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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宮廷是我的 512、任你處置
皇上的旨意傳下來,想必是那些期待看見肅親王家倒臺的人,是志得意滿了。
可是廿廿卻也并未失望,倒松了口氣。
“雖說失了差事,但是爵位卻毫發無損。那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聽主子如此說,倒叫月桂等人也都精神一振。
可不,肅親王永錫雖被革去鑲藍旗漢軍都統和管理圓明園的差事,但是肅親王依舊還是肅親王,依舊還是那高高在上的八大世襲罔替的王家。
他的長子敬敏、次子敬敘雖都被革去了散秩大臣和額外散秩大臣的差事,但是二位的爵位依舊還都是輔國公……
爵位還在,那就俸祿還在,便是少了一項差事的進項,但是他們這些宗室爵位的擔任差事,原本許多就只是發給爵位俸祿,并不額外給差事的俸祿了,倒不影響什么。
這父子三個,總歸是與那些個沒有爵位、世職的閑散宗室不同的,那些閑散宗室是指望著差事的俸祿過活;而對于他們三人來說,差事不過是錦上添花,若沒有了,錦緞的底子那依舊還是錦緞。
況且只要還有爵位在,憑著肅親王這太宗長房、八大世襲罔替王家的身份,遲早還要再賞賜差事,出朝為官的。
月桂便也忍不住抿嘴笑了,“……奴才瞧著,這便仿佛又是如上回十七爺一樣的事兒了。明里是罰,罰得還挺大的響動,但是內里卻壓根兒就沒傷著什么去。”
廿廿輕輕嘆口氣,“是啊。好歹敬敘依舊還是輔國公,那二妹便依舊可憑爵位入宮相見。”
月桂含笑點頭,“皇上自然知道主子是等了這些年才終于有了姐妹在宮中見面的機會,皇上如何能忍心就給革除了呢。”
廿廿靜靜垂眸,“倒是也巧,這回十七爺冥冥之中又當了一回肅親王家的擋箭牌去。是他與壽康宮太監私下交通在先,后頭才有肅親王與咱們宮里飯房太監交通在后……皇上如此責罰肅親王,倘若還有人覺得意猶未盡,想要反駁的話,那豈不是成了要將前頭十七爺的事兒也重新翻出來了?”
“肅親王終究是遠派宗藩,與皇上早已不牽筋連肉的,可是十七爺不同,那可是皇上在這世上,唯一的本生兄弟了。”
月桂便也輕嘆口氣,“可不。這可當真是冥冥之中,不知哪位老主子在天有眼,護住了肅親王——啊不,實際上還是護持住三阿哥小主子去了。”
廿廿點頭。
若是綿愷再大些,比如說過了十三歲,那這事兒就不會只是肅親王自己一方受牽連,便連綿愷都要受罰了。
“我去拈一炷香。”廿廿起身去慈寧宮后殿的大佛堂。
香煙裊裊,廿廿無聲敬拜。
在她心中,無聲地祝禱:“今日之事,媳婦知道肅親王的心意,然則媳婦與三阿哥母子,從無覬覦‘正大光明’匾額后之心。”
“那匾額后,無論皇上封的是誰的名字,媳婦也都全心全意尊崇皇上的心意……還請汗阿瑪、額娘明鑒。”
香煙裊裊,隨風清揚,直達青空。
二月十八日,綿愷正式進學;僅隔一日,穎貴太妃便薨逝了。
老太太因已過滿了古稀高壽,走之時也是心滿意足的。
唯有放不下的,依舊還是她撫養長大的十七爺。
盡管十七爺都這么大的人了,可也時常出些小孩兒的事兒,便總叫老太太放心不下。老太太便將十七爺再鄭重托付給廿廿。
本已多日昏沉的老太太,忽然間這樣清醒,廿廿心下便已經明白,這已是回光返照。
廿廿便特地一臉的笑意盈盈,握著穎貴太妃的手道,“……他騙得了世人,原本應騙不過您老去。他啊,雖是看著荒唐、糊涂,可心下怕是這天下頂尖兒的明白之人。”
“再者,皇上是誰啊,是他一奶同胞的親兄。若是皇上當真有半點不護著十七爺的地方兒,都不用媳婦出頭,便是天上的先帝爺和孝儀皇后額娘都不能饒了皇上不是?”
