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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潮1980 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 電話邀約
1989年1月,日本國會議員兼家石原慎太郎,和索尼創始人盛田昭夫,合寫的《日本可以說不》一書出版上市。
書中大膽預言——雖然戰后世界一直以美國為首,但是到了二十一世紀,恐怕就要以日本為首了!
所以美國應該停止期待日本屈居其下,而日本應該對美國更加強硬。
書中甚至引用了在日本廣為流傳的陰謀論——美國之所以對日本使用原子彈,而不對德國使用,是因為種族歧視。
但實際情況卻是,原子彈在1945年7月試爆成功,那時德國就已經投降兩個月了。
而此時已經失去理智的昭和天皇,作為當年日本最高領導人,為了避免無條件投降,贊成“一擊講和論”。
日本因此發起了用飛機撞擊美國軍艦的自殺式攻擊。
盡管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仍然以失敗告終,并且成為世界上惟一被原子彈轟炸,而且還是被兩顆原子彈轟炸的國家。
總之,這本充滿了對自我反思的拒斥,以及欺軟怕硬和自以為是的書一經出版,就迅速成為了熱點話題,傳到美國之后,更是引發了軒然大波。
來自國外批評的聲浪日益高漲,許多看過這本書的知名人士和歷史專家,都對書中的觀表示震驚和愕然,并由此引發了圍繞本書的大討論。
一年后,一位長期批評日本的美國作家出版了一本書,名為《日本絕非第一》(JapanAsAnythingButNumberOne)。
不得不說,在這個世界上,日本人其實是一個“善“與“惡“兩方面都比較突出的特殊國家。
同時,日本人也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所具有的這種“特殊“。
他們始終天真地……也可以說,是厚顏無恥地,沉湎于“日本是個完美無瑕優秀民族“的幻想之中,堅信自己能夠在世界上暢行無阻,自己犯過的罪惡會隨著時間被世人淡忘。
以前的事情姑且不論,即便是當下泡沫經濟下的日本,這種盲目樂觀的自戀心態,也依然成為了日本這個國家的致命弱點。
實際上在日本人自以為富庶,充滿盲目自信的背后,他們一直只關注自己取得的成就,但卻對自己國家存在種種的問題視而不見。
這個時代的日本,他們沉浸在烈火烹油的繁榮盛世中,高喊“日本人和日本的制度非常優秀”、“賣掉東京就可以買下整個美國”、“日本才是未來世界經濟的中心”。
卻看不到日本普通人每年比西方工人多工作400小時,住在狹窄的屋子里,工作10年也買不起房子,每天花費一小時坐擁擠的火車去上班,下班再坐一小時的火車回家的生存苦惱。
就像左海佑二郎和美代子這樣的普通家庭,他們生活在充滿了虛幻泡沫和消費主義泛濫社會環境中,自己相信所有對日本社會和日本經濟美化的贊譽,卻對貧富分化加大和金融陷阱的危險從不自知,對未來的判斷只有盲目的樂觀。
否則的話,左海佑二郎又怎么敢拿自己家庭的未來下注去借那么多錢呢?
從某住角度說,這無疑是時代的悲劇,而他們就是時代的犧牲品。
當然,在這個時代的日本,比他們更為夸張,在錯誤道路上奔跑的更遠的人有的是。
有些人甚至相當幸運,不但沒有因為經濟泡沫感受到生活的矛盾和苦惱,反而因為敢于以“梭哈”的方式去參與投機游戲,一度成為時代的寵兒,大眾心目中的投機英雄,而身價暴漲。
但這一時的輝煌不可能讓這些人永遠成功,只能加重他們性情中囂張跋扈的部分,讓他們在狂妄自大下,做出更荒唐,更不可理喻的瘋狂之舉。
正應了那句老話,忘乎所以,過猶不及……
1989年1月底的一天,昨天因為應酬,凌晨才得以回家上床的寧衛民睡到早上十點左右才起床。
他打開窗戶,把屋內悶熱的空氣驅趕出去,讓微風和明媚的陽光灑進來。
光線亮麗,一眼望去,越過花園里的樹叢,可以看到松本慶子已經抱著孩子在那里曬太陽了。
寧衛民穿好衣服走下樓來,家里的女傭根本不用吩咐,就將吐司放進烤箱里。
并把今天的早報擺在了餐廳的桌子上。
寧衛民每天早上都喜歡撕著吐司片,悠閑地涂上奶油,配著半熟的炒蛋、培根和果汁,一邊吃一邊看報紙。
尤其是最近,日本社會熱鬧極了,處處都是引人矚目的新聞。
無論是政治新聞,經濟新聞,還是娛樂八卦都是不少看點,這就更讓寧衛民讀報早餐吃的津津有味。
“腐敗政治!經濟企劃廳長官原田憲被揭發!引咎辭職!”
