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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門佳媳 第三百四七回 畏罪自殺
沈恒一席話,說得趙穆滿臉都是嘆服,道:“我知道兄長一直都有一顆悲天憫人、造福百姓的心,我何嘗不是一樣?所以我才一心追隨殿下呢,就是因為殿下的心跟我們也是一樣的。兄長只管放心,將來殿下一定會是一位好君王,一定會讓他的百姓都過上好日子的;似此番這樣的事情,我雖不敢說能徹底杜絕,也一定會少上許多的!”
“我自然相信殿下。”
沈恒重重點頭,“希望那一日能早點到來吧!我給妹夫滿上啊,好久都沒今日這般高興輕松過了,我們再喝幾杯。”
趙穆由得他給自己滿上,又與他碰了杯,一飲而盡后,才道:“兄長,我明日想去看一看那個銀礦,也好早日送信回京,讓皇上知道確切的好消息,那于兄長擢升回京肯定更有利,——你也別再說什么在哪里都一樣的話了,難道你在京中,就不能為百姓做實事了?反正像這次這樣為至親日日提心吊膽的日子,我是絕不想再來一次了,肯定從曦兒到岳父,再到你們的所有親人,也跟我是一樣的想法。”
說著與季善道:“我出京前,裴兄趕著去見過我一面,求我務必要保兄嫂都平安,不然裴夫人肯定得瘋。他本來還想喬裝了,同我一起來,讓我給拒了,若回頭兄長犯執拗了,嫂嫂定要好生勸勸他才是。”
沈恒笑起來,“我也沒說我不回去啊,我是說順其自然,這不是不想殿下和妹夫為難嗎?回頭都知道了我是殿下的人,當年的事少不得被翻出來,旁人難免多想還罷了,要是皇上也多想了,‘哦,原來老七已經暗中籌謀多年了’,對殿下很有利不成?”
趙穆忙笑道:“兄長別擔心,殿下不會白落人話柄的。屆時就算要為兄長請功,也是皇后娘娘和定國公府安排人,當初只有兄長為皇后娘娘仗義執言,皇后娘娘因此對你另眼相看,也是理所應當。”
沈恒點點頭,“倒是我多慮了,殿下思謀周全就好。那我明兒陪妹夫一起去山上吧,上次去得急,我也沒仔細看一看那銀礦的具體情況,正好這次好生瞧瞧。只是我們都是外行,只怕看了也不懂,要是有工部的匠人行家就好了。”
趙穆道:“這個兄長不用擔心,齊大人帶了工部的匠人的,我就是想去現場大概瞧瞧而已。雖說這博羅偏遠難行,關鍵時刻能把人急死,也不是全無好處的,要是離得近,只怕銀礦早已被破壞了,毀尸滅跡了吧?”
沈恒道:“那么大片現場,又在深山老林里,豈是想毀尸滅跡,就能毀尸滅跡的?況到底是上不得臺面的事,他們也不敢大張旗鼓,人手便有限,可不只能先解決最大的麻煩了,只要把我解決了,人犯滅口了,自然銀礦也保住了。”
趙穆冷笑道:“這么大個功勞,一旦上報,升官發財都是指日可待,卻人心不足蛇吞象,非想著要私吞,那當然就要做好承受一旦事發,便只能萬劫不復的準備!”
季善在一旁見二人酒已喝得差不多,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因笑道:“我讓廚娘給你們下碗雞湯面來吧?不然待會兒酒意上頭,明兒起來肯定要不舒服了。”
沈恒是知道趙穆飯量的,點頭道:“善善你叫人去吧。這些日子也是辛苦丁護衛了,之前我一度覺得埋沒了他和林護衛,誰知道三年不開張,一開張就是個大的,把他和林護衛都累壞了,回頭妹夫可得好生嘉獎他們才是。”
趙穆也不與二人客氣,笑著與季善說了一句:“有勞嫂嫂了。”
便接著沈恒的話繼續道:“我向來賞罰分明,肯定是要嘉獎他們的,兄長放心吧。對了兄長,過幾日我還打算去一趟穂州,一直都是我們被動防守,被動挨打,也是時候主動出擊了。你之前主動出擊是自投羅網,因此不敢踏出博羅半步,我卻不用怕,正好去探一探莫府臺的底,也探一探穂州城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可惜我如今人手有限,不然能撒幾個人去省府探一探,就更好了。”
沈恒聽得皺眉道:“照理才大敗而歸,又知道京城來人了,他們不敢再冒險了才是,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他們真就瘋了呢,妹夫要不還是算著時間齊大人快到了,直接去穂州去齊大人回合吧?”
