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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太子妃:公主萌萌噠 大結局(下)
一個月后。
深夜里,魏清婉房間的窗悄無聲息地被人推了開來,有人如同鬼魅一般翻了進來,卻沒發出任何聲響。
值夜的流珠原打著哈欠走了進來,打算進來看看自家公主睡得好不好,無意間用手中的蠟燭照亮了對方的臉。
對方面無表情地關上了窗并走到床前,聲音冷漠:“我不是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能進來嗎?”
流珠的表情從驚訝轉變為擔心:“這么晚了,你究竟去哪了?怎么才回來?如今宮里查得緊,你可別惹陛下不快。”
魏清婉并不領情,她死死盯著流珠的眼睛,聲音很輕,說話卻很用力,仿佛要把自己作為樹樁深深地埋入地底:“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看見的也都給我忘了,記住了嗎?”
燭火將她的影子打在墻上,描畫出一個巨大的人影,那影子隨著她的動作稍微的有些變形,仔細看來,竟有些像民間傳聞中某種名為復仇的怪物。。
“是。”流珠立馬吹滅了蠟燭往外走:“奴婢什么都沒看見,也不敢打擾公主休息。”
魏清婉在黑暗中坐下來換了衣服,如同沒事人一樣躺回了床上,閉上了眼睛。
這一個月來,魏清璟對她的控制越來越嚴,起初準許她在皇宮中隨意走動,到了后面,竟是連她自己的寢宮都出不去。
魏清婉的武功和修為雖然比不上秦瑾瑜和凌君澤等人,卻也算是百里挑一的優秀存在,再加上秦瑾瑜傳送給她的那部分修為,想要在宮中不留痕跡的行走,也不是辦不到。
這一個月來她幾乎每一天的晚上都會去往皇宮中的某一個地方,從未被人發現過。
魏清婉一直以來給人的印象都是驕縱而無能,因此正出于傷勢恢復期的魏清璟并未對她過多的為難,沒有將她視為危險的存在,也沒有過度的防備她。
魏清婉緊閉著眼睛,意識卻是清醒的,她頭一次覺得有一個不太好的名聲并不是什么壞事,至少能卸下敵人心中的戒備,幫助自己達到最后的目的。
這一個月來魏清璟一直在養傷,倒是沒有再繼續對著不屬于自己一派的朝臣和宗室動手,而那些最有可能被魏清璟針對的臣子或宗室成員也都無比安靜,一個比一個低調,都在盡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賢太妃也已經許久不曾出現在人前,據說是在祭祀大殿開始之前就病了,昏迷的時間比醒著的時間要多,一直臥病在床無法出門,后宮權利終于完成了上一代對下一代的交接,徹底轉移到玉皇后手中。
關于榮親王世子妃去世的消息并沒有引起太大的動靜,玉氏后人身體不好是常事,玉冰凝又得病已久,“病亡”在榮親王府中也不算是太奇怪的事情。
玉皇后痛失愛女,又面臨著皇室的巨大變動,沒有精力去懷疑妹妹的死亡,玉冰凝的尸體也看不出什么異樣,于是玉冰凝就這樣在姐姐的準許下下葬了。
若是有人懷疑她的死因要去細查,一定能查出點什么,可惜在這個緊要關頭,根本沒有人有空去探究她的死因。
魏清璟在養傷期間仍舊在想方設法地提升國運,企圖讓魏國回到巔峰時期的狀態,然而龍脈已斷、皇陵已塌,秦瑾瑜死后,魏國國運不升反降,眼看著要達到亡國的地步。
因為生性多疑,朝中的武臣幾乎被魏清璟清理掉了大半,到了兩國交戰的時候竟是找不出一個勇猛的將領,最后還是玉皇后找到了曾被剝奪官位朱將軍,勸說了好久,對方才勉強同意出戰。
朱將軍雖然鄙夷當今圣上,但是為了朱家人的安危,也只能選擇披掛出征,與羽國拼死一戰。
朱將軍出戰之后還是不敵羽國,魏清璟只能找到之前被自己剝奪了兵權的榮親王,準許榮親王前往冀州迎戰。
第二天,魏清婉幾乎是被人從床上拖起來的,她定睛一看,折騰她的果然是魏清璟的派來的宮女,對方正板著一張臉,用毫無感情的聲音代替魏清璟發布命令:“立刻起來洗漱,陛下讓我們來給您梳妝更衣。”
“你們陛下又要搞什么名堂?”魏清婉一巴掌打開其中一位宮女的手,自己拿起手帕開始擦臉:“莫非是殺人上癮了,想把我也一起弄死?”
兩個宮女如同木雕一樣,并不接話,只是以麻木僵硬的眼神看著她,直到她洗漱完畢,兩人一人拽著她一只胳膊,毫不客氣地將她了起來,拿著衣服就往她身上套。
魏清婉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憤怒地眉毛都快擰在一起,并掙扎了兩下,不知道是因為隱藏實力還是真的掙不開,最終只能放棄,咬牙切齒地說道:“這是姐姐最喜歡的一件衣服,誰準你們拿她的東西?還穿在我身上?”
兩個宮女套好衣服,又將她往梳妝臺推了過去,二話不說就要為她描眉。
魏清婉心中抗拒,但也沒有反抗,只是氣惱地閉上了眼睛,誰想到這一閉眼就真的失去了意識,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已被人五花大綁塞在狹小的馬車車廂里,臉上不知道被人糊了什么東西,薄薄的一層,緊緊地貼在面部,給她帶來怪異的感覺。
昏暗的馬車車廂內,魏清婉并沒有表現出慌張或是憤怒,反倒出奇的平靜。
她挪動了一下身子,給自己找了一個更加舒服的位置,然后重新躺了下去。
剩余的路途中,她一直都很安靜,不動也不說話,期間有人探頭進來想要看她是否老實,她都會提前閉好眼睛假裝昏迷。
大約半個時辰過后,她被兩個士兵架著走出了馬車,很快發現自己站立的地方是京城所屬地域青州的城墻下端。
魏清婉被士兵押著登上城樓,接連著走了很久的樓梯,直到前方出現魏清璟的身影,對方才終于停下腳步,用力地將她往前一推,推到魏清璟身邊。
經過一個月的修養,魏清璟的傷勢恢復了大半,已經能隨意地走動,在看到魏清婉的第一眼時,他很明顯的楞了一下,害怕和逃避的情緒一閃而過,很快又恢復了正常:“還真是像。”
結合貼在臉上那一層薄似人皮面具的東西和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魏清婉頓時就明白了魏清璟的用意:“你把我打扮成秦瑾瑜的樣子是想騙誰?蘇珩嗎?你覺得他會上當嗎?”
這一刻她終于明白,為什么魏清璟要對她這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公主嚴加控制,怕是早就做好了讓自己頂替秦瑾瑜的打算。
“蘇珩就是為了秦瑾瑜才帶兵攻打魏國,你覺得他會不會相信?”魏清淮拽了她一把,指著城墻下說道:“你看,他這不是來了嗎?”
魏清婉這身裝扮,只要她不說話,就算直接站在蘇珩面前蘇珩也未必認得出來,更何況是隔著一座城墻。
魏清婉皺眉向前走了兩步,往城墻下望去——下面的不僅僅是蘇珩,還有密密麻麻的羽國士兵。
還有一個騎在馬上的將軍看著有些眼熟,不過她此時的注意力不在這上面。
魏清婉看的頭皮發麻,倒吸一口涼氣;“我魏國的兵力就這般的不堪嗎?竟讓羽國軍隊一路攻打到青州!若是他們再往前一步,是不是連京城都能攻破!作為天子,你就是這樣守江山的?!”
“閉嘴!“魏清璟暴怒。
魏清璟雖然荒唐,到底也是魏國的皇帝,并不想真的看到魏國陷入這樣的境地,一來羽國一直刻意隱藏軍隊實力,魏國所能探查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二來魏清璟并不知曉秦瑾瑜和蘇珩之間感情究竟有多深,更想不到蘇珩竟然真的敢于出兵。
等到蘇珩真正出兵的時候,魏清璟傻眼了。
那個時候他為了加強中央集權,大大削弱了地方的兵權,導致地方大敗,后來再調人過去打仗也來不及了,竟真的就讓他們一路打到了青州。
魏清婉在往下看的時候,蘇珩正在往上看。
隔著這么長一段距離,他看不清對方的眼神,只能看清大概面容和整體的輪廓,一直懸著的心終于暫時的放了下來,之前有人打聽到小道消息,說是文宣公主已經不在人世,蘇珩起初沒有什么反應,直到他反應過來這是秦瑾瑜的封號時,整個人都落入了極深的恐懼之中。
這種恐慌和無助的感覺只能壓抑在心底,一直伴隨著他到今日。
當初蘇寒勸說他對魏國宣戰,蘇珩并沒有答應,他不愿輕易引發戰事,所以他選擇先帶兵隱藏在兩國邊界,然后派人去魏國打聽消息,確認秦瑾瑜的確有危險之后他又寫信給當時已經登基的魏清璟,企圖通過協商讓魏清璟放了秦瑾瑜。
然而魏清璟對此并不加以理會,說秦瑾瑜是魏國的公主,是死是活與蘇珩無關,并揚言他已經下旨廢除了秦瑾瑜和蘇珩的婚約,讓蘇珩不要管魏國的事情。
最后魏清璟還說,若是蘇珩不服,大可帶兵來戰。
羽國已經不再是十多年前打仗失敗需要往外送質子的國家,更不是魏國的附屬國,婚約是兩國協商之后的結果,再嚴肅不過,并非一方隨隨便便就能解決,魏清璟此舉無異于自掘墳墓。
有了蘇珩的威脅,魏清璟尚且如此囂張,蘇珩不敢想象秦瑾瑜在魏國過的到底是怎樣的日子,權衡再三過后,終于決定出兵。
蘇珩本以為這場戰事會非常艱難,也做好了完全的準備,誰知魏清璟竟然作死地把士兵撤了一半回去,讓他不費吹灰之力的攻破并占領了郢州。
后來魏清璟重新調兵過來,但是已經晚了,羽國軍隊一路上勢如破竹,接連著攻破了幾個州,一路打到冀州與青州的邊界,只要再往前一步,他們就能踏上京城的土地。
不過這一步并沒有那么容易,反而難于登天,作為京城所在地,青州是魏國最為安全也是最難以攻破的地方。
蘇珩雖然暫時松了一口氣,心里卻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他總感覺有哪里不對,卻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最后他只能將這股感覺歸結為緊張,畢竟城墻上的“秦瑾瑜”身邊還有一個魏清璟。
魏清婉剛探出頭,就被魏清璟扯到了一邊去,消失在了蘇珩的視線中,魏清璟對著下面喊:“蘇珩,你看到了,秦瑾瑜現在好得很,若是你能退兵,她會一直這么好下去,若是你執意要攻城,朕就不敢保證她的安危了。”
“你多次陷她于險地,又要害她性命,我豈能信你?!”蘇珩分毫不讓:“我尚且在此,你都敢將她五花大綁,若我退兵,秦瑾瑜豈不是性命不保!”
魏清璟的臉黑了又黑:“朕要一個公主的性命有何用?只要你肯退兵,朕就放了她。”
蘇珩如此回應:“只要你放了她,我就退兵。”
魏清璟臉色不善,語調兇狠了許多:“蘇珩,你居心不良,剛離開魏國便帶著十萬軍隊攻打我魏國,你敢說這不是你事先謀劃好的?若朕輕易地放了秦瑾瑜,怎保證你不會借機攻入青州,占領京城?!”
“魏國皇帝竟然這般沒自信嗎?”蘇珩騎在馬上,戰袍在陽光底下映出刺眼的光:“若說信任,沒有人比你這個弒父殘殺兄弟的帝王還要不值得信任。秦瑾瑜的親族尚且都還在京城,我絕不至于做出傷害她親族的事情。”
魏清璟雖然憤怒,最終也只能選擇讓步:“你先退兵,朕會讓人帶著秦瑾瑜跟隨在你們隊伍之后,只要你的人退出魏國回到羽國,朕就放人。”
魏清婉的雙手被反綁在身后,好在其他部分還是自由的,眼看著魏清璟在對著底下喊話,又暫時沒有人按著她,當即上前兩步,一腳踹在魏清璟身上。
這一下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本是想著能就此結束魏清璟的性命,將他從城墻上踢下去,摔成肉泥,誰料魏清璟臂力驚人,眼看著半截身子都快掉了下去,硬是靠著扒住突出來的磚塊翻了回來。
魏清婉被沖上來的士兵牢牢地按在原地,動彈不得,其中一位士兵看著面色陰沉的魏清璟,試探著問道:“陛下,要不要......”
“不必。”魏清璟重新站好之后,從士兵手中將魏清婉拽了過來,把她推倒了不高不低的城樓圍墻邊上,聲警告:“你若是再敢耍花樣,此地就是你的葬身之處!”
“死了我一個又能怎么樣?”在這種關頭,魏清婉竟然笑出聲來,只不過是嘲諷的笑:“一個我倒下去,還會有千千萬萬個我站起來,只要有苛政的地方,畢竟會有反抗,你做事不擇手段,倒行逆施,遲早有一日會遭到反噬!”
“你還記得沈家嗎?”魏清璟扯著魏清婉衣領的手逐漸收攏,勒的魏清婉有些喘不過氣來,一張白嫩的臉漲的通紅,耳邊發出嗡嗡響聲,在呼吸最困難的時候,她聽見了魏清璟陰森到了極點的聲音:“對,就是你娘的母族,沈家上上下下五十多口人,雖說算不上人丁興旺,卻也是個有名有姓的氏族,你該不會想看著他們先你一步離去吧?”
魏清婉雖說和沈家的人來往不多,情誼也不深厚,但她良心尚在,怎能忍心看著外祖家因為自己的緣故被滿門抄斬,她的表情有些扭曲,是因為憤怒的緣故,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帶著無盡的恨意:“我可以不鬧事,你也別想著動他們!否則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魏清璟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看過來的目光中盡是輕蔑與不屑:“死在朕手上的人不計其數,即便是真有魂魄,又豈敢驚擾朕?你們這些無能之輩,活著的時候尚且不能將朕如何,死了之后難道還能有什么作為不成?”
魏清婉心中一片冰涼,卻也知道,魏清璟所說不假。
什么惡鬼索命、惡人必將得到報應,都不過是人們為了安心而編造出來的故事罷了。
善人可能會有善報,可能會一生平凡,也可能會沒有善報得到最凄慘的下場,相對于惡人來說,做完惡事之后過的好與不好都是有可能的。
人在做善事,是因為他們內心覺得這是對的。
如今正值正午,魏清婉這樣微微仰著頭,猛烈的眼光刺中她的眼角,讓她落下淚來,她不動聲色地往魏清璟身上掃了一遍,沒有再說話。
魏清璟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受到了驚嚇,終于肯老老實實地配合他來騙蘇珩,于是又城墻下面的蘇珩喊道:“你和你的人立即后退二里地,我讓人帶著秦瑾瑜下去,你們不能接近她,只能遠遠看著,直到你們一路退出魏國,朕就放人。”
蘇珩身邊一位披著戰甲的將軍抬頭看了一眼,此處城樓的圍墻并不算太高,從下往上看去,可以看到上面的人露出半截身子,如今魏清婉背對著城下大軍被按在墻邊,只要魏清璟用力一推,她隨時都有可能會掉下來。
那位將軍打扮的男子看著約有二十三、四歲,只不過他一直遮遮掩掩,讓城墻上的人看不清他的容顏。
蘇珩并不反對魏清璟的計劃,但他也有條件:“我可以帶著我的人退后,但是這位將軍要留下來,以防你做什么手腳。”
魏清璟遠遠地看了那將軍一眼,隱約覺得有眼熟些,不過那將軍很快又低下頭去,他也不可能一直盯著他看:“你先退后!”
蘇珩果真帶著人退后了二里地,城墻之下,唯留那位騎馬的將軍。
這期間,魏清婉一直在哭,哭起來還動來動去,魏清璟看的心煩意亂,正要叫人按照約定將魏清婉帶下去,魏清婉忽然變了臉色,淚珠雖然還在她臉上掛著,神情卻冷漠了許多,乍一看竟真有些像秦瑾瑜臨死前的表情。
火苗在不知不覺間順著她的手心蔓延到了繩子上,轉眼間繩索被燒焦成灰、松松垮垮地地落在了地上,而魏清婉本人卻毫發無傷。
魏清婉的雙手得到了自由,再也沒有什么能夠阻攔她,她稍微一蹲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魏清璟佩戴在腰間的短刀拔了出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直到刀出鞘,魏清璟才反映過來,這一回他反應的不夠快,對方拼死要取他的命,一連串的動作不過是眨眼間。
魏清璟決不肯坐以待斃,所以他在發現對方對自己出手之后,下意識地選擇了反擊,然而他到底是慢了。
那把他親手下令讓人定制的削鐵如泥的短劍的尖端,已經沒入了他的心臟。
與此同時,出于求生的本能,他對著魏清婉一掌拍去,這一巴掌,用盡了他此生最大的力氣。
花一般的少女,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兩軍的注視之下,從高高的城墻上墜下。
城墻上,魏清璟扭曲的臉越來越遠,縱使身受重傷,他的手依舊朝著魏清婉的方向伸出,眼中浮現出對最后一個籌碼破碎的惋惜。
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這一生的往事如走馬燈似的在眼前一晃而過,宛如一個輕盈的夢。
魏清婉在一片驚呼聲中,閉上了眼睛。
身子還在急速的下墜,到了最后的關頭,就連回憶也已經結束,她不再去想當今混亂的局面,只是盡量的讓自己的身體和心情都放松,等待死亡的來臨。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魏清婉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好歹沒有丟父皇和姐姐的臉,即便是死也死的這般壯烈,說不定死后還能青史留名呢。
只是不知道,這樣一去,究竟能不能見到父親和姐姐他們?
她好害怕,她不想死,可是事已至此,她沒得選擇。
如果一切能重來,她還是會選擇這么做。
預想中的黑暗并沒有來臨,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中。
在她落下的那一刻,有人策馬而來,拼盡全力接住了她,成了她的肉墊。
這一摔,幾乎五臟六腑都要被震動的碎裂,魏清婉茫然地爬了起來,發現自己只是受了些輕傷,并無大礙。
反倒是她身下的那個人,渾身都是血。
“清婉......”那人還有一絲氣息,語氣中透露出慶幸:“還好,你沒事。”
“凌君澤!”魏清婉終于扯掉了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自己原本的臉,她的聲音尖銳,染上了哭腔,這一回的淚水不比之前的做作,充斥著真切的悲涼和痛苦:“你怎么會知道我在這,你怎么會這么傻.......”
看著氣息越來越微弱的凌君澤,她再也說不下去,悲痛籠罩了全身,一次又一次的痛失親人和朋友讓她接近于崩潰,她抱著血泊中的凌君澤,失聲痛哭。
“我一直都有找人打聽你的行蹤,知道皇帝要讓你打扮成秦瑾瑜來騙蘇珩,所以我借口說要和蘇珩合作,混在了軍隊中。”凌君澤每說一句話都痛徹心扉,然而他還是頂著傷勢將接下來的話說了下去:“你不要為我難過,落幽谷的男子原本就活不過二十五歲,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不如用這條命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比如,讓你活下去......”
魏清婉墜樓的那一刻,蘇珩也不管不顧地狂奔而來,那一刻他只覺得血液凝結,這種心情在看到凌君澤把人接住之后轉為慶幸,但他很快又意識到了不對,凌君澤和秦瑾瑜并無交情,且此人本性自私,不可能用命去救秦瑾瑜。
在看到魏清婉的那一張臉之后,他的一張臉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他知道此時似乎不應該打擾魏清婉,可是對于秦瑾瑜的擔憂也攪的的他情幾乎要崩潰,他想起自己聽到的惡小道消息,窒息的感覺縈繞在胸口,讓他不得安寧:“秦瑾瑜在哪兒?”
“秦瑾瑜死了,她一個月前就死了!”魏清婉已經接近于瘋癲,她紅著眼睛抬起頭來,聲嘶力竭地吼:“所有人都是兇手,皇帝害她,魏清淮害他,其他人眼睜睜看著她要被處死卻不肯救她!她被逼的入了魔,最后因為舍不得大殺四方而選擇了自盡。”
“那長的一把刀,都插進了她的心口,”魏清婉神情呆滯地伸出幾個手指頭比劃了一下,語無倫次:“她不在了,魂飛魄散,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陽光漸漸散去,烏云籠罩住青州的上空,壓抑著所有人的心情。
一聲暴雷炸響在空中,帶來傾盆暴雨。
狂風肆虐,雨水沖刷著一切,沖掉了人臉上的淚水,稀釋了地上的鮮血。
一切的罪惡,仿佛都消失。
一個朝代的悲與歡,都在此刻凝結成永恒。
歷史的齒輪緩慢的轉動,一切都朝著既定的方向發展,一點都沒有偏差。
這一切,都是宗政靈云曾經看到過的景象。
這樣的景象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腦海中重演,永無休止。
每當她閉上眼,都能看到無數人的掙扎與哭喊,這種折磨一直維持到她生命當中的最后一刻。
魏清璟那邊已經沒有功夫理會這邊的喧鬧,皇帝遇刺乃是大事,他被扶著回到了房間休息,緊急召喚了隨行太醫醫治。
暴雨來臨,兩軍歇戰,蘇珩的軍隊終于撤回了他們最近的駐扎地,大雨所重刷過的地面,血跡很快淡去,直至消失,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魏清璟躺在床上,意識趨近于模糊,之前秦瑾瑜打傷的傷勢還沒有恢復,如今心口又被插了一刀,多種傷勢結合在一起,使得他性命垂危。
幸而他剛才反應快,若是換了旁人,只怕此刻已經性命不保,更別提反殺魏清婉。
迷迷糊糊當中,他感覺有人走進來,在他的床邊坐下,那人衣服上的不料柔軟,發型也是后妃的頭飾,衣服上還有著淡淡的熏香。
魏清璟并沒有看清那人的面容,只是很低地喊了一聲:“皇后,拿水來......”
那人很小心地倒了水并遞到他嘴邊,魏清璟費力地接住并喝下,將水杯遞回去的時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那并不是妻子玉皇后的手。
此刻的玉皇后在另一間屋子里,被兩個身強力壯的太監按著跪在地上,神情凄惶,說不出話來。
魏清璟這一回終于看清了對方的臉,向來心狠手辣且殺人如麻的皇帝在此刻卻顯露出膽怯,如同見鬼一般,顫聲問道:“您、您怎么在這?”
“皇帝不想讓我過度操勞,想讓我在后宮頤養天年,這份孝心我都明白,”賢太妃如同沒事人一般安靜地坐著,神情和往常一樣平和,說出來的話卻句句都帶著鋒芒:“好在清婉那孩子有孝心,夜夜都來看我,給我送點兒提神醒腦的吃食,這才讓我清醒過來。”
賢太妃無視皇帝臉上戒備和惶恐的神情,繼續說道:“聽聞皇帝怕先帝一個人在底下寂寞,特地送了文宣公主下去陪他,連帶著將長公主也送走了,不僅如此,老四和老五也都是你送去黃泉的,可有此事?”
“這些都是謠傳,”魏清璟覺得自己還算鎮定,轉眼間卻已是滿頭冷汗:“長姐和妹妹都好得很,四弟和五弟之死更是與朕無關。”
“是嗎?”賢太妃的話句句都如同刀子,能戳中魏清璟的痛點:“我已在亂葬崗找出了文宣公主的尸身,連著長公主的墓也看過了,陛下竟說二位公主還好,莫不是出現了幻覺?若真如此,那這帝位不要也罷。”
“來——”魏清璟終于忍不住要怒吼出聲,只是這一句來人都還沒喊完就被賢太妃按回了床上,他還想掙扎著喊人,口鼻都被手帕牢牢蓋住。
“你身邊的所有人,都在外面跪著,”賢太妃一手按住魏清璟的手,另一只手拿著帕子捂住他的口鼻,語氣森涼:“現在再喊人,怕是來不及了。”
說罷,她輕聲對著外面吩咐了幾句:“進來幫忙。”
兩位太監從外面進來,一老一小,竟然就是之前想要勒死朱良媛的那兩位,如今他們對著賢太妃點頭哈腰,一副諂媚的模樣,渾然不管尚且躺在床上的前任主子。
“把人按住。”賢太妃的聲音冰冰冷冷的,帶著不容置疑的狠絕。
“秦瑾瑜出生的時候,我在姐姐面前發過誓,要護她一生周全,”賢太妃順勢將被子往上一扯,整個蒙住了皇帝的臉:“既然你逼死了她,那就下去跟她賠罪吧。”
“你瘋了......”被子底下的皇帝還有一絲氣息,艱難地說出一具:“我也是母親的兒子,你、你若殺我,我母親饒不了你......”
“這些話你都留著到底下跟姐姐去解釋吧。”賢太妃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直到被子底下的掙扎漸漸趨于平靜,她才終于松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因為剛才的動作而顯得凌亂的衣袖。
稍微年老的那名太監走上前來拉開被子,露出了魏清璟那張死寂沉沉的臉。
做完這一切,他弓著身子,退到了一邊去。
“清婉下手太重,導致皇帝重傷不治,皇帝臨終前留下遺詔,讓小皇子繼位。”賢太妃淡淡地瞥了床上的人一眼,很快又移開了目光,冷淡地宣布。
“......是。”老太監走出去,拖著長長的調子,宣布了又一次的權利更迭:“皇上駕崩——”
在場的所有魏國人都跪了下去,對著魏清璟的房間,重重地磕頭。
賢太妃走出房間,隨后來到了隔壁。
玉皇后聽著這一聲“陛下駕崩”,淚流滿面,玉皇后看著來到自己面前的賢太妃,自知大難臨頭的她心如死灰:“我自知對不住文宣公主,若非我和陛下,她也不至于含冤而亡,我愿以死謝罪,只求太妃放過我的兒子,稚子無辜啊!”
“你兒子將會是下一任皇帝,”賢太妃并不多看她:“你且安心的去吧。”
元昌皇帝之后的武泰皇帝登基不足一年便因刺殺而亡,皇后玉氏忠貞剛烈,吞金而亡,追隨丈夫而去。
帝后唯一的兒子,即榮安公主魏寶鴛的弟弟,就此登上帝位,成為了魏國數百年間唯一尚在襁褓當中的皇帝。
賢太妃自立為太皇太后,成為了皇權的實際掌握者,開始了長達六年的垂簾聽政。
新帝繼位之后,太皇太后秦氏與羽國太子達成協議,羽國就此退兵。
蘇珩回國之后不到一年,羽皇駕崩,他順理成章的繼位成了新一代的羽國皇帝。
羽國曾有臣子上書建議他立后,推薦了許多名門望族的姑娘,個個知書達理、溫柔賢淑,他都拒絕了。
蘇珩不理群臣非議,不管不顧地抱者魏國已故文宣公主的牌位成了婚,追封秦瑾瑜為皇后。
六年后,羽國皇帝帶領士兵,再次出征魏國。
當國都被攻破的消息傳來時,自幼多病的小皇帝剛剛在太皇太后秦紫儀的懷中咽了氣。
秦紫儀聽到這些,并沒有感到非常驚訝,濃重的疲憊幾乎要將她掩蓋,管理魏國這么多年,她也累了,而今日之事,其實她早就能預料到,只是不知道這一天會來的這樣快。
羽國比魏國要強盛,且秦瑾瑜已死,原本就想要吞并魏國的羽國再也沒有任何理由忍耐。
她打發走了所有的宮人,聽著宮人們爭奪珠寶四散逃命的聲音,她平靜地踢翻了腳下的椅子,掛上了房梁懸著的白綾。
空蕩蕩的房間內,唯留下一封遺書,乃是魏國末代掌權者親筆。
紙上寥寥數字,道出了太皇太后的遺愿。
“......魏國江山奪于他人之手,終也亡于他人之手,命數如此,別無怨言......”
一陣風吹來,掀起了白紙的一角,露出了上面的最后幾個字。
“勿傷百姓一人。”
羽國皇帝率領軍隊進入魏國皇宮的時候,士兵們亂箭射死了一個渾身上下都纏繞著鐵鏈、瘋瘋癲癲說要殺了蘇珩的老頭,蘇珩令人查明身份之后,發現對方竟然是早該死了的魏清璟。
魏清璟死的時候還不到四十歲,看起來卻像是七十歲的老頭,形容枯槁,雙眼無神,手指彎曲成雞爪狀,恐怖之極。
六公主魏清瓔的丈夫陳梟為了投靠羽國軍隊,親手將妻子勒死,蘇珩并不肯收此等狼心狗肺背信棄義之人,下令陳梟腰斬處死。
蘇珩顧念情誼,原本打算保留剩余皇族的身份,直到他們死亡,然而七公主魏清月以及十二皇子魏清澤不愿接受敵人之恩惠,以身殉國。
至此,魏國滅亡。
同年,羽國皇帝長兄康王蘇寒病亡。
統一了兩國的羽國皇帝蘇珩由此聲名大噪,此后又接連攻破了兩個小國,將其納入羽國國土。
蘇珩一生未娶,死后亦沒有留下子嗣,最終選定其弟定王繼任為下一任君王。
蘇珩在世時,開拓了前所未有的疆土,穩定了搖搖欲墜的羽國,功績卓越,被后世稱之為千古一帝。
就是這樣一位皇帝,憂思成疾、郁郁而終,去世時僅有三十九歲。
新任羽國皇帝在位的十年間,雖然沒有大作為,卻很好地維護了蘇珩生前留下的法度,使得羽國在安穩中又度過了十年。
這一任帝王去世之后,羽國再次陷入權力爭奪的漩渦,短短三十年內換了六位皇帝,最終被扶持上位的,是年僅五歲的男童。
也就是在這一年,羽國迎來了王朝的末年。
羽國內部暴亂四起,經過五年的混戰,逐漸形成了兩股勢力,這兩股勢力都想要攻占皇城自立為王,最強大的王氏軍隊占領皇城之后,殺光了羽國的所有皇族,年邁的大臣帶著末代小皇帝一路向東逃去,最終退無可退,背著小皇帝跳了河。
姓王的當了皇帝之后并未改善民生,反倒貪圖享樂,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民心漸漸向著另一只軍隊轉移。
就連當初的落幽谷谷主都對另一個軍隊姓遲的首領贊賞有加,最終姓王的被趕下了皇位,遲姓首領登上帝位,改國號為乾凌。
動蕩不堪的天下,終于迎來了將近兩百年的短暫太平。
至于兩百年后新一輪的動蕩與不堪,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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