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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宮廷是我的 646、嘴欠
六宮散去,各自回宮。
因還沒回宮里去,如貴人在圓明園的住處便還暫且沒有跟廿廿合在一處,故此還要回自己的寢宮去。
她告退時,廿廿自是千叮嚀萬囑咐,叫她自己回去的路上可千萬仔細些兒。又親自叫四喜出門去特地吩咐抬轎的太監走穩當些,走慢些。
四喜還特地將話與抬轎的太監講明:“你們或許還不知道,那我也就也與你們說明白些,如貴人如今已經身懷皇嗣……若是有半點兒驚動,你們該知道那是什么罪過去。”
幾位抬轎的太監此前也不知道,這一聽見,便都驚得趕忙向她行禮,道賀之余,自有戰戰兢兢。
是四喜親自扶著她上轎坐好,恭恭敬敬滿面笑意地恭送她。
她高高坐在肩輿上,穿行在這朱墻之間,從未有如這一日這一刻地明白,她在宮中的地位,將有此而改變了。不管將來如何,如今她懷著皇嗣,那她這幾個月間就會成為整個后宮之中最為金貴之人,所有人見著她都會畢恭畢敬、小心翼翼。
自然,除了皇后娘娘之外……
皇后娘娘除了位在中宮,也更因為此時皇后娘娘也同樣懷著皇嗣去。
而若是皇后娘娘并未也懷著皇嗣的話,那這會子便連皇后娘娘也會對她百般呵護去——是比眼前更多的那種。
她這般想著,終是忍不住幽幽地嘆了口氣。
也說不清是揚眉吐氣,還是,心有遺憾了去。
前頭傳來巴掌聲,也是有內廷主位經過的意思。
這圓明園終不比宮里,便是這宮墻夾道,也比宮里更寬敞些,不必如宮中那般橫縱嚴整,誰跟誰都避不開。
星溪便忙囑咐抬轎的太監,“慢著些兒吧。”
如貴人從前一向不愿生事,在宮里的時候遇到這樣的情形,自然都寧肯先慢一步,避過了再走不遲。
今兒,如貴人想了想,“不妨事,咱們走咱們的。”
星溪愣了愣,不過隨即便也笑了,“對啊,如今主子您的身份可金貴著呢!便是撞上了,管她是誰,除了皇后娘娘之外,便都得讓著咱們先走!”
星溪自己說著,也是越發感覺揚眉吐氣,“這時候兒主子的身份便不再是一個貴人這么簡單,主子現在有皇嗣加持著呢,后宮上下誰敢不讓著!”
如貴人無奈地搖頭,“瞧你,何至于這般?我沒的要去炫耀什么,我只是正好兒想聽聽她們背后說些什么,唯有這么跟上去,才能聽得見。”
星溪想想便也翹起唇角,“可不是么!想必主子如今有了喜,她們必定心下都如針尖兒扎著似的,指不定背后說主子什么壞話去。那主子是該聽聽去!”
如貴人淡淡揚眸,也沒說話,自管由著太監們抬著轎子往前去。
前面是一條打橫的夾道,還沒轉過墻角之前,只能聽見有人說話,卻還看不見人影兒去。
只是從那說話的音量,已經知道距離很近了。甚至可能那兩個說話的人就在墻角那邊,只要拐個彎兒去就能撞到一起了。
如貴人這才向星溪使了個眼色,星溪趕忙緊走幾步,攔在了太監們的前邊兒,讓轎子停了下來。
如貴人高高坐在肩輿之上,靜靜垂眸,看著自己的指甲兒。
“……皇后就是皇后,貴人就是貴人,便是都有了皇嗣,可是兩個人在皇上的眼中啊,卻也終究是兩回事。”
這個聲音年輕,語速卻是慢的,顯見得這個人雖然年紀不大,可是心思深沉。
這個聲音如貴人雖然算不得熟,不過卻也不至于認不出來——是李貴人。
“今兒才知道原來皇后娘娘也有喜了,而且瞧著皇后娘娘的身量,分明是在如貴人之前就已經先見了喜信兒的。我說我覺著皇上起駕熱河之前,就隱約瞧著皇后娘娘有些發福呢。只不過那時候兒還沒想到皇后娘娘是有了喜,還以為皇后娘娘只是發福了呢。”這聲音有些弱,像是大病初愈的樣子。