季善也忙道:“是啊妹夫,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我們最艱難的時候都熬了過來,其實不差這幾日了。”
六六、七七都還那么小,晨曦也是趙穆掌心里的寶,有趙穆在,她才能繼續嬌艷如花,所以她和相公必須還他們母子三人一個完好無損的丈夫和父親!
趙穆卻是笑道:“兄嫂不必擔心,我心里有數的。莫府臺是四品,我也是四品,雖文官歷來比武官高半階,我卻是金吾衛的四品,那便比他高了,何況我還是皇上的親侄子,諒他們也不敢對我怎么樣的。再說了,兄嫂這是在懷疑我的能力心計不成?那我可太受打擊了。”
說得沈恒與季善都笑起來,沒有再說這事兒,反正是幾日后的事了,到時候再說也不遲。
一時面來了,沈恒與趙穆都埋頭吃起來,待二人都吃完了,季善叫人撤了殘席,上了茶來,又問了趙穆一些六六和七七的趣事,眼見時辰不早,便各自回房歇下了。
次日吃過早飯,沈恒與趙穆便帶人進了山去,因山路難走地方又遠,今晚肯定是回不來的,原本說好的設宴款待趙穆的護衛們和縣衙眾人自然只好延后了。
季善卻也沒閑著,去了后面的小跨院教陳三姐張小妹等人打算盤和算一些簡單的賬目,省得往后她們被人坑了、賣了還給人數錢,能多些在她看來只是生活常識的技能總是好的。
之前她就想這么做了,只之前日日都提心吊膽的,實在沒那個心情,如今總算能付諸于行動了。
沈恒與趙穆第三日上,才回了縣衙來。
季善見二人都滿臉的疲色,也不多問,先就叫人備了熱水給他們梳洗,次后再奉上熱飯熱菜。
等吃飽喝足,緩過勁兒來了,趙穆才滿臉喜色的與沈恒道:“兄長,若那一大片山頭都是銀礦,兄長這次的功勞可就大了。不怪他們舍不得上報,只想獨吞哈,敢情是誘惑太大了,委實舍不得。不過也越發能肯定,絕不是莫府臺一個小小的四品知府就敢如此膽大妄為的了。”
說著看向季善,“嫂嫂,勞您讓人替我多備些干糧和水,我打算明兒就出發去穂州。趕回京城去過年我壓根兒沒敢想過,我本來還想過,要能盡量趕在元宵節前回去,好陪曦兒和六六去看花燈呢,如今看來,二月里我能回去,趕上七七的的抓周禮便已經很不錯了。”
趙穆和羅晨曦的次子生在今年二月,兩口子偷懶,索性就順著六六的小名兒,給次子起了‘七七’的小名兒,所以他有此一說。
沈恒大抵是這幾日又與趙穆談過了,沒再反對他去穂州,聞言只道:“那妹夫路上小心,去了穂州后也記得萬事謹慎機變些,在博羅我算得是地頭蛇,才能堪堪有驚無險幾個月,去了穂州,可就是他們的主場了。”
季善見沈恒不再勸阻趙穆,她自然也沒什么好勸的了,待趙穆應了:“我會的,兄長放心吧。”
便也道:“我會替妹夫提前準備好的。可惜今年妹夫不能陪晨曦娘兒三個過年了,我們更是好久都不曾與親人們熱熱鬧鬧的過年了,只盼明年能實現這個愿望吧。”
趙穆笑道:“嫂嫂放心,肯定能實現的。”
第二日一早,趙穆便帶著六個護衛,打馬出了博羅城,直奔穂州去了。
他們的馬都是千里挑一的駿馬,不然之前連著一個多月晝夜兼程,縱人吃得消,馬也要吃不消了,這些天又好生養了一回膘,也就緩了過來,如今再次上路,自然又恢復了以往的神駿。
沈恒在原地瞧得趙穆一行風也似的跑遠了,才折回了縣衙去,繼續忙自己的。
之后半個多月,縣衙都是平平靜靜的,再無波瀾,時令也進了臘月,連博羅這么個暖和的地方,早晚都冷得人瑟縮了。
趙穆的一個護衛忽然折回了博羅來,給沈恒報了個出乎意料的消息:莫府臺畏罪自盡了。
還留了一封很長的請罪書,認了是自己底下的人去年無意發現了那個銀礦,本來一開始是想上報朝廷的,后來卻實在忍不住貪欲,生出了將其據為己有的心。
于是去年年底,便已讓心腹到處找起了礦工,待過了年,便悄悄在深山里開采起來。
本來那些礦工都是他的心腹在兩廣到處物色的,也都年輕力壯,進山時也全部是給他們蒙了眼睛帶進去的,在絕對高于市面上他們同等勞動力數倍的高額報酬下,那些礦工便是一路都被蒙著眼睛,也沒人提出抗議,畢竟有錢鬼都能推磨了,何況人乎?
