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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盤絲洞養蜘蛛 第六百六十八章、 神仙都沒腦子
鞭子發出破空聲,呼的一下打進霧里。
霧氣一陣翻滾。
然后,人們聽到了一聲嘎嘣脆的響聲,像一塊玉掉在地上,清脆,明亮……
齊鶩飛原本已經把符捏在手里,咒語都已經到了喉頭,只要行瘟使者一撲過來,他就把符丟出去。
但是聽到了這聲脆響,他知道不需要了。
他把符收起來,一屁股坐到地上。
剛才那一劍,耗盡了他的力量,實在堅持不住了。
他看見潘子墨和他一樣,也坐到了地上。
二人相視一笑。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
雖然從齊鶩飛射出第一劍開始到現在,只不過一瞬間,但這中間的過程極其驚險復雜。每一個人都盡力了,包括法舟和給法舟渡法力的幾位。
除了平頭哥有些好奇而不知所措的貼著洞壁立起前爪,站在眾人身后外,沒有人還能輕松地站起來。
范無咎大口的喘著氣,握著打神鞭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行瘟使者就躺在地上。
黑霧很快散盡,齊鶩飛終于看見了他的真身。
他看上去并不是想象中的魔鬼模樣,穿著一身青色稠衫,體態不肥不瘦,面容白皙,長長的頭發分向兩邊,倒有幾分不俗的氣質。
范無咎用打神鞭的鞭梢去撥行瘟使者的頭發。
“老范,小心點!”齊鶩飛說。
頭發撥開,露出里面已經碎裂的腦殼,輕輕一碰,半個腦袋就散成了碎片。
腦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沒有,像一個碗。
“擦,這家伙沒腦子的嗎?”范無咎驚問道。
“他是天仙,腦子早就玉化了。所謂血化白膏,瓊漿玉液就是了。”潘子墨說。
“那他怎么思考?”
“元神。”
“原來師父說的是這個意思啊!”范無咎嘀咕著。
“你師父說什么了?”齊鶩飛對范無咎那位神秘的師父很感興趣。
范無咎說:“師父說,天仙都是沒腦子的。我一直以為他只是在說天仙笨,沒想到天仙真是沒腦子的。”
齊鶩飛以前也不知道這些,想起來覺得有趣,就看向潘子墨,這里只有他最接近天仙了。
“這樣看著我干嘛?”潘子墨問道。
齊鶩飛撇撇嘴,把目光挪開。
范無咎卻不管,問道:“你是半步天仙,你腦子是不是壞了一半?”
潘子墨愣了一會兒,說:“差不多吧。”
見潘子墨沒有生氣,人們便也輕松起來,紛紛露出了笑容。
貼著墻壁站著的平頭哥也呲開牙,莫名其妙地笑起來。
齊鶩飛卻笑不出來,看著地上行瘟使者的尸體,緊緊的皺著眉頭。
“師兄,你在想什么?”小青問道。
“你們不覺得,太簡單了嗎?”齊鶩飛說。
“什么太簡單了?”
“打敗行瘟使者。”
人們沉默起來,仔細回憶剛才的過程。
“是好像挺簡單的。”范無咎說。
“哪有?”小青反駁道,“差一點就敗了好不好,我們這么多人,都盡了全力呢!行瘟使者雖然是天仙,但被六道木仙人打傷了,又輕敵大意,師兄戰術安排得當,才贏的啊,怎么就簡單了?”
齊鶩飛搖了搖頭,看著潘子墨問:“潘兄以為呢?”
潘子墨說:“我以為必死之局,沒想到贏了,的確有些太輕松了。”
任春曉說:“你剛才不是說兩成把握嗎,怎么就必死之局了?”
潘子墨說:“那只是為了鼓舞士氣,尋一線生機罷了。當然,我沒想到諸位身上帶著這么多至寶。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位小師傅剛才定住行瘟使者的是佛骨舍利吧?不知小師傅是哪位佛陀門下?”
“阿彌陀佛!”法舟雙手合十,“貧僧旃檀功德佛門下末徒。”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尤其是齊鶩飛。
我擦,旃檀功德佛,那不就是唐僧嘛!
這小和尚是唐僧的徒弟?太不可思議了!