既然猜中了李貴人,那這一把聲音本就帶著病弱的特征,便也不難猜了。
如貴人幽幽地瞇了瞇眼,在腦海中極力勾畫出那個人的面貌——玉貴人,是皇上登基之后第一個選中、第一個進宮的貴人,資格在一眾貴人中便是最老的。
更何況皇上賜以“玉”字為封號,更可見她相貌的光艷。聽說玉貴人當年剛進宮的時候兒,頗有華妃年輕時候兒的風采去,連華妃本人都頗為忌憚,叫玉貴人吃了不少的苦頭去。
……就連玉貴人這陣子的病,聽說病根兒都跟從前玉貴人跟著華妃居住時候兒分不開干系去,天知道憑華妃的性子,曾經明里暗里給玉貴人吃下去過什么去。
不過不論如何,如今華妃已經不在人間了,玉貴人也過了當年剛進宮時候兒最好的年華去,如今又因為病,身子和相貌都不如從前了。
那邊廂李貴人道,“原本咱們還覺著如貴人因為有喜而搬到皇后娘娘的儲秀宮去同住,這真是天大的榮幸呢;可是今兒卻得了皇后娘娘也有喜的信兒,便登時不覺著那如貴人有什么了去。”
“況且姐姐可別忘了,皇上今兒說要明年起鑾去盛京恭謁……皇上早不去,晚不去,偏定在明年去,可不就是為了皇后娘娘的這個孩子去告列祖列宗的?”
“這樣的盛恩,自然唯有皇后娘娘所出的嫡皇子、固倫公主才有的待遇。如貴人的孩子,又怎么能比得了?”
玉貴人便也輕笑一聲,附和道,“也是,畢竟皇后娘娘自從當年誕育下三阿哥來,已是十年未曾有過喜了。時隔十年有喜,又是中宮之貴,皇上能不重視么?”
“再說了,明年也正好兒是皇上承繼大統十年的整日子,皇上這正好兒是雙喜臨門不是?”
李貴人便嘆一聲兒,“要不怎么皇后娘娘有中宮的命呢,我聽說三阿哥出生那年,是乾隆六十年,就是皇上當年隔了十多年才有的又一個小阿哥,如今這便又隔十年了。”
“況且三阿哥出生當年的乾隆六十年,先帝爺正式宣告天下,立皇上為皇太子;而明年啊,若是皇后娘娘能再誕下皇子的話,那就又趕上皇上承繼大統十年去……姐姐你說,上天怎么就這么眷顧皇后娘娘,叫皇后娘娘誕育下的皇嗣,每一個兒身上都背著吉祥的寓意去呢!”
玉貴人便也笑道,“皇后就是皇后,又豈是這六宮中人誰都能比得了的?便如同這后宮里從來就沒缺少過出自鈕祜祿氏弘毅公家的格格,可是便都是一家兒的出身,可卻一共才出過幾位皇后去?其余人啊,更多的還只是宗室福晉,或者不過是嬪御罷了,終究都沒有問鼎中宮的命去。”
李貴人聽罷立時就寒聲而笑,“可不!姐姐說的自然便是如貴人!便同是鈕祜祿氏弘毅公家的格格,甚或哪怕都是一塊兒有喜的呢,這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還不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去了?!”
玉貴人說這話的時候,自不知道如貴人就在隔墻之處。她原也沒有旁的意思,只是湊趣兒,說著頌揚皇后的話罷了。畢竟皇后是后宮之首,說這樣的話在后宮之中才是大勢所趨。
更何況她心下并沒有李貴人這種對如貴人心有嫉妒的去。
玉貴人因進宮早,又在華妃手里經受過磋磨,早已知道這后宮的難捱,爭寵之心早就淡去了;況且如今又總是病著,這便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故此對于此時如貴人有喜,她心下并無什么波瀾去。
只是這話兒被李貴人自然而然地給接了下去,直接引到如貴人身上去了,她又不好當面兒就將李貴人給否了,這便尷尬笑笑,“……實則后宮里的鈕祜祿氏弘毅公家的格格可多了,又不止是如貴人一人。”
不成想李貴人眸光一轉,“那玉姐姐說的,難道是二阿哥福晉?”