至于他們每日都能準時拿到手的高額報酬,只要他們一日出不去那深山老林,說到底又有什么用,不過就是暫時寄存在他們身上一下而已。
可深山老林的生活實在太苦太累太枯燥了,礦工們沒干多久,便漸漸都熬不住了,提出要走。
連盡快給他們蓋了好屋子住,日日也都是吃好喝好,亦不管用。
莫府臺那陣子急得不得了,又怕礦工們哪日真跑了,萬一有記得銀礦所在地的礦工回頭該說的不該說的都亂說一氣,那他便只剩死路一條了。
可幾十個年輕力壯的礦工也不是三五個護衛打手就鎮壓得住的,時間長了,他手下沒了可用之人,凡事都捉襟見肘,一樣免不得惹的動疑,——必須得熬過最開始那段艱難的時光,等銀子源源不斷的開采出來了,真正坐擁銀山了,他才能什么都不用愁了。
莫府臺遂給心腹管事和自己的一個族侄,也就是如今還在博羅縣衙關著的那個管事和少爺下了死命令,必須把礦工都給他穩住了,不管他們用什么辦法,都要給他穩住了,不然誤了他的大事,他就惟他們是問!
之后一段時間,管事和少爺還真沒再向莫府臺上報過壞消息,每次使人傳信去問,都是說礦工們很安分很聽話,讓莫府臺只管放心云云,之后漸漸還連護衛打手們都給撤了,只讓過一段時間,便去例行巡查一番也就是了。
哪里能想來,他們竟背著他,干下了那等禽獸不如之事,——莫府臺的原話是‘下官出身貧寒,所以才會克制不住貪欲的,說到底求的不過只是銀子罷了,真沒想過要害那些無辜的良家婦女,如果下官一早便知道他們的所作所為,一定會加以嚴懲的!可這世上沒有如果,所以下官終究還是這么快就栽了,想來這便是報應吧?下官自知罪無可赦,所以先自我了結了,也省得連個全尸都留不下。’
沈恒聽護衛大概轉述了一下情況,又轉述了趙穆的話:“爺請大舅爺盡快去穂州一趟,等大舅爺到了,欽差大人也該到了,正好配合欽差大人辦案。”
只思忖了片刻,便點頭道:“那你且先去吃點兒東西,修整一下吧,我要收拾一些行李卷宗,收拾好了我們便出發。”
待打發了護衛,方回了后衙去。
季善正抱了小妞妞在院子里玩兒,瞧見他進來,忙笑道:“還沒到午飯時間呢,相公你怎么回來了?”
沈恒先看向楊柳,“你抱了小妞妞去外面玩兒吧,我有話與大奶奶說。”
待楊柳應聲接過小妞妞后,方拉著季善進了屋子,直接把事情與季善說了,“所以我現在立刻要去穂州一趟,善善你替我收拾幾件換洗衣裳吧,我還要去收拾一些卷宗帶上,還要與陳縣丞和兩位師爺都碰碰,安排一下。”
季善已是大驚失色,“死了?怎么會忽然就死了,這不是欽差還沒到,他還有垂死掙扎的機會嗎?一定有蹊蹺,他也分明沒那個本事!”
沈恒沉聲道:“這事兒雖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仔細一想,又是在情理之中的,我之前不是就說過,他們知道事敗后,只怕第一件事就是找替死鬼嗎?如今看來,莫府臺就是那個替死鬼了,他應該也是知道自己橫豎都在劫難逃了,那倒不如以自己一死,為自己的兒孫們掙一條生路,——據妹夫的護衛說來,府衙除了莫府臺、莫夫人和幾個兒媳庶女的尸體,莫府臺兩個兒子幾個孫子孫女都不見了,搜遍整個穂州城,也沒找到他們的蹤跡,只怕多半早已潛逃出海了。”
說著一咬牙,“只可恨我官小位卑,之前只能自保,不然定不會給莫府臺所謂‘畏罪自盡’的機會,更不會給他的兒孫潛逃的機會,那他投鼠忌器,自然也就只能都招了!”
