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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宮廷是我的 726、心慌
“我師父說,上回皇上原本都是發火了,可后來還是忍住了,回頭皇上還單獨和顏悅色地與他提醒了一回……連師父都說,皇上這必定是顧及孝淑皇后去,這才肯格外施恩。”
“卻不成想,這才幾天啊,孟住竟然又犯了一模一樣的錯兒去!若是錯兒犯在皇上親自提點之前,那倒也罷了,可是這都是皇上親自提點之后了,那可就成了他全然不將皇上的口諭放在心里去了……那這錯兒可就大了!”
廿廿也是搖了搖頭,“一個人便是得意,又何至于要忘形到如此地步去?就因為二阿哥這會子有了子嗣,他就當真以為高枕無憂了去,便連皇上的口諭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原來總覺著他有他哥哥盛住的覆轍在眼前擺著,他便是再糊涂,總歸也要小心謹慎些,不至于犯下大錯去……卻沒想到,他竟然能如此。”
月桂也忙道,“雖說這不算實際上的大罪,可是這卻會叫皇上心寒啊!”
廿廿冷冷一笑,“皇上并非不肯施恩給他們家,可是他們兄弟倒好,總是在皇上剛給了個熱乎兒的,他們回頭就往皇上心上碾一塊冰下來……又怎么能怪皇上對他們心寒去?”
這邊廂話還沒說完,外頭已經來了傳旨的太監。原來皇上盛怒之下,處置孟住的旨意立即就下來了,都沒叫大臣們去議去,而是皇上自己直接就給定了。
“諭:本日孟住因伊兄盛住補授副都統,碰頭謝恩,口奏‘跪請萬安’。孟住系滿洲舊仆,在乾清門侍衛行走,兼充三阿哥諳達。前因伊謝恩時,口奏跪請萬安,曾經申飭;本日又復如此口奏,看來伊竟不諳清語,如何充當乾清門及阿哥諳達差使?”
“孟住著退出乾清門侍衛、并三阿哥諳達,在委散秩大臣上行走。”
廿廿聽罷也是嘆口氣,“好好兒的乾清門侍衛,結果變成了散秩大臣,職銜都沒了。”
五魁嘿嘿笑道,“更何況這還只是‘委散秩大臣’,是暫時署理的,尚且并未實授的去,還不如散秩大臣呢……”
廿廿淡淡拂開桌角一絲塵埃,“去告訴三阿哥一聲兒,以后孟住不再是他的諳達了。不過話可說下,他以前還可以拿人家當個擋箭牌,不好好兒連弓馬騎射的;以后可沒這理由了,他要是再敢偷懶,我可定罰不饒。”
五魁抿嘴一笑,“嗻,奴才這就去回了三阿哥去,叫三阿哥樂呵樂呵!”
皇子們皆在上書房念書,綿愷得了信兒,一時有些喜不自禁。
綿寧本在隔壁,兩人因不同的年歲,自然是要跟著不同的師傅,上不同的功課。
恰好綿寧休息之時散步出來,路過綿愷的窗邊,瞧見綿愷那一臉的喜形于色,不由得指尖握緊了些。
“二阿哥,這是怎么了?”與綿寧一處讀書的綿偲瞧著不對勁兒,走過來問。
綿寧見是綿偲過來,略有些猶豫,隨即還是搖搖頭,“沒事。剛得了旨意,我那二舅又在我汗阿瑪面前犯了錯,我跟著心下十分慚愧和不安。”
綿偲雖說不繼續深問了,不過還是循著綿寧視線的方向朝窗內看了一眼。冬日的陽光這會子也是明晃晃的,正照在綿愷那一張還不懂得深沉掩飾的臉上。
綿偲心下已是有了數兒,這便拉著綿寧道,“……是承恩公自己糊涂,又干二阿哥什么去?二阿哥終究是晚輩,又每日都在宮中念書,又豈能見天兒盯著他是怎的?”
