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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門佳媳 第四百三一回 得意 抵京
季善昨晚掛記沈恒,沒能睡好,今晚他終于回來了,可算是睡安穩了。
沈恒也睡了一個好覺,翌日五更醒來時,終于覺得精神好了許多,腦子也不像昨兒那樣木木的,恢復了清明。
他輕手輕腳的更衣梳洗后,便要出房門去。
床帳卻忽然被撩開,露出了季善睡眼惺忪的臉,“你要上值去了嗎?等下,我昨晚有幾句話忘了給你說,迷迷糊糊想起時,你已經睡著了,只能這會兒與你說了。”
沈恒見她說著,便要坐起來,忙上前把她摁回了被窩里,柔聲道:“什么事這么要緊,還弄得善善你這么早就醒了,肯定是心里一直掛著,不是說了讓你只管安心將養身體的嗎?快睡你的,等我晚上回來再說也是一樣。”
季善打了個哈欠,“我都醒了,就索性說了唄。前兒晨曦與我說,太后病重,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皇上因此下旨在民間遍尋名醫,病重的應當不是太后,而是皇上自己吧?我記得,你之前還說過,皇上應當是心疾方面的病癥?”
沈恒聽得氣笑了,“這個師妹,我可再三與她說過,不要把外面的事告訴你,省得你徒增煩心的,結果她還是沒能管住自己的嘴,看我回頭怎么說她!”
季善忙道:“你別怪晨曦,是我實在無聊,非纏著她告訴我的,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就是想提醒你,若皇上真是心疾方面的癥狀,那最是可能猝死的,一旦搶救不及時,或是搶救也沒用了,那皇上隨時都可能……,所以你見了殿下和妹夫,再鄭重提醒一下他們,讓他們務必做好準備吧,以免措手不及,失了先機。”
沈恒已皺起了眉頭,“這個可能性當然不是沒有。可皇上聽說瞧著一直都精神狀態極佳,并不像是病重的樣子,每日的小朝會幾乎沒斷過,也幾乎日日都會召見殿下或是文武重臣們,若真問題很大,隨時都可能……,不可能一點破綻都瞧不出,殿下也不可能絲毫都瞧不出才是。”
季善正色道:“正是這種人人瞧著都覺得沒問題的人,最容易忽然就倒下,一倒下就再起不來了,何況不是早就知道皇上分明是有疾在身的嗎?總歸你提醒殿下和妹夫務必早做準備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沈恒這回應了,“我知道了,會提醒殿下和妹夫的,殿下和妹夫心里應當也早有數,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的道理,他們豈能不知道?好了,善善你睡吧,我得走了,記得千萬不許再為這些事勞心了,不然我就告訴娘和岳母,你身體恢復得其實不好,偏又硬撐著不肯說,讓她們定要守著你,坐滿雙月子。”
“呃……”季善沒好氣的瞪他,“你至于這么狠呢,我也沒勞心呀,是實在無聊,才會逼問晨曦,然后多想了一點的,也是希望自己心里有個底,別當個聾子瞎子呀。我現在已經提醒過你了,后面當然就不會再操心了,反正你要是敢這樣陷害我,真讓我再憋一個月,我就真一個月都讓你睡書房,看誰更狠!”
沈恒笑起來,“那我肯定狠不過善善你的,誰讓我愛你更多呢?好了,我就是心痛你罷了,你既說了后面不會再操心,我姑且再信你一回。你睡吧,我真走了啊。”
說完俯身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才轉身大步出去了。
余下季善等他出去了,又碎碎念了幾句,方閉上眼睛,睡起回籠覺來。
等她睡醒起來,正一邊吃早飯,一邊逗槿哥兒,一身素色衣裳的羅晨曦帶著六六七七到了,“善善,我馬上要出城去莊子上,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兩個孩子只能送過來,勞你和兩位伯母替我照看一下了啊。”
季善忙道:“你出城去干什么,妹夫不是說了,讓你只管把兩個孩子照看他,安心等著恩師即可,其他事都有他嗎?”
