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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宮廷是我的 680、靜好
“那咱們就不比。”廿廿含笑摟住綿愷的脖子,拍拍他的腦袋瓜,“額涅的綿愷,永遠都是獨一無二的,是額涅的大兒子,誰也比不了。”
遠遠的,綿寧回眸望來。廿廿這一幕母子相擁的畫面,令綿寧迅速甩頭回去,大步走遠。
不多一會子,皇上已然縱馬而入,下馬將馬韁繩甩給侍衛,上前含笑伸臂攬住廿廿去。
因綿愷抱著綿忻就在廿廿身邊兒,皇上便也騰出一只手臂來,攬住了兩個兒子的肩。
“……你們都聽額娘的話了沒有?這兩個月來,你們哥倆兒沒氣著你額娘吧?”
綿愷登時樂成了一朵花兒,“自然沒有!汗阿瑪不在家時,兒子既保護額涅,又看顧著四弟呢!兒子是額涅的長子,那兒子就得在汗阿瑪不在家時,給額涅頂門立戶呢!”
皇帝驚喜大笑,“喲,這兩個月不見,阿瑪這一回來,就發現咱們綿愷長大啦……”
一家人笑意融融,綿寧在一旁站著,距離雖近,卻一時竟融不進去。這般在旁觀望著,竟覺自己越發地像了個外人。
廿廿心細如發,更何況這些年一直格外在乎綿寧的感受,故此廿廿趕忙笑著將皇上的手從綿愷肩上拿下來,倒是引著皇上往綿寧那邊兒瞧,“皇上可別聽綿愷說嘴,他是長個兒了,可是這兩個月的工夫,還不夠他長到頂門立戶那么高去的。我要是現在就指望著他頂門立戶啊,那房梁都得塌到我脖子底下,我得彎腰鉆過去才成。”
廿廿笑著望向綿寧,“皇上不在京時,真正替家里頂起門戶來的,還是咱們二阿哥。”
綿寧這才心下一暖,趕忙上前請雙腿跪安,“汗阿瑪一路辛苦了。兒子這一番雖然沒能隨駕恭謁祖陵,然則早已心魂俱往,夢中無數回雙膝跪倒在祖陵門前。”
皇帝欣慰笑笑,點頭道,“家里目下就你一個成年的皇子,朕自然也是想著帶你同去盛京恭謁祖陵的,只是家里更需要你。你皇額娘在京,你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還都年幼,需要你在家幫襯著。這些才是更要緊的,恭謁盛京以后自然還有許多的機會,以后再去吧。”
“而京中的情形,也都叫朕放心,朕在盛京和途中,收到在京辦事的王大臣的奏報,都說京中宮里一切安好,這當中自然是你幫襯了你皇額娘不少去。”
皇帝說著,伸手取出一盞燈來,“當年祖宗剛創下基業之時,盛京老皇宮中清寧宮東暖閣所用的燈盞,曾為糠燈。當年百業待舉,祖宗生活簡樸,便是宮中,亦不用華麗之物。當年你皇瑪法恭謁盛京之時,朕隨駕同去,曾經在清寧宮東暖閣中見過。”
清寧宮乃為盛京老皇宮后宮的五宮之首,為國主大福晉所居住。東暖閣便是臥房。后來大清入關之后,參照中原的稱呼,將清寧宮稱為中宮,“國主大福晉”稱為皇后。
“朕這回恭謁盛京,到清寧宮中竟然不見了糠燈,竟是盛京官員們因覺著簡陋,竟撤去了。朕吩咐他們重又擺上。朕回來時,又特地從盛京帶回來幾盞盛京老皇宮里舊存的糠燈,留給你們兄弟幾個,以示不忘祖宗當年艱苦創業之功。”
綿寧眼圈兒便紅了,忙又跪倒,“兒子謝汗阿瑪的賞,兒子回去便將家中書房的燈換了,用這盞糠燈,時時不忘祖宗艱苦。”
皇上欣慰地點點頭,“只是這糠燈終究是暗,你也仔細著眼睛些。”
皇上與皇子們說完了話兒,廿廿便也含笑向六宮道,“這兩個月,你們也沒少了在我眼前念叨皇上,掛念皇上。這還不趕緊上前恭請皇上圣安來?”