齊鶩飛和法舟認識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想起當初第一次相見,法舟上盤絲嶺,說要找回師父留在黃花觀的一件東西,還肯以佛骨舍利交換,最終因齊鶩飛舍不得老黃狗而作罷。
“法舟師父,你真是唐僧的徒弟?”他問道。
法舟搖頭道:“非也非也。唐僧只有三個徒弟,就是陪他取經的三位。取經之后,唐玄奘歸東土,留在靈山的是旃檀功德佛,此相非彼相。我師是旃檀功德佛,不是唐僧。”
范無咎不解道:“這有什么區別?”
法舟沒有回答。
潘子墨說:“身外化身,實相名相,各不相同。就如當年老君化身老子教化天下,但老子是老子,老君是老君,你不能說老子是老君,更不能說老君是老子。”
范無咎說:“那不還是一個人,為什么要分開?”
潘子墨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起源于一,包括你我,但你是你,我是我,不能說你是一,我是一。”
范無咎說:“照這么說,老君是老君,老子是老子,老君在兜率宮,那么老子去哪兒了?為什么現在只剩下一個老君,而不見老子?”
潘子墨說:“老君天生而圣,老子則不然,他入人間,既為凡人,由凡人而經歷修行入圣,入圣之后,老子就又稱了老君。你我也一樣,若將來有一天真的得道而還道,就都成了一。那時你便是一,我也是一。你就是我,我也是你。”
法舟補充道:“道即如此,佛亦如是。未成佛前,你我皆不同,成佛后,佛便是你,你便是佛。佛即是一,無分此佛與彼佛。”
“照這么說,靈山只有一個佛?”
“也可以這么說。”
“那我問你,既然只有一個佛,那你怎么又哪里來的個什么鳥功德佛?”范無咎覺得自己找到了法舟話里的毛病,得意地問道。
法舟笑道:“佛即果,而顯現不同。世間數如恒河之沙,一沙一世界,一世界一佛。千千萬萬沙,就有千千萬萬佛。而千千萬萬佛又無非一佛,即佛即果。所謂三十五佛,乃三十五種修行法門,旃檀功德佛乃其中之一。我修的就是這個法門,也必將持此功德而成佛。即成佛后,即歸一,無分千千萬萬,千千萬萬者皆是我。”
范無咎摸了摸頭:“好復雜,好復雜!”他看向圓覺,“嘿,大和尚,你聽懂了嗎?”
圓覺搖了搖頭說:“不懂,所以我要還俗了,以后別叫我大和尚。”
他們在那邊談佛論發,齊鶩飛卻在思考另外一件事。
法舟當初來盤絲嶺,到底想拿回什么東西?
肯定不是旺財。
會是什么呢?
他很想問問,但覺得此刻不是時機,而且法舟估計也不會說,不然第一次見面時就該說了。
把思緒從這件事上挪開,回到眼前,齊鶩飛還是有些擔心,行瘟使者殺的太輕松了,這很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家伙的元神呢?”齊鶩飛突然問道。
眾人都是一愣。
是啊,元神呢?
打神鞭能敲破頭顱,破壞肉身,但應該不會傷害元神。就算打散了元神,那么魂魄呢?
總不能什么都沒有吧?
“事情有些怪異,我們先出去吧。”齊鶩飛看著地上的尸體說。
大家一致同意。
好在沒有人受傷,服用了丹藥之后,只經過簡短的休息,就都恢復了過來。
他們沿著濁氣之道一路往回走,回到了洞外的樹林當中。
神識刷的一下展開,人也頓感神清氣爽起來。
范無咎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說:“我們終于從腸道里爬出來了!我感覺自己像一條蛆。”
人們回頭看了一眼剛剛出來的洞口。這一下,不光是端木薇和曲晚晴,所有人都感覺不怎么好了。
范無咎發現大伙都瞪著他,抓了抓頭說:“咋了,我說的不對嗎?”
他看見人們都看著他身后,眼神都很慌亂,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
他回頭看了一眼,就看見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這眼睛剛好堵住了他們出來的洞口,仿佛那山洞本就是一只眼睛,而他們剛才正是從這眼睛里走出來的。
范無咎渾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閉上眼睛!”齊鶩飛大喊。
人們一起閉上了眼睛,然而,那只巨目依然在他們眼前,仿佛是整座山正睜眼看著他們。無論他們怎么做,也無法避開它。
“夕惕若厲!”
