹,心想也是一樣的處境。

回頭對黃鶯兒道:“幫忙照看一下妙常。”

黃鶯兒悶哼一聲,扶著張妙常開始走,眼睛卻一直瞪著李慢侯的背影。

嘴里還嘀嘀咕咕,罵罵咧咧:“真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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