這不,寧衛民剛打開今天的《每日新聞》,如此聳人聽聞的標題就映入眼簾。
他睜大眼睛看著那則標題,迅速閱讀了一遍內容,才知道這個消息其實是有關去年6月18日,日本爆發瑞可利事件的后續。
日本人力資源與媒體公司瑞可利,以未上市股票向多名政要行賄,股票上市后價格上漲5倍,這些政要通過拋售股票,牟取巨額利益。
在野黨抓住這一千載難逢的機會窮追猛打,導致越來越多的自民黨國會議員、政府高官被爆出牽涉丑聞。
1988年12月,卷入丑聞的大藏大臣宮澤喜一被迫辭職。
12月27日,時任首相竹下登不得不重組內閣,但僅僅三天后,新任法務大臣(谷川峻)又被揭發,辭職,形成了多米諾骨牌辭職現象。
進入1989年,這場丑聞依然沒有絲毫要結束的跡象,反而愈演愈烈。
今天報紙上的這位經濟企劃廳長官,分明是又一位因為這件事倒臺的政客。
不得不說,竹下登上臺后,日本的經濟泡沫還沒破裂,自民黨的政治泡沫先破裂了。
這還不算,再往下看,日本民眾跟日本政府在有關“自肅令”方面發生的矛盾又成了讓寧衛民開懷的更大樂子。
敢情自從昭和天皇嘎了之后,最初頭兩天哀悼期間,日本民間的反應還好。
盡管電視上正常節目大多停播,改為48小時循環播放天皇特輯,公共娛樂活動全部停止,娛樂場所一律閉門謝客,但日本國民還是基本做到“自肅”的要求。
不過這種事兒要是持續太久,老百姓可受不了。
正如“由奢入儉難”的道理,日本老百姓天天花天酒地快活慣了,對很多日本人來說,已經難以適應這份悲傷。
這不,全民服喪的時間一長,老百姓就不干了。
首先是NHK僅一天內就接到數千個抗議電話,要求“看天皇以外的節目”。
跟著日本各大影碟出租店顧客劇增,銷售額上漲至平時的四到五倍。
再加下來,是風俗產業的從業人員簡直都要罵娘了。
這些人開始向日本政府抗議,誰也不愿意因為天皇嗝兒屁,就影響自己的生計。
以至于昭和天皇下葬時,還有人破壞葬禮、策劃爆炸事件,要求追究天皇的戰爭罪責。
民眾對裕仁去世截然不同的反應,似乎預示著日本這一年的矛盾處境——欣欣向榮中,卻危機暗藏。
那想想看吧,這五花八門的離奇事件就跟一件件荒誕有趣笑話似的,落在寧衛民的眼里,他怎么能不樂?
那自然是覺得比耍猴兒的鬧劇還要精彩。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一天的本應該更有趣的娛樂版,有關藝能界的消息倒是讓他沒那么輕松了。
因為報紙上披露了這么一則消息,說是蛟川春樹的蛟川事務所即將斥資拍攝兩部電影。
其中一部是根據海音寺潮五郎創作的同名長篇歷史改編的《天與地》,講述了日本戰國名將上杉謙信與武田信玄展開對決的故事。
另一部則是以西伯利亞獵人和一條愛斯基摩犬結伴共同對抗自然挑戰為主題的情感故事《極光下》。
具體的消息內容,除了讓寧衛民驚訝蛟川事務所投拍兩部電影的手筆,居然肯花二十二億円投拍《天與地》,斥資十億円投拍《極光下》之外,更重要的是兩部電影導演的人選也讓寧衛民大為吃驚。
因為投拍《天與地》的導演居然是蛟川春樹本人,而另一部《極光下》則是與松本慶子有過情感恩怨的名導演深作欣二。
一個在寧衛民看來,本應該已經被霧制片廠和松竹映畫徹底封殺的人。
一個本該被再也接不到去執導大制作影片機會的人。
這是怎么回事?