廿廿將穎貴太妃的手放回被窩里去——老太太的手,已經一點一點地涼了下來。
廿廿忍住淚,繼續含笑道,“您老人家忘啦,養心殿里可是供奉著先帝爺和孝儀皇后額娘的神牌呢,那二老啊可是日日夜夜地盯著皇上吶。”
穎貴太妃安然地輕輕閉上了眼睛,嘴角含笑,“我乏了,讓我一個人,睡一會兒……我很高興,終于可以去見先帝爺,還有孝儀皇后了……”
廿廿親手為老太太蓋好被子,垂下帳子,忍住難過,轉身走出了門兒去。
她腳步不能停,趕緊去看望婉太妃。
婉太妃比穎貴太妃還大十多歲呢,如今八十多歲的老人家,千萬別跟著一塊兒就……
當廿廿走進婉太妃殿內時,遠處終于傳來了用于傳遞消息的拍巴掌聲。
廿廿猛然停住腳,眼睫垂下,淚水隨之滑落。
二月二十日,皇帝親自來壽康宮酹酒。
綿寧、綿愷也跟著來了。
酹酒罷,皇帝和廿廿一起陪著婉太妃回寢殿歇息,皇帝隨即輕輕握住了廿廿的手,“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這些日子廿廿都在壽康宮陪伴穎貴太妃,最后的幾天,廿廿幾乎衣不解帶。
此時,廿廿面上雖不至于憔悴,可是眼圈兒也終是烏了。
“綿愷沒事,你安心就是。”皇帝輕聲撫慰廿廿。
廿廿靜靜點頭,“我知道……我便是暫且顧不及他,可有皇上護著呢。”
廿廿抬眸,目光正撞上綿寧的。
綿寧眼中的急迫、痛苦,全都清清楚楚。
廿廿深吸一口氣,“可是皇上只責罰了肅親王一人,我倒覺著有些不公。”
“嗯?”皇帝抬眸望住廿廿。
廿廿伸手拉過綿愷來,指著地下,“跪下!”
綿愷嚇了一跳,有些不甘心,卻也還是緩緩地跪下了。
“皇上也應該責罰他。他雖年紀還小,可是也已經到了進學的年紀;既然進學了,就該明是非。便是肅親王送給他的物件兒,他也不該就受了;他應該先去稟明皇上一聲兒……又或者,便是皇上國事繁忙,他一時見不著皇上,那他也該先告訴他哥哥二阿哥一聲兒去!”
綿寧便是一震,忙上前在三阿哥身邊兒,并肩撩袍跪倒,“都是兒子看顧三弟不周,還請汗阿瑪、皇額娘一并責罰!”
廿廿上前,躬身,親手扶著綿寧手肘,“二阿哥請起,此事與二阿哥無干。是你兄弟不懂事,便有人該問罪,也該是我這個當額娘的。”
綿寧驚得絕不敢起身,一徑又想叩頭,“皇額娘為穎貴太妃侍疾,無暇旁顧,故此曾經在移居壽康宮之前,親自將三弟托付給兒子照料……可是皇額娘言猶在耳,兒子竟一時不查,令三弟遇見這樣的事兒來。”
“兒子汗顏,當真無顏面見皇額娘……”
皇帝微微挑眉,這才知道原來廿廿在赴壽康宮之前,已經將綿愷托付給了綿寧。
皇帝便也微微皺眉,“綿愷剛挪到阿哥所去居住,又剛進上書房……的確有綿寧看顧著,最為合適。”
綿寧一聽,更是無顏抬首,只一徑向皇帝請罪。
廿廿卻道,“……二阿哥不必因此事而自責。我是曾經將你兄弟托付給你,不假;然則這件事卻是出在二月十五,而你兄弟是二月十八才正式進學呢。故此這便不是你的責任,也更不是你辜負了我的囑托。”
“終是,肅親王的不是。他身為親王,怎能如此不知大體。這個二月,原本事多,他怎么能不替皇上分憂,反倒添出這樣一宗大麻煩來?”
綿寧也趕緊道,“肅親王原本也是愛護三弟之意……畢竟三弟進學,乃是人生中第一件大事。”
廿廿柔聲道,“我既將你兄弟托付給你,那便不僅僅是嘴上說說的。他不懂規矩,你便該教他學規矩。擇時不如撞時,既然眼前遇見了這件事,二阿哥,我便不管他了,這件事就由你來教他規矩。”
“該罰則罰,罰后該怎么教就怎么教。唯有這般,才叫他明白什么是規矩,又什么是‘長兄比父’,叫他學會敬畏規矩,也尊敬著你這個當兄長的。”
皇帝倒先有些不忍,想要攔著。廿廿伸手按住皇帝的手,“皇上,就這么辦吧。”
廿廿說罷便沉了臉,對綿愷道,“你現下就跟著你哥哥回阿哥所去。在阿哥所和書房里,你見了你哥哥,便如同見了你汗阿瑪和我一般,無論你哥哥教你什么規矩,你都必須守著,不準再違!”