諴妃便含笑,率領六宮齊齊上前。
此時妃位只有諴妃一人,諴妃身后便是淳嬪、吉嬪和如嬪三位嬪位。
皇帝視線從一妃三嬪面上淡淡滑過,便點頭道,“都起來吧。這兩個月來,外頭的事兒有綿寧幫襯著皇后,那宮里的事兒自然是你們出力。辛苦你們了,朕心下都有數兒。”
簡單說過了幾句話,宮門口畢竟不是站著說話的地方兒,皇帝便率領眾人各自回宮。
廿廿親自侍奉皇上沐浴更衣,皇上卻沒立即歇著,還先去奉先殿拈香。待得皇上拈香歸來,天兒都已經黑透了。
廿廿早備好了晚晌候著,一時間心下也是萬語千言,卻不知從哪里說起才好。
皇帝進來,先握了廿廿的手,兩口子面對面坐下,皇帝先趕緊捧起碗筷來扒拉了兩筷子,“還是家里的飯香!”
廿廿挑眉,“怎地,盛京內務府伺候的不周到?”
皇帝嘆口氣,便將筷子放下了,“此番恭謁盛京,便是旁人不知道爺的心思,你卻是明白的。”
廿廿靜靜垂眸,“是啊,皇上為的自是旗人生計,尤其是宗室和覺羅的生齒日繁之事。”
自從大清入關,定鼎華夏以來,旗人的人口暴漲。而按著旗人的生活習慣,旗人只能當兵、當差,靠著朝廷養贍兵甲的銀子來生活。可是這早已翻了多少倍的人口數目,著實令朝廷養贍兵甲的費用成了無底洞一般。
尤其是宗室、覺羅子弟,目下竟然都出了沒有辦法過活的。從上回永定河發水,京中各處粥廠就已經都出現了扎著黃帶子的去討粥喝的。這在民間自是引起了極大的波瀾去,許多百姓都以為朝廷連自家族人都要養不活了呢!
故此皇上近年來都一直在設法將沒有爵位、沒有差事的宗室、覺羅子弟送回關外去。關外地廣人稀,又是祖宗創業之本,叫他們回到關外去,一來可以重新體嘗祖宗創業之功,二來也是一份養贍。
為了這個想法兒,皇上除了派宗室大臣回盛京去看過之外,皇上自己也是想親自回去看看的。這回終于成行,廿廿自盼著皇上帶回來那邊兒的好消息來。
便是盛京那邊兒的內務府大臣,也多是以宗室、覺羅子弟來擔任,故此廿廿才會委婉地問起這個事兒來。
皇帝便嘆了口氣,方才還旺盛的胃口,這會子竟都倒了。
“……爺自是寄望著盛京乃是我大清祖地,依舊保持著從前的簡樸之風。可是爺回到盛京老皇宮時,竟然連清寧宮里的糠燈都找不見了。你便也能想到,這一班留在盛京的宗室子弟們,便連祖宗的簡樸之風都丟棄了,個個兒在盛京的都叫嚷著苦,想要爺下旨再準他們回京呢!”
廿廿也是蹙眉,只是這會子當著皇上,自然該為皇上分憂,這便淡淡輕笑道,“雖說可氣,不過倒也是人之常情吧。畢竟咱們大清都已經入關這么多年了,這好幾輩子的宗室和覺羅們全都是在京里生,京里長的。這天子腳下的繁華,早已是他們每日里生活的模樣。”
“盛京雖然是故都,可是畢竟跟京師比起來,位在關外,沒京里大,也沒京里繁華熱鬧,這幫子宗室和覺羅回去,可不是要叫苦連天了嘛。”
皇帝輕輕閉了閉眼,“他們那起子人,也不想想在京里都活成什么樣兒了!分家的家產、旗地變賣了,鎮日就扎著黃帶子游手好閑在京里橫晃,惹是生非,徒然壞了祖宗的名聲去!爺本想著,關外好歹還有大片沃土,賜給他們,沒幾年便可重又置辦起個田莊來。便不是賣成銀子,至少也能填補自己家里的吃食……誰料想,他們竟如此不成器,只念著京里的繁華,難道還想繼續回京里來喝那施粥嗎?”
