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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一你的謀士又掛了 第八十一章 主公,背后的那雙眼睛
那個叫阿寶的孩子阿姆十分感激陳白起,她抱起虛弱的阿寶,一大一小,紅著哭腫的眼睛邀請陳白起去她家里面坐。
陳白起明白一個母親的心情,只是她覺察到周圍人一聽她將自己邀請回家,便目光不善又斥責地盯著這對母子,便作不知,笑著拒絕了。
被一雙雙灰色變異的眼睛這樣虎視眈眈地盯著,陳白起表示還挺瘆人的。
她只是詢問了孩子阿姆幾句。
而陳白起也從她嘴里陸陸續續的闡述中了解到,這孩子是大量服食了發芽的生薯與野果(類似冬紅果)引起了下吐下瀉,孩子阿姆驚恐不已,由于他們家屬于單親家庭,沒有阿爹,他阿姆便抱著他想去東頭尋醫。
東頭估計住著一赤腳醫生吧。
卻不料半途孩子便又吐了,吐完后,眼睛忽然就閉上了,沒了聲息,這才將孩子的阿姆嚇得哭倒在地。
得知原由后,陳白起就好生溫和地叮囑了孩子阿姆接下該如何處理、照顧孩子與一些用食上的禁忌,便不多作逗留,返身回了營地。
而陳寶的阿姆看著她的背影,張嘴欲言,卻又下意識看了一下周圍,最終她攥緊拳頭,垂下了眼,抱著自家孩子快速地離開了。
而圍著的人沒了關注的焦點,也就此散了。
這一次支線任務陳白起除了人物升了一級之外,還獲得了大量的初級藥材獎勵。
她這幾日都很勤奮,將富裕的時間都用作煉藥,所以很快從“醫者”升階成為了“醫師”。
“醫師”能夠煉制初級藥方、初級丹方跟中級下品藥方、中級下品丹方,而“醫師”能夠用得上的方子也更廣泛。
比起“醫者”學徒這種級別,“醫師”則屬于正式掛牌開業了。
陳白起在“系統商城”內看中了一個中級下品丹方——僵尸丹方。
這個方子并不是說服用了它就會變成僵尸。
它用途很簡單,只有唯一一種功效,那就是用來止痛。
只要服用了它,不管你受再重的傷,再多的傷,只要不死,它便能夠讓人瞬間痛覺感知麻痹,無痛無癢,宛如一具能夠活動自如的僵尸。
陳白起自從來到這危險的戰國時代之后,累累總總也受了大大小小數不計的傷,按這節奏發展,估計以為還有得受了。
雖然她有小型血瓶,有益氣養生給補的藥,可問題是,這些藥它都只能冶傷,不能讓她減輕受傷時各種難受的痛苦。
當然,若能她有“大型生命藥劑”瞬間恢復全部的生命值,自然內傷外傷也都能痊愈,可問題是,她連“中型生命藥劑”都搞不到,更何況是“大型生命藥劑”這種稀罕的。
所以她覺得有了這個藥,受傷的時候趕緊磕上一顆,瞬間止痛,還有余力逃命啊殲敵啊,然后再慢慢地來養傷直至痊愈,這樣一來過程中,她就能少受許多的苦。
所以這個僵尸丹方她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只是好不容易升級到了“醫師”資格,偏偏她系統商城內沒錢,當然身上更沒錢,也沒有什么貴重的物件來兌換丹方,所以暫時只能望眼欲穿。
陳白起將養了兩日,傷勢雖未痊愈至原初,但傷口基本上已經結痂將褪。
這種養傷速度在別人眼中恐怕簡直就是一個奇跡,而在她這里,卻是她故意放慢了速度的。
她現下基本上已經行動無礙,所以接下來她就得想辦法看能不能逃出去了。
而這些天,她表面還是裝得十分虛弱,連平日行走都艱難需留在營地,但暗中也沒有落下研究北外巷子。
哦,當然,虛弱也并非全靠裝的,她體力值嚴重衰退,光靠磕藥沒東西下肚能不虛脫嘛。
而自打她救了那個叫阿寶的孩童,他便喜歡時不時跑來營地外看她。
一開始他是不敢接近她的,只會蹲在操場閘門外,睜著一雙滴溜溜、毫無雜質的灰瞳,撐著下巴一直看著她。
看她獨自一人靜靜地靠坐著熄滅的大火盆旁,一頭柔順的烏黑長發披散于肩,華衣裘袍,襯得那張面色無華的臉尤其精致柔和,垂落的黑鴉長睫密密匝匝,額發細碎垂落,嫻靜猶如花照水。
待在營地多數時候,陳白起都是這樣靜坐著。
小阿寶從未見過這樣華美又脆弱的人,他漂亮得令人覺得并不像真人,像是一座冰雪人,晶瑩剔透,等到太陽強烈一些,他便會化了,等到風再大一點,他就會碎了。
他忽然心中升起了恐慌,抿了抿淡紫的嘴唇,便嗒嗒地跑走了。
陳白起抬起眼皮有氣無力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又垂下。
沒過一會兒,腳步聲又嗒嗒地回來了。
小阿寶站在閘門邊,用力遠遠地扔了一個粟面裹著野菜的窩頭給她。
陳白起聽到聲響,睜了睜眼,看到腳旁的黃青色的粟面窩頭,表情愣了一下,她伸手將它撿起來,十分糾結地抬起了頭。
卻見那短腿兒小阿寶,像受驚的鵪鶉一樣,掉頭便一溜煙地跑了。
陳白起看著在地上裹了一層灰跟泥的窩頭,微揚的嘴角輕輕溢出一聲嘆息,便也喂進了口,慢慢嚼著。
她都幾天沒正經吃過一頓了。
悲劇的是系統包裹里早沒有吃的了,她為表現得安份守紀,也沒有隨便出去北外巷子“覓食”,當然就算他們給她送吃的,她也是不敢隨便亂吃的。
所以現在就算再臟再冷再硬,她也會吃的。
她懷疑這后卿是不是真打算等著她躺在地上垂死時才會出現,這都二、三天了,他對她不管不顧,倘若她是一個普通人,怕不是被活活餓死也該重傷不治而亡了吧。
畢竟在這個如此排外的北外巷子,沒有人會施舍食物給一個外來者,她除了搶或者偷之外,根本弄不到一口吃的。
果然有夠睚眥必報啊,不就得罪他那么“一下下”,難道他真打算將她給餓得要死不活才會出現?