廿廿說完,也不看綿愷滿臉的委屈,拉著皇帝的手,便先走了。
皇帝被廿廿拉著出了壽康宮,還是有些不放心,一步三回頭地向后望著。
廿廿卻是頭也不回,一步一步走得堅定。
直到拐過了彎兒去,皇帝這才收回目光,輕嘆一聲,搖了搖廿廿的手,“……別這么委屈咱們的孩子。”
廿廿心都被剜得一疼,“……無妨,這是他該經受的。雖然他還小,卻也幸好他還小,要不,他今日又哪里只是這樣的境地?”
“再說,國有國法,家也有家規,他既然已經進學了,那就連同這些一起學起來吧——身為皇子的,便是連這樣咬著牙關忍住委屈的本事,也終是都該學的。”
廿廿抬眸望住皇帝,“皇上難道不是么?從小,上頭便有輝發那拉氏所出的嫡子;還有純惠皇貴妃、淑嘉皇貴妃二位所出的幾位皇子之下……皇上那么小的時候,額涅還未進封皇貴妃,皇上的身份便也在那幾位皇兄之下。”
“皇上難道不也曾要學會這樣的本事么?皇上都能與幾位皇兄相處得這樣好,這便自然是額涅教導有方;那我便也該學著額涅的樣兒,叫綿愷學出皇上當年的本事來。”
皇帝不由動容,緊緊攥住了廿廿的手。
綿寧從壽康宮回到擷芳殿,進門便是大怒,徑直沖入側福晉富察氏房中。
“……是不是又是你?說!”
富察氏看阿哥爺來,原本還是高興的,這冷不丁被阿哥爺當頭一棒砸過來,驚得整個人都癱在地上。
“阿哥爺……這是說什么呢?妾身又做了什么,惹得阿哥爺如此不快了?阿哥爺盡管說明白,也叫妾身心下知道個一二。若當真是妾身有錯,妾身由著阿哥爺責罰就是……”說著,已然是淚落兩頰。
綿寧森然凝著富察氏的眼睛,“……我問你,你可與肅親王府有所往來?”
富察氏懵了,“肅親王府?怎么會啊!誰不知道肅親王是皇后娘娘的內親,肅親王兩個兒媳婦全都是鈕祜祿氏弘毅公家的人啊!”
綿寧一想也對,可還是不肯輕易就放了富察氏去。
“那……儲秀宮飯房的太監呢?你可有識得的?”
富察氏心下這才終于大體明白是什么事兒了,這便松下口氣來,可面上卻還是楚楚可憐著,“儲秀宮的飯房太監?天啊,妾身能與他們有何交接去?”
富察氏緩緩坐直了,眸光左右轉動,“……若阿哥爺是問這些事兒,妾身倒覺著,阿哥爺不如去問問福晉才好。”
“肅親王家的兩位兒媳婦,終究都是鈕祜祿氏不是?便是二媳婦是皇后額娘的妹子,可還有大兒媳婦呢……那終究與皇后額娘母家不是一個房頭的,妾身聽說,當年她們各房頭之間,仿佛還有些齟齬似的。”
“至于儲秀宮的飯房么……妾身只是阿哥爺的側福晉,自然沒什么交接的機會;可是福晉不一樣啊。福晉要執子婦之禮,每個月總要親自去為皇后額娘侍膳一回的,妾身聽說她好像還親自下廚過來著,那自然有能與儲秀宮皇后飯房太監接觸的機會啊。”
綿寧面色一寒,卻沒有半點贊許之意,反倒忽然伸腳,踹在了富察氏的肩頭,“你個長舌婦!”
說罷,寒著一張臉,轉身就朝外去。
富察氏被重又踹翻在地,委屈的淚水登時涌出。
待得阿哥爺走遠了,她才緩緩從地上爬起來,雖然頭發都散了,可是她嘴角終于緩緩勾起一絲笑意來。
福晉,終于也輪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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