羅晨曦蹙眉道:“話雖如此,相公到底只是女婿,如今爹又還沒回來,若一個姓羅的都不在,往后讓有心人知道了,怕是少不得大做文章;且相公本就忙碌,哪經得起幾日、十幾日的耽擱呢,還是我去換了他回來吧。就是兩個孩子我肯定不能帶去,交給其他人又委實不能放心,也只能給你和兩位伯母添麻煩了。”
季善等她說完了,才道:“什么麻煩不麻煩的,六六七七能來,我和兩個娘高興且來不及呢,晨曦你只放心忙你的去便是。哎,這些事哪該你做,可你說得也對,一個姓羅的都不在,就怕事后橫生枝節。那你帶哪些人去呢,好歹多帶些人去,總能搭把手,吃穿睡也別委屈了自己,那又不是什么值得人真心敬重悲傷的長輩,我們自己問心無愧即可。”
羅晨曦點點頭,“我知道,不會委屈自己的,我都是為的爹,不然我怎么可能管他們?”
又道,“我剛過來得急,只帶了奶娘和紅綾紅綃丁有才家的,費媽媽在后面收拾兩個孩子的東西,要晚些時候才到,主要還是她和奶娘們照顧兩個孩子,善善你仍安心將養身體便是了。等我忙完了,再好生謝你和兩位伯母啊。”
季善嗔道:“以前怎么不知道某人這般見外?我難道不是六六七七的舅母,大家都不是一家人呢?好了,快走你的吧,路上記得瞇一會兒,我只看你的臉色,便知道你昨晚肯定沒睡好。”
羅晨曦沉著臉道:“可不是沒睡好嗎,滿肚子都是火,能睡好就怪了。干的都是些什么惡心事,我光說都怕臟了自己的嘴,爹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會攤上這樣一雙所謂的父母!”
季善忙道:“你也別生氣了,不過兩個不相干的人罷了,為他們氣壞自己的身體,豈非太不值當?我和你師兄過幾日便會派了人,去城外門一直候著,等恩師一到,便迎了恩師到家修整的,你只放心吧。”
羅晨曦點點頭,“那我先走了啊。”
又看了片刻還在熟睡的槿哥兒,才出了季善的房門,折回了花廳里去。
就見六六七七正吃路氏做的米團子,因外面裹了一層紅糖,小哥兒兩個都吃得花了臉,見了羅晨曦,六六還笑道:“娘只管放心忙您的去,我會照顧好弟弟的。”
又與七七嘰嘰咕咕的商量,“我們吃完了就看小弟弟去,好不好?今天我們別就讓他睡了,讓他起來跟我們一起玩兒。”
半點也沒有舍不得羅晨曦的樣子,更別提有半分大人們的煩惱了,還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呢!
加之程夫人與路氏也在一旁笑道:“大姑奶奶只管忙你的去,我們會照顧好兩個孩子的,如今槿哥兒除了吃就是睡,連房門都很少出,我們一天里大多數時間都閑得無聊,就盼著家里能熱鬧些呢!”
羅晨曦徹底安下心來,謝過程夫人和路氏,便急匆匆的出了沈家,帶著隨行眾人一路出了城去。
另一邊,八皇子經孟競之口,得知了羅老太爺的死訊后,也果然大喜,“大同那么多文官武將,就數他姓羅的最礙本王的眼,只可恨老七那個陰險狡詐的一開始躲在老二背后,裝得太好,害本王竟不知道姓羅的是他的人。不然本王豈能讓他去大同,還是那般關鍵的位置,豈能白給自己添這么幾年的堵,還抓不到他的把柄,好把他踢得遠遠兒的!總算如今姓羅的要滾蛋了,真是天助本王也!”
孟競笑道:“連老天爺都站在殿下這一邊,可見殿下注定是天命所歸。就是不知道姓羅的幾時會進京,又幾時會上丁憂的折子?他若不上丁憂折子,那可就更好了。”
八皇子道:“他不會那么蠢,一旦讓有心人知道了,參他一本,他這輩子可都完了,丁憂只是三年而已,哪值當冒這個險?就算如今形式緊張,老七也不會讓他冒這個險,這就太不符合老七自來假仁假義的作風了!”
孟競忙笑道:“殿下說的極是,是臣一時想岔了。不過能讓姓羅的就這樣離開,也已是大喜事了。”
“可不是大喜事么。”八皇子笑道,“他肯定接到消息就要動身,連交割善后都來不及,正好讓定北侯看著安排一下。彥長,你果然是本王的福星,將來本王定不會虧待了你的。”
孟競忙謙虛,“殿下言重了,臣什么都沒做,一切都是殿下天命所歸。如今就看我們尋的名醫,什么時候能抵京了,只要能治好……太后的病,皇上勢必龍心大悅,再加上殿下和娘娘本就一騎絕塵的圣眷,東宮成為殿下的囊中之物,指日可待也!”