廿廿便忙坐過來,抓住了皇上的手,“爺別動氣……這事兒自然該辦,只是這事兒也終究不是三年五載就能辦得的,爺盡管耐下心來,過了這一輩子人之后,必定能見著爺這心思的好處的。”
有了廿廿的寬慰,皇帝這才松口氣,心下痛快些兒了。
他抬眸細細看著廿廿的眉眼,緩緩道,“禧恩為和世泰謀黃馬褂的事兒,想必你已經知道了。你別多想,爺已經問明白了,那都是禧恩自作主張,和世泰完全被蒙在鼓里。”
廿廿便笑了,“皇上的旨意傳回京來,我都聽見了。一聽說皇上只罰了禧恩的三個月俸祿,并未一塊兒罰和世泰去,我便知道皇上的心意了。”
“只是我倒覺著皇上這么著或許有些偏頗了,既然這事兒是禧恩為了和世泰辦的,我倒不信和世泰事先半點兒都不知道動靜。我倒擔心他或許也有順水推舟、擎等著好事兒的意思。皇上怎么能就饒了和世泰,而只罰禧恩呢?依著我說,皇上該將和世泰也一并罰了三個月的俸祿去才是!”
“那省下來的俸祿,就舍給粥廠去,叫粥廠多熬幾鍋粥,就——周濟給京里那些還沒來得及回盛京的閑散宗室們好啦!”
廿廿是將兩件事兒給捏在一塊兒了,皇上一時也沒想到,不由得揚聲大笑。
皇帝伸手捏捏廿廿的面頰,“爺的小皇后,還是這般俏皮!”
廿廿撅了撅嘴,“……皇上也別因為和世泰而落下個偏袒小舅子的名聲啊!”
皇帝便又大笑,將廿廿給摟過來,“爺這些年凡事都小心謹慎,偶爾你也得叫爺放肆一回。爺這回就偏袒小舅子了!話又說回來,他那點月俸,三個月加在一處也沒多少,哪兒夠粥廠耗費的去。”
廿廿鼓起腮幫來,“那還有我阿瑪的。俗話說‘子不教,父之過’,皇上連我阿瑪的俸銀一并罰了去!若是還不夠粥廠消耗的,那還有我的!”
皇帝連忙伸手將廿廿的嘴給捂上了,“哎喲呵……爺連自己的媳婦兒也要罰上了,那是不是接下來爺干脆將自己也給罰了?誰讓爺是和世泰的姐夫,是你阿瑪的女婿呢!”
廿廿也愣了,“……我沒想這樣兒啊。”
皇帝便又是大笑,伸手刮了廿廿鼻梁一記,“都說了,打折了骨頭還連著筋呢。所以爺這回只罰禧恩,不罰和世泰了!”
廿廿還想說什么,就被皇上俯身而來的嘴給堵住了,不叫她再堅持。
唇齒相依的當兒,廿廿嘆息著沉迷進去,卻也跟著終究將一顆懸著的心給放下了。
孝淑皇后的兩位兄弟盛住和孟住,皇上說給收拾就收拾了,那她的兄弟也自然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地盯著呢。倘若有半點的不檢點,一點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稍作添油加醋,那皇上因有盛住和孟住的事兒在先,就不能不罰。否則,難免叫朝臣覺著皇上這是有所厚此薄彼了去。
不過所幸,皇上這回卻是堅決,那和世泰這次便沒事兒了。
夫妻二人汗涔涔地并肩入眠時,廿廿才緩緩問,“……皇上這一走兩個月,您回來瞧著宮里的姐妹們,可都變樣兒去沒有?”
皇帝閉著眼睛疲憊卻滿足地笑,他的手卻還是能準確地找到廿廿的眼睛,將她的眼簾給抹下來,蓋住,“……不過兩個月而已,哪兒有那么大變化。”
廿廿在夜色里,靜靜微笑。
次日皇上赴大高殿、壽皇殿行禮,回來后升座太和殿,接受文武百官因皇上恭謁盛京而上表慶賀。
儲秀宮里也是六宮齊聚,都向廿廿行禮。
到了如嬪這兒,廿廿含笑道,“八公主這幾日可好?若身子好些兒,便抱過來給皇上請安吧。”
如嬪恭順地行禮,“……回皇后娘娘,八公主這幾日雖說好些,可還是有點子咳嗽。嬪妾這便擔心公主再將這病氣過給皇上去,那就不好了。”
廿廿笑道,“小孩子的這點子咳嗽,對于皇上來說,倒不打緊的。倒是皇上剛回來,這父女的親倫才更珍貴不是?”
如嬪便低眉順首道,“是,那嬪妾就按著皇后娘娘的旨意,這兩日就抱來給皇上行禮。”
“好。”廿廿含笑看著這樣的如嬪。又是當年剛進宮時恭順柔和的眉眼,言行有度,進退合宜,眼中再不見了當日的戾氣。
這便也是八公主那孩子的福氣了吧。叫她生母能平心靜氣地好好兒陪伴著她長大,而不再將她那孩子也攪進算計里來。
便也是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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