綿寧便也趕忙換上笑臉去,點頭道,“九哥說得對。他再是母舅,終究內外有別,我也管不得他去。”
饒是如此,綿寧散學之后回到擷芳殿,一張臉還是掛不住了陰沉下來。
他原本這些日子回來總是先去看看星樓,可今兒已經走到了星樓的門口兒,還是遲疑住了,隨即扭頭進了側福晉富察氏的房。
舒舒又“病了”,家里的事兒自是還得交給富察氏操持去。
此時房中,趙氏和孫氏也都在。
自打星樓有喜,趙氏和孫氏一時有些慌了馬腳,原本想到舒舒那抱團兒,可是眼見著舒舒“又病了”,阿哥爺言明不準驚擾,故此兩人便每日都到側福晉富察氏這兒來聚堆兒。
兩人一見阿哥爺進來,眼睛都是放光的,尤其是孫氏,畢竟是新進來的人,對阿哥爺還是抱著絕大的憧憬去的。
兩人上前行禮,都將自己最美好的神情擺在臉上,迎著綿寧去。綿寧竭力笑笑,卻是擺手,“在咱們自家里,不用這么大規矩。我在這兒,你們兩個也跟著拘束,那你們就不必在這兒了,都回自己屋里歇著吧。”
綿寧面上雖是平和的,手卻還是不耐煩地擺了擺。趙氏和孫氏對視一眼,心下雖然還都有不甘,可也不甘久留,趕緊告退而去。
一瞧這架勢,富察氏便知道有事兒,趕緊打起精神來,加了一百二十分的小心去。
“……阿哥爺累了吧?阿哥爺今兒就留在我這兒用膳,叫他們把膳食都擺過來吧?”
富察氏說者無心,綿寧則登時高高挑起眉毛來,“你又渾說什么!”
富察氏一驚,回頭趕忙細想一下兒方才她自己的言辭,這才趕緊半蹲請罪,“妾身是平日里說習慣了,這便忘了……規矩改了,是該說阿哥爺‘用飯’,將‘飯食’擺過來。”
其實上回那事兒已經過了這么久了,當時情形雖說有些緊張,不過如今因為皇孫的事兒,擷芳殿上下早已解了那緊張去,這便又有些回到從前的說法兒,就又開始“膳房”、“膳食”的了。
他們原本也是想討阿哥爺的歡心,用這樣的話去預示阿哥爺來日必定問鼎大位的。故此平日里說習慣了的,這便有些沒留神,更沒想到阿哥爺忽然就又惱了。
綿寧深吸口氣,“不光是你自己個兒,你明兒起還得親自盯著家里所有人去,看他們還有誰也又忘了謹慎,已然又將這些字眼兒掛在嘴上了。”
富察氏心下也是又浮漾一下兒,也沒起身,就手搭在綿寧膝頭,高高揚眸看著綿寧,“……阿哥爺,這又是怎么話兒說的?”
綿寧嘆了口氣,這才將今兒皇上下旨將他二舅孟住給革職了的事兒說了一遍。
富察氏蹙眉聽著,緩緩道,“……這便是二舅爺嘴上不謹慎,可是卻也不干阿哥爺的事呀。皇上必定不會遷怒給阿哥爺的。再說現下咱們家有這樣的喜事,皇上怎么高興還都來不及呢,又如何會為了這樣的小事兒跟阿哥爺計較去?”
從富察氏自己的想法兒上來,她可真過夠了那一年多小心翼翼的日子去,那些日子里字兒一個不敢有錯兒,言行舉止都是加了小心又小心的,說句不好聽的,那些日子來差不多都要夾起尾巴來做人了。
可他們家又是什么人家兒呢,她阿哥爺那可是皇上的嫡長子啊,在這宮里,便除了皇上和皇后面前,到哪兒還不是揚眉吐氣的?卻要那么長的日子里那么憋屈,她真不想再回到那樣的日子了。
“阿哥爺……您未免太過緊張了吧?這事兒必定礙不著咱們去的。”
綿寧卻是皺眉,“你若這么想,那便是錯了!汗阿瑪這回又哪里只是懲戒二舅?汗阿瑪是在借二舅警告我,不要得意忘形,就忘了之前的那檔子事兒了。”
富察氏有些不解。
綿寧便又是嘆口氣,看著富察氏,更仿佛是在看著這一整個院子里根本就不懂自己心思的女人們,“……因為咱們家有了皇孫,汗阿瑪大喜,這才饒了大舅的罪,賞了京里差事,事實上準他回京。可是汗阿瑪卻不希望咱們家就此便忘乎所以,故此在剛饒了大舅,隨即就革了二舅的差事去。”
綿寧說著疲憊地在炕上躺倒,仰頭看著棚頂,“實則無論是大舅還是二舅,他們能有今天的一切,不過都是因為額娘和我,故此他們對于汗阿瑪來說,哪里有那么要緊?汗阿瑪真正要賞要罰的,實則還是咱們罷了。”
綿寧的話,叫富察氏也激靈出一身的冷汗來。
“……可是皇上他,他為何如此?難道又是有人在皇上跟前,嚼阿哥爺的舌根子了不成?”