深作這家伙怎么這么好命!這是又抱上新的大腿了嗎?
蛟川春樹也很有意思啊,這是要跟霧制片廠作對嗎?
還有……他們哪兒來的這么多錢,又怎么會有如此的膽量啊!
一部《天與地》的投資居然超過了《摘金奇緣》?
寧衛民睜大眼睛看著娛樂版的相關消息,當下蛟川春樹那曾經滿面堆笑的臉孔,和深作欣二憤憤不平的面容,依次迅即閃過他的腦際。
他是真的有點看不懂了,因為這個年代的其他人又不像他那樣,準確的知道未來互聯網會帶來豐厚的版權收益。
如果憑當下的電影運作模式,他們難道就不怕萬一賠了,收不回制片成本嗎?
這實在讓人感到奇怪,他總覺得這事兒沒有這么簡單,只憑蛟川春樹自己的實力是不可能做出如此冒險,宛如孤注一擲的舉措的。
從商業的邏輯上,根本就解釋不通。
更犯不著這么明目張膽的幫助深作欣二去得罪越來越有行業話語權的霧制片廠……
不過話說回來了,一時之間,寧衛民怕也沒有工夫再好好琢磨這件事,想明白始末究竟了。
因為正當他感到全然摸不到頭緒,手拿報紙陷入沉思之際,他的手提電話響了。
“我是大和觀光的高橋,早上好!寧會長!”
原來是大和觀光目黑區分社的高橋社長打來的。
他是最早幫助寧衛民打開拉桿旅行箱業務局面的人。
平日和寧衛民私下里也不少次喝過酒吃過飯。
雖然不能說是朋友,也是為了公務,但在雙方的合作關系里,這位高橋社長的確算是和寧衛民最為親近的合作伙伴了。
所以寧衛民也很高興的回復,“早上好,高橋社長。”
“哎呀,我是不是把您給吵醒了?”
高橋社長像是察覺到寧衛民聲音有異似的說道。
“啊,對不起,我正在吃早餐。”
“不不,是我該對不起,寧會長。打擾您了。”
“沒關系。我已經差不多吃完了。你不要這么客氣。啊,對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話筒那端隨即沉默了片刻,“啊,是這樣的,有一個人想要盡快和您見上一面,談一筆交易,不知道您什么時候方便?”
“想和我談一筆交易?什么交易?這個人是誰啊?”寧衛民好奇的問。
然而這下,對方卻更局促了,高橋以有點不安的聲音說,“對不起,具體的情況我所知也不多。這件事是我們大和觀光的會長吩咐給我的,我只知道想和您見面的這個人很有錢,而且他即將成為我們大和觀光新的控股股東。據我所知,他好像是一個讓我們會長無法拒絕的價格買下我們大和觀光。也就是說,以后會長雖然還是會長,但企業已經歸此人所有了。所以……所以會長才會讓我請您……”
怎么?大和觀光被收購了?寧衛民心里不由吃驚,更是倍感蹊蹺,對這個要見自己的人好奇起來。
不過,他的語氣卻還是表現得云淡風輕,沉穩極了。
“好啦,我知道了。會長的意思我也明白。誰讓你跟我比較熟呢,既然如此,那就麻煩你安排見面吧。如果對方愿意的話,即使今天也沒問題。我下午和傍晚都有時間。”
“真的嘛,那太感謝您了。實在抱歉,只可惜我沒辦法打探到更多的細情……”
從電話里就能聽出來,對面的高橋大概崢握著話筒向寧衛民施禮似的說道。
于是這件事也就這么順水推舟地定下來了。
“沒什么,鑒于我們彼此的合作關系,難道連這點信任感還沒有嘛。何況于情于理,我對這位大股東本來也應該見一見的。你不要有什么歉疚之意。碰到這樣的情形,你還能怎么做呢……”
“哎呀,寧會長,您的理解和體恤讓我感激不盡。那我這就去安排見面的地點和時間好了,很快給您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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