隨著咒語聲響起,法舟也敲響了手中的缽盂。
當——
但那只眼睛還是大大的睜著。
山在動。
綿延的山脊如怪獸之背,山谷如怪獸之口。口張開,露出成排的尖牙。
在這時候,齊鶩飛也不禁感到了恐懼。
幻象無法破除,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到底什么時候開始,什么時候結束?
就算手中捏著陸承給的符,也無法丟出去用,因為沒有目標。
怪獸的巨口已經把他們都包圍,再不出手,就要被吞沒于怪獸腹中。雖然在這幻想之中被怪獸吃了到底會怎么樣誰也不知道,但這景象實在叫人恐怖。
齊鶩飛想起九幽束魂草上那黏著的魂魄,他相信,在這個幻象中死去,可能就真的死了。
人們發起了本能的反抗。
法舟丟出了佛骨舍利,化作蓮臺金身佛像,放出萬道金光,把山林染成了金色。
圓覺等人和剛才一樣以法力渡給法舟,維持舍利之威。
端木博文、任春曉、昆奴當先出手,游龍飛鳳舞于九天,沖向怪獸的巨口。
接著是潘子墨,掩日紅光大盛,放出無情一劍。
最后是齊鶩飛,宵練凝聚太陰劍氣,殺劍將出。
一切都和剛才殺行瘟使者時一模一樣。
但這一次的對手卻不是行瘟使者。
游龍飛鳳,落于那怪獸的巨口,仿佛流星之于天宇,曳著尾光,永遠滑翔于黑暗之中,無法觸及宇宙的邊緣。
無情一劍,赤血掩日,十里之內殺機盡絕。然而,相對于這只巨大的怪獸而言,十里之地太小太小。那一座座山峰,也不過是怪獸口中的牙齒而已。
齊鶩飛的宵練凝聚起無窮殺氣,太陰寒氣如冰,凍結了周圍的草木,卻無法凍結這千里山川。
最后只剩下范無咎,忽隱忽現,手里拿著打神鞭,在那里胡亂揮舞著。
然而,毫無作用。
怪獸之口正在合攏,舍利金光也被慢慢吞噬。
“撤!回撤!”
齊鶩飛大喊著,拼命舞動手中的劍,太陰劍氣亂竄,如萬支冰劍齊發。
昆奴聽到他的喊聲首先飛還,任春曉和端木博文也調轉頭來。
但還是來不及了,獸口將要合上,眼看著他們逃不出來了。
潘子墨手中劍翻轉,人劍合一,化作紅日沖天而起,忽然炸裂開來,劇烈的沖擊波讓合攏的巨口緩了一緩。
但也只是緩了一緩,這一緩不足以讓那三人逃脫。
齊鶩飛釋放出飛天錨,三只錨爪抓住了三個人,用力往回拉,同時展開天絲鯪鯉甲,在面前形成屏障,企圖迎接他們,幫他們擋住一擊。
可是,在怪獸的巨口之下,這天絲鯪鯉甲看上去就猶如鱷魚嘴邊的一張薄紙。
情急之下,齊鶩飛把血羅衣拿出來披在了身上,然后飛出去,用盡最后的法力裹住飛回來的三人。
忽然,如瀑布般的血水從他的身上流淌出來,化作長河,十萬魔魂在河中起舞。
齊鶩飛嚇了一跳,不知發生了什么事。
尹長天只說這衣服能號令萬教,以歷代教徒之血染就,蘊藏十萬魔魂,有無邊法力。至于怎么用,他卻沒有說過。
齊鶩飛也是無奈之下拿出來試試,總覺得這披風樣的法寶應該又一定的防御力,沒想到披風拖地,越來越長,變成了一條血河。
那正在合攏的怪獸之口終于停了下來。十萬魔魂之舞中似乎蘊藏著某種奇怪的力量,血水翻涌間,周圍的場景正在發生變化。
山一座座崩塌下來。
法天象地的怪獸不見了。
綻放金光的蓮臺金身佛像也不見了。
猶如電影場景變換一般,一切都變了。
齊鶩飛看見自己站在山腹間巨大的空腔洞,眼前是流淌的地下河,河中央有沙渚,渚上綻放著一朵血色的花,四周圍繞這九朵九幽束魂草。
渚前的沙灘上,一只拖著九條尾巴的猼訑趴在那里,手里玩弄著一條五彩的繩子。
此刻,他的一面背脊上那只眼睛睜開著,好奇的看著齊鶩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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