八皇子讓他說得躊躇滿志的,“老七那個不自量力的,竟敢跟本王爭,還有皇后和定國公府,也是貪心不足,能當母后皇太后還不滿足,還想當唯一的太后,唯一的太后娘家,本王自會讓他們知道,敢與本王作對會有什么代價!”
孟競笑道:“將來自有他們后悔莫及的時候。那臣便不打擾殿下,且先告退了。”
“嗯。”八皇子點頭,“忙你的去吧……等一下,蘭兒這些日子忙著照顧瑋哥兒,人都瘦了,你讓你夫人得了閑,便多帶了孩子去府里走走,陪她說說話兒,也讓孩子們親香親香。到底是至親的表姐弟,雖有些于理不合,法理尚不外人情,也算不得什么。”
孟競立時滿臉的驚喜,“多謝殿下體恤,臣回頭就讓內子帶了孩子給側妃娘娘請安去,臣往后也定會加倍效忠殿下,為殿下肝腦涂地,在所不惜的!”
雖心里很不愿意褚氏多與孟姝蘭接觸,尤其不愿彤彤那么個白紙一樣的小人兒跟孟姝蘭接觸;也知道八皇子未必就是真心愿意他們所謂的骨肉至親之間多接觸,只怕更多還是為了打八皇子妃的臉,繼續向八皇子妃和闔府上下的人表達他仍不待見八皇子妃的態度。
但八皇子既發了話,他當然得照做,還得感恩戴德,受寵若驚的照做。
也只能回去后多叮囑褚氏,讓她見孟姝蘭時務必打起精神,絕不能露出絲毫的破綻;也務必看好彤彤,別讓她小小年紀,便近墨者黑了。
晚間沈恒回來,得知羅晨曦上午已出了城,去了莊子上換趙穆回來,不由皺起了眉頭,“莊子上吃不好睡不好的,師妹如何受得住,就算要去換妹夫回來,也該我去才是。”
季善道:“師妹說的也有理,到底只有她才是姓羅的,那些個別有用心的人可不會管她受不受得住,只會以我們都是外姓人來做文章。你也別太擔心了,師妹帶了不少人去,還說定不會委屈了自己的,你只安心忙你的,再就是安排好人,算好時間迎接恩師便是了。”
沈恒聞言,片刻才道:“我會安排煥生隨時準備迎接恩師的,六六七七就只能娘和岳母多費心,好讓師妹和妹夫沒有后顧之憂了。”
“家里你就別操心了,這么多人呢,還照顧不好兩個孩子了?好了,你快去梳洗一下,好抱抱你兒子吧,難得今兒回來得早些,槿哥兒還沒睡,不然再過一陣子,他可就不記得你是他爹了。”
“好好好,我馬上去,你讓奶娘把他抱過來,先別讓他睡啊……”
之后幾日,都平平靜靜的,無事發生,只除了趙穆百忙中來看過六六七七一次,還帶來了羅晨曦的最新消息,“已經小殮了,靈堂也設好,法事也開始在做了。曦兒也還好,每日都只上午下午各守半個時辰的靈,便無事了,羅老太太病情雖未好轉,但也未再加重,想來得一陣子才能好轉。”
季善聽得羅晨曦還好,也就放心了,至于喪事如何辦,羅老太太身體又如何,與她何干?
如此又過幾日,煥生帶人在阜成門外,迎到了滿身風塵仆仆,人也瘦了一圈兒的羅大人,迎到后立時便讓人飛奔回了家中報信,自然季善與程夫人路氏都知道了。
季善忙著了人去御史臺給沈恒送信,讓他再安排人與趙穆說一聲去,路氏則忙去廚房里,指揮人準備起熱水熱飯來,以便羅大人到家就能吃用。
約莫一個時辰后,羅大人順利抵達了家中。
因季善馬上就要出月子了,與羅大人又長時間不見,如今羅大人既到了,自然要當面拜見一番才是,遂裹了披風,戴了帽子,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再讓奶娘抱了槿哥兒,到花廳里與程夫人、路氏、六六七七,和接到消息忙忙自飄香趕了回來的沈九林一起等候。
就見羅大人滿臉憔悴,衣裳也空蕩蕩的,顯然一路上沒少吃苦,好在雙眼仍是一如既往的炯炯有神,精神也還好。
季善方心下稍松,忙上前笑著給他行禮,“恩師可算是順利到家了,路上肯定吃不好也睡不好,吃大苦頭了吧?已經給您備下熱水了,您梳洗了就可以用膳歇息……”
話沒說完,已讓羅大人給打斷了:“子晟媳婦,你不是正坐月子嗎,還行什么禮呢,還不快起來,我難道是外人不成,你才會見面就行禮?是自家人就好,既是自家人,就別來這些虛的。”
季善依言站了起來,笑道:“這不是想著太久沒見恩師了,如今雖不方便行大禮,基本的禮數還是不能少了么?”