富察氏可以親眼可見,阿哥爺這些日子來安守本分,哪兒敢有什么出格的言行去呀,那皇上怎么還要在這原本大喜的日子里,弄這些個去?
那皇上又為何要警告阿哥爺?唯一的解釋,便是又有人要在皇上耳朵邊兒嚼阿哥爺的舌頭去,離間皇上與阿哥爺的父子恩情!
富察氏靜靜想了想,終是忍不住抬眸看著綿寧,“是皇后娘娘吧?三阿哥大婚在即,這些日子已經在過禮了,她必定不高興咱們家有了喜事兒,搶了三阿哥的風頭去……”
“她便要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就在三阿哥大婚之前,設法將阿哥爺您的勢頭給壓下去。要不然,皇上何至于在這大年下,又是大喜的日子里,非要下旨辦這樣掃興的事去?”
躺在炕上原本已經閉上了眼的綿寧,聽了富察氏的話,無聲地睜開了眼。
只是他沒說話,身子也沒動,叫跪在地下的富察氏看不見他的臉。
一個念頭鉆入了他的腦海。卻也不算臨時起意的,而是他早就知道的隱憂。
良久,就在富察氏都以為他已經睡著了,這便起身來給他托靴子的時候兒,他才晃了晃腳,幽幽道,“近來外頭和家里的事兒都多,家里的事兒我有時候顧不上,你多細點心吧。”
富察氏微微一頓,她知道阿哥爺一旦說這話的時候兒,就是福晉又得有好長一段日子不能當家了,這管家的權柄要在她手心兒里且攥著些日子呢。
她心下自是高興的,可是她卻不能表現出來。
而且這樣的事兒已經幾次三番了,說實在的,她煩死了還有福晉這么個擋道兒的……畢竟她管家都管了,又憑什么這權柄說還回去就得還回去?這來來回回的折騰好幾回了,嫌人家不絮煩么?
況且還有這個家里各種人的眼色呢。你手里攥著那權柄,自然是所有人都對你低眉順眼的;可是倘若這權柄沒攥兩天兒就又得還回去了,那些人的眼色立即就變了。
甚至,有些在她當家的時候兒呵斥過的人,反過來還要到她面前來譏諷一番,用作報復呢。
這么著忽悠一下子上去,又忽悠一下子下來的滋味兒,她真有點兒夠了。她自不是不想要這個機會了,她只是希望這管家的事兒就留在她手里,別來回變動了才好。
她便輕輕咬了咬嘴唇,悄悄覷著阿哥爺的神色去,緩緩道,“……只是這會子又是過年,又是三阿哥要大婚的,這些事兒總歸還是得叫福晉出面才合適。故此不是妾身推諉,而實在是這些事兒上,妾身也沒法兒代替福晉拿主意不是?”
綿寧靜靜聽著,面上依舊并未露出任何神色來,只淡淡道,“福晉病了,病得很重,便是過年和三阿哥大婚這樣的大事,福晉也起不來炕,出不了門。回頭我便叫人報進里邊兒去,叫這一應的事兒,都由你來承應著。”
富察氏心下呼啦一下子,像是被風吹開了的窗戶扇兒似的。
過年,更何況是三阿哥大婚這樣的大事,福晉便是有什么,也總該要出面的。就比如上回皇后的千秋節,福晉雖說也叫阿哥爺關了些日子,可是那天阿哥爺還是準了福晉出門去給皇后娘娘行禮去了……那這回,眼見著福晉犯的事兒怕是更大!
更何況,都在一個院子里住著,她如何能不知道福晉的真實景況去?——福晉壓根兒就沒什么大病,這些日子來哪天不發脾氣,大吼大叫不說,還摔盤子摔碗的。倘若是個病重的,連炕都下不了的,便哪兒有這么大的勁兒啊!
只能說啊,這回阿哥爺對福晉,可是又更狠下心來了。至于內里究竟是為什么,她只不過不敢再細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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