陳白起決定以后一定要記得行走在外,必須在系統包裹內放大量能吃的東西。
剛啃完一個,沒過多久,又是一個窩頭扔了過來。
這一次,陳白起倒是眼明手快地伸手接住了。
她眨了眨眼,嗯?這個是熱的?
那邊的小阿寶見她竟接住了,他瞪著眼呆了一會兒,便又跑了。
由于陳白起這三天都只喝藥并沒有正經吃過什么東西,因此區區一個小小的窩頭根本就填不飽,所以又接一個,還是加熱過的,便嘴角翹起,喜孜孜地繼續啃了起來。
這一個啃完了,陳白起以為小阿寶便不會來了,卻沒有想到,他又跑來了。
照例,又扔了一個加熱過的窩頭。
陳白起伸手接住之后,見小阿寶又準備跑了,便忍不住朝他喊了一聲:“小阿寶,謝禮的話已經足夠了,我吃不下了。”
其實她還吃得下,不過想著吃得太飽,一會兒油光滿面氣色太好,不易裝病啊。
誰知道后卿跟他的余孽什么時候會忽然出現。
小阿寶僵在那里,就像是一下沒了電一樣,垂頭喪氣。
陳白起以為他會走,卻沒有想到,他捏了捏小拳頭,便小炮彈一樣沖進營地來。
陳白起倏地皺起眉頭。
“別過來。”
小陳寶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愕然看著她,瘦小的臉蛋兒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帶著不知所措。
陳白起立即緩下表情,柔聲道:“小阿寶,別過來。”
她知道的,這個營地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因為北外巷子的人都不喜歡接近這里。
剛才北外巷子里的人是如何對待外來者,她是看到了,所以她并不想讓小阿寶太接近她。
接近一個外來者,他們母子的處境怕都會受影響。
小阿寶一見陳白起變回他認識的那個“溫柔的好人”,猶豫一下,便又跑了過來。
陳白起倒沒有想到,他看起來怯怯的,卻有這個勇氣。
小阿寶站在她面前,胸腔氣息不穩,問道:“你是外來者嗎?”
脆生生的聲音,帶著孩子獨特有天真與好奇。
陳白起偏頭一笑,想摸摸他那毛絨絨的腦袋:“什么是外來者?”
小阿寶偏著腦袋想了想,忽地眼睛一亮,便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這里,不一樣的,你是從黑墻外面進來的人嗎?”
他揮動著手,指著外面的方向,向她詢問著。
陳白起看著他的眼睛。
布滿灰翳的瞳仁。
不是那種正常清亮的色澤,倒像一種病態的退化。
她點了點頭。
“哦,那你會回去嗎?”
陳白起笑著反問:“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嗎?”
小阿寶一愣,然后苦惱又誠實搖了搖頭。
“我沒有出去過。”
陳白起怔了一下。
看他應該有七、八歲了吧,卻從來沒有出這個北外巷子?
“那你的父母呢,他們不曾帶你出去過?”
“母親也沒有出去過,她說,只要出去了,便再也回不來了,我阿爹就是。”小阿寶小包子臉皺起一團,像在難過,又像是不解。
陳白起沉默了。
這個北外巷子真是處處透著詭異。
她有一種想要深入了解的沖動。
可從一個孩子的嘴里能問出來東西很有限,她想了想,便道:“小阿寶,外來者只能留在營地嗎?”
“不知道。”小阿寶也很茫然,他想了想:“不過之前這里也有一個人,他白天在外面亂走,到天黑都沒有回來,第二日便不見了。”
那個人那是外來者,可是外來者好像跟外來者也不全都一樣。
至少那個人跟他的這個恩人不同。
哪里不同他也說不上來,反正那個人看到他們族人的時候,臉上會露出一種很奇怪的表情,他的眼睛睜得很大,眼珠子都差點凸出來,臉很白,呼吸很快,指著他們嘴里會一直喊著“怪物、怪物”什么的,然后就慘叫著拔腿亂跑。
可他知道他跑不掉的,因為阿姆說過,外來者到了他們這里,沒有一個人能夠出得去的。
可恩人不同,她看到他們就跟族人一樣,不,跟族人也不一樣,她的眼神有光,嗯,像天上的太陽,暖暖地,軟軟地,讓他覺得很舒服。
她的聲音也很好聽,跟阿姆的聲音一樣好聽。
所以,他不希望她跟別的外來者一樣“消失”。
陳白起沉吟片刻,又道:“那你們這里有什么很厲害的人嗎?像是村長啊,或者里長什么的?”
“村長是什么?”小阿寶懵懂地問道。
陳白起看得出來小阿寶由于長期生長于一隅,除了北外巷子的人沒有接觸過更多的人,因此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她見天也快黑了,營地的守衛估計也快來了,便對小阿寶道:“小阿寶,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小阿寶沒有猶豫,點頭“