季善也禁不住咬牙:“穂州臨海,只怕莫府臺老早就已在做雙手準備,一面破釜沉舟,看你這邊能不能找到可乘之機,一面卻在安排自己的兒孫出逃,只要船駛出了茫茫大海,還能往哪兒拿人去?至于他的夫人兒媳庶女們,當然就是留下給穂州城其他人看的障眼法了,以免事先便惹人動疑,他的兒孫們便逃不了了,實在有夠陰險狡猾,也實在有夠心狠絕情的!”
沈恒冷笑道:“不過他以為自己死了,兒孫逃了,這事兒便能了了?這么大件案子,豈是他以為怎樣,就能怎樣的。還那個什么少爺是他的族侄,只不過是‘私生的,沒上族譜的,無人知道罷了’,人家可沒認他是族叔,口氣大得很,張口就敢許我以高官厚祿,是區區一個知府族侄就辦得到的嗎?總歸如今人在我們手里,總有讓他開口那一日的!”
說完長長吐了一口氣,“好了,善善,我得去前面了。你把換洗衣裳給我收拾好了,就讓人送去前面,我待會兒就不再進來辭你了啊,你在家好生保重身體。只是我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但我答應你,一定盡全力趕回來陪你過年守歲。”
兩人都一起過了六個年了,馬上就是第七個,他們可早就約定好了,以后的每一個年都要一起過,每一個歲都要一起守的,今年自然也不能例外。
季善讓沈恒說得心里越發不舍起來,忍不住抱了他的腰,低聲道:“你又不是妹夫習武之人,受得住急行軍的苦,單邊趕到穂州,都得十天半個月了,到了后還有正事要忙,一忙起來誰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忙完?所以你別急,實在趕不回來陪我過年,還能陪我過元宵,過那么多節,我們日子還長著呢,不差一次半次的,對不對?在我心里,肯定你的安全和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沈恒也讓她說得越發不舍起來,靜靜的抱了她好一會兒,才道:“我心里都有數的,善善你只管放心吧。時間緊急,我真要去前面了,你在家好好兒等我回來啊。”
說完在季善額頭印下一吻,才松開她,轉身大門出了門。
余下季善直至徹底看不見他的背影了,方吸了吸鼻子,進了內室,給他收拾起換洗衣裳來。
一個時辰后,沈恒帶著浚生和幾個捕快,連同趙穆打發回來報信那個護衛,一道離了縣衙,踏上了趕往穂州的路。
之后的日子,于季善來講,便乏善可陳了,畢竟今年幾乎不用準備年禮送往各處了,就只消待城里各家大戶的年禮送到后,安排回一下禮,再就是準備一下過年的事宜即可。
她于是把空閑時間都用在了教陳三姐張小妹等人打算盤算賬上,兼著認一些簡單的字,因眾女子都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都學得是廢寢忘食,你追我趕,季善教起來倒也頗有成就感,白日里也過得頗充實,只晚間閑下來時,會忍不住想念擔心沈恒罷了。
如此到了臘月二十八,自然沈恒與趙穆都沒能趕回博羅來,季善估摸著明后日二人也肯定是趕不回來的,只能壓下心里的失落,吩咐楊柳:“明日就開大宴,把縣衙的所有人都請了吧。今年大家都辛苦了,尤其這幾個月,如今相公雖不在,我也該替他周全,好生宴伙兒一頓才是,到時前堂就請兩位師爺幫忙待客,女眷就我在后衙的花廳里款待吧。”
又道:“我待會兒就寫了帖子,你和李媽媽親自分頭給陳太太、郭太太等人都送去,蒲捕頭太太和教諭太太、典史太太也都別忘了。明晚先宴請過大家,后日晚上我打算把陳三姐她們都叫上,再加上咱們自家人,熱熱鬧鬧的吃頓大飯,再多放些煙花爆竹,去一去今年的晦氣。”
楊柳忙笑著應了,“我馬上去安排。那要把大家都召齊了,大奶奶親自吩咐一番嗎,明兒少說也得席開十來桌,瑣事可多著呢。”
季善想了想,笑道:“行吧,把大家都召齊了,我直接把事情都吩咐下去,正好也把大家都年賞發了,讓大家都高高興興的過年,高高興興的辭舊迎新。”
楊柳連日見季善背著人時都是無精打采,如何不知道她是在盼著沈恒回來?可大爺分明一時半會兒間回不來,那大奶奶日子還是該過得過啊,是以總會變著法兒的引季善說話,哄她發笑。
如今見她總算興頭起來了,有了過年的樣子,方心下一松,笑瞇瞇的叫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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