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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不容易 008、冷淡
換了衣服,換了鞋子,她再次恢復了端雅秀麗,亦如往時。
正好小廝將齋飯送了來,老夫人去世十七日,今日是最后一天在寺中誦經祈福超度。明日起,可以不用再每天都來了。
簡單的用了些,阮泱泱也沒什么食欲,大概是昨天被雨淋得,她今日覺得身體不是太舒服。
用過早膳,兩個丫頭收拾了一下,之后便離開了禪房。
隔壁的小廝早就等在這禪院外了,待阮泱泱出來,四個小廝請安,之后兩前兩后,護著她離開。
昨天的大雨太大了,再加上整晚都是毛毛雨,今天雖是天晴了,可是無處不濕濕的。
兩側的銀杏樹還在不斷的往下滴水,腳下的石磚亦是某一處積聚著沒來得及滲走的雨水。呼吸之間,除卻寺院中的香火氣,就是這雨水的氣味兒了。
昨晚被大雨滯留在寺中的人很多,一大早的,用過了齋飯,不少人離開,遠遠地都聽到動靜了。
走進配殿,敬香,之后跪在蒲團上。這些日子一直給誦經祈福的僧人也準時的抵達,很快的,木魚聲響起,阮泱泱也徹底沉靜下了心,默默誦經。
殿內,香火一直在繚繞,木魚的聲音能夠讓人很快的進入到狀態之中,所有的雜念都盡數被抹去。
那師父說過,阮泱泱還是十分有慧根的。
這一點來說,小梨和小棠就相差甚遠了,她們倆跪在那兒,這些天來如同受刑。因為做不到心靜,所以時間就特別難熬。一個上午的時間,于她們來說漫長可如一天。
陽光順著打開的殿門照射進來,將她們三個跪在那里的人籠罩在其中,暖暖的。
驀地,一道身影出現在這一片陽光中,小棠和小梨始終都睜著眼睛,第一時間便看到那忽然出現的影子了。
隨后,倆人扭頭往后看,立即就慌慌張張的站起身。跪的時間太久,倆人都有些跌跌撞撞。
兩個人快速的站在一側,之后朝著那人屈膝請安。
那暗色的身影由兩個人面前走過,一步一步,最后在阮泱泱的旁邊停下了腳步。
小梨迅速的將一個蒲團挪過去,放置在那人身前,后退時稍稍看了他一眼,將軍修長堅毅,不著戎裝,只一身暗色的長袍。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是讓人有些不敢靠近,府中的衛兵曾說過,將軍這是殺了太多人,滿手鮮血的氣勢。
就算他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做,那股子血味兒卻是遮不掉的。
小梨覺得,衛兵說的很對。衛兵們還整日帶著兵器呢,但是,哪及得上將軍空著雙手時的氣勢。
下一刻,鄴無淵便撩起袍子跪在了蒲團上,外袍墜地,陽光好似也暖不了那股子冰冷的殺氣。
這期間,木魚聲不停,默默誦經的聲音也沒停。而自鄴無淵進來,包括小梨和小棠在內,都沒動靜,以至于阮泱泱根本就不知道有人進來了。
直至她呼吸時,覺得香火味兒之中又摻雜著那么一絲冷冽,她才回神兒。
緩緩睜開眼睛,眼角的余光便瞥見自己旁邊有個人,她慢慢轉頭,堅毅而略顯嚴肅的側臉就進入了視線當中。
眨了眨眼睛,阮泱泱就知道他今天肯定會來的。匆匆忙忙又神秘兮兮的回到盛都,昨晚又不知做什么去了,今日是最后一日為老夫人誦經祈福,他若不來,那真是說不過去。
鄴無淵不過二十一歲,當然了,是比她這個身體年紀要大的。但是,他看起來不太像二十一歲,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沉穩嚴肅。又有點兒冷冷的,像是對這些不相干的人愛答不理似得。
前幾次見他,都是這個樣子。但也有改變,就是他瞧著長大了些?這般一看,只覺得冷氣更甚。
他到底是什么性子阮泱泱不知道,但老將軍是真的自帶一股沙場的氣息,尤其是他在盯著誰看的時候,無端的讓人提心吊膽,大氣都不敢出,盡管有時可能也根本沒做什么虧心事。
那就是氣場,在沙場上磨練出來的。
看著他,在她這個視角,能瞧見他閉上眼睛時很長的睫毛。雖常年在邊關,戰事也不少,不過鄴無淵并不是一個粗糙大漢。皮膚算不得特別白皙,但也不黑,墨發完整的束在發頂,臉全部露出來,干干凈凈,他真的挺帥的。
所以也不知哪年,他返朝,就引起了一陣小小的波動,都說他這少年將軍英俊的不得了。老夫人那段時間也見了不少各府派來打探消息的伐柯人,不過也僅僅是幾天過去,也不知從哪兒傳回來的消息,說鄴無淵恐女,并且恐的厲害。
甚至還說邊關兩軍交戰,東夷專門設立了一個女子前鋒隊,就是用來嚇唬鄴無淵的。
這種事,在盛都這個地方,會被放大無數倍,傳揚了許久,單單是阮泱泱就聽到各種版本的。
謠言嘛,誰信誰傻瓜,連老夫人都沒放在眼里。
或許是因為她一直盯著他看,鄴無淵也驀地睜開了眼睛,下一刻,他轉過臉來,便和阮泱泱四目相對。
陽光照在他一半的臉,半明半暗,不過,他長得真的挺帥的,阮泱泱看著他,下一刻便彎起了眉眼,“將軍。”
鄴無淵的視線在她明媚如花的臉上停留片刻,隨后又轉了回去,“嗯。”他答應,就一聲,低低的。
府里的人都叫她小姑姑,連年過半百的大管家都那么叫她。不過,鄴無淵從來沒有,最多叫一句阮小姐。
他這態度,阮泱泱也不甚在意,前兩次見他他都這樣。
阮泱泱笑意不變,這是一種公式化的笑容,不過分冷淡也不過分熱情,更可以說是一張面具。
“將軍未來得及回家見老夫人最后一面,雖是遺憾,不過老夫人并未抱怨。臨終時,叫我將軍,她去見老將軍了,要將軍一定要保重身體。何時回來了,便去她墓前上柱香磕幾個頭,此生母子緣分已盡,將軍切莫悲傷。”她輕聲說著,一邊轉頭看向供奉在高處的往生牌位。老夫人是個了不起的女子,最起碼在這個時代,她這樣的女子極其少見。
鄴無淵沒有言語,跪在那里,肩背挺拔。
他像高崖之上風雨都撼動不得的青松,經歷了無數的風吹雨打,依舊堅不可摧,挺拔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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