玉貴人這便更有口也說不清了,這便趕緊擺手,“咳,不說這事兒了,咱們快走吧,回頭信貴人該等急了。”
墻那邊兒,玉貴人和李貴人越走越遠,聲息漸無。
這邊廂,如貴人高高坐在肩輿上,垂眸只看她自己的指甲蓋兒,半晌不出聲兒。不說走,也不說不走。
星溪便有些緊張起來,趕緊啐一口在地下,還踏上去碾一碾,“呸呸呸,怎么偏生出她這么個欠兒登來!主子的事兒,與她有什么相關?誰給她的大臉蛋子,竟好意思厚著臉皮來嚼主子的舌頭根子來!”
“奴才看啊,就是把她給嫉妒瘋了!一進宮就裝病,就妄想爭寵的主兒,結果心思白費,皇上便是去探她的病,卻壓根兒就沒給她多少恩寵,到頭來還是主子福分大,得了皇嗣去,沒她什么事兒!”
“她這便嫉妒瘋了,主子便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去!主子甭聽她那些不好聽的,主子不但不該生氣,反倒還應該高興!就因為主子福分大,才將她給嫉妒成這樣兒的,主子盡管樂著面對她去!”
如貴人緩緩勾起了唇角,贊許地看星溪一眼。
“傻丫頭,你想哪兒去了?你說得對,我心下想的也自與你一樣兒……她是嫉妒瘋了才會如此。”
如貴人緩緩抬眸,在這初冬的陽光下輕輕閉上眼。
陽光雖烈,卻沒有幾絲暖意,顯得有些單薄和蒼白。
“……我只是想著,這個李貴人對我的敵意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你沒瞧見今兒蕓貴人故意躲著我,她在一旁看著,滿眼睛里藏的全都是幸災樂禍。我便如何猜不到,怕就是她到蕓貴人面前說了我什么去,挑唆的蕓貴人要與我生分了。”
星溪便也一怔,“……主子真是慧眼如炬!奴才是納悶兒蕓貴人今兒是鬧的哪一出,卻著實沒留神李貴人去。”
如貴人輕哼一聲兒,“憑李貴人的年紀,她今兒掩飾得已經夠好了。臉上都瞧不出什么來,唯有眼睛里泄露了些許去。剛進宮的小丫頭就這么多的心眼兒,若假以時日去,別說蕓貴人不是她的對手,這六宮之中便也罕有人能控制得了她了。”
星溪忙道,“管旁人呢,不過奴才相信,主子必定早將她給看得透透兒的!甭管她想算計誰去,總歸沒機會傷主子半根寒毛去!”
如貴人靜靜垂眸,“她是傷不到我,不過她首當其沖自然是要對蕓貴人下手……好歹蕓貴人也曾與我相伴那么些時日,如今蕓貴人都與我生分了,那這便也是李貴人用了隔山打牛的法子,傷著了我去。”
星溪抬眸望住如貴人,“那主子便稟明皇后娘娘,就將她剛才那番牲口不如的話都告訴皇后娘娘去!就說她想挑唆皇后娘娘和主子不合,這是要傷及皇后娘娘與主子母家同族的情分去,請皇后娘娘治她的罪!”
如貴人看著星溪氣得腮幫鼓鼓的模樣,不由得覺得好笑,這便舉袖掩唇,輕輕笑出聲兒來,“你個傻丫頭……就這么點子事兒,我還麻煩皇后娘娘作甚去?再說皇后娘娘的身子這會子已經沉了,比我的月份兒還大些,這會子自是驚動不得的。”
“再說了,若是皇后娘娘治罪于她,又哪里是我收拾她去了?那便沒趣兒了。”
星溪盯住如貴人的眼睛,“那主子的意思是……?”
如貴人卻淺淺一笑,“她不是有病么,最愛吃藥……想必她手里存著的藥,可多了去了,自然不僅僅是從華妃手里得去的那么點子藥才是。”
十月里,迎來了皇上的萬壽節,與廿廿的千秋節。
天兒也冷了,園子里也已經草木凋零,皇上便率領后宮從園子里回宮去。
如貴人終于正式住進儲秀宮里去,與皇后同在一個屋檐下。
如貴人由吉嬪正式領著,進儲秀宮給廿廿行禮時,廿廿賞下的帳子、被面兒等,層層疊疊堆了星溪滿懷,小小的星溪都抱不住了,站在那兒直搖晃。
月桐便笑道,“皇后主子常說今年自從有了喜信兒后,便時常記不住事兒,那這會子奴才可得提醒主子一聲兒——您瞧啊,如貴人娘娘跟前就星溪一個伺候的女子,偏年紀還小,那這會子可真難為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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