又吩咐奶娘,“還不快抱了哥兒給老大人行禮,讓老大人好生瞧瞧孫子?六六七七,你們不是一直盼著外祖父嗎,怎么外祖父終于到了,卻不知道叫人了?”
一旁程夫人與沈九林路氏也忙都笑著給羅大人見禮,“盼了您老人家多日了,總算今兒把人給盼到了。”
六六則帶了七七,要給羅大人行大禮,“外祖父,爹娘都不在,我和弟弟先代爹娘拜見您。”
羅大人先給程夫人三人還了禮,讓三人都別客氣拘束,“大家都是自己人,怎么隨意怎么來。”
方與季善道:“我先去梳洗了,換件衣裳,再來見孩子們,省得我一身的塵土怪味兒,沒的白熏著了三個小家伙兒。六六七七,等外祖父一會兒啊,外祖父待會兒再與你們好生說話兒。”
本還想伸手扶六六七七的,想著自己手上還纏著黑紗,便吩咐楊柳代勞了。
季善不用想也知道此刻羅大人是如何的身心俱疲,忙笑道:“那恩師快去梳洗吧,屋子早已給您收拾好,熱水也已經備下了,等您梳洗完,吃點兒東西,相公應該也回來了,到時候我們再正式拜見您老人家也不遲。”
吩咐煥生服侍了羅大人回房去梳洗。
又問剩下的良生,“恩師帶了幾個人先趕回來?肯定也都累壞了,著人給他們也送些熱水熱飯去,讓他們吃飽了就趕緊好生睡一覺,回頭還有的事要吩咐他們呢。”
良生道:“老大人帶了七八個隨從,打頭的那位大哥我聽煥生哥叫他川連哥,瞧著也都累壞了。”
季善點頭,“知道了,那錢師爺周師爺他們肯定都留在了后面收拾善后。你去吧。”
待良生應聲去了,才征求程夫人和沈九林路氏的意見:“恩師也是那么大年紀的人了,如此連日趕路,還是……奔喪,肯定身心都不舒坦,今晚咱們便不為恩師接風洗塵了,只擺一桌素席,大家吃了,好讓恩師早些歇下,怎么樣?”
沈九林忙道:“這是自然,不管怎么說也是親爹,羅大人心里豈能不難受的?我們幫不上忙就算了,總不能再給他添堵,讓他心里更不痛快才是。”
路氏也道:“我讓劉嫂子給羅大人備的都是素菜。可光是素菜,身體會不會吃不消,雞蛋能吃不?”
他們鄉下人家沒了親長,當然也要守孝,卻遠沒有大戶人家守得那么細,那么嚴,所以有此一問。
要季善說,別說雞蛋了,什么都能吃,可惜不是她說了能算的,遂只道:“也備些蛋羹、煮雞蛋什么的,待會兒看恩師怎么說吧。”
大家等了不多一會兒,羅大人便回來了,梳洗一番,換了衣裳后,他看起來精神好了不少。
這才先抱了六六,再抱了七七,最后把槿哥兒抱在了懷里,笑著與季善道:“這孩子長得像子晟,不過眼睛像子晟媳婦你這個當娘的,將來長大了一定人品出眾。名字也好,我這些日子想來想去,都沒這個槿字好,就給他做大名吧。”
季善笑道:“小名兒便罷了,大名還是恩師來起吧,橫豎也不急,您有的是時間慢慢考慮思索。恩師,您肯定餓了吧,要不先擺飯吧,等相公回來,又再擺便是了。”
羅大人卻是擺手,“我還不餓,等子晟回來了再擺吧。你們也別擔心我會怎么樣怎么樣,這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既有新生命的誕生,肯定就會有人逝去,我很看得開的。倒是你們夫婦終于添了槿哥兒,可算是否極泰來了,往后定要好生教養他,讓他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才是!”
正說著,沈恒回來了。
見了羅大人,少不得一番行禮拜見,一番激動熱切。
等師徒兩個的久別重逢暫時告一段落了,程夫人與路氏方指揮人擺起飯來。
等吃完飯,沈恒又虛扶著羅大人,師徒兩個去了書房說話兒,一直到交二更,沈恒才服侍了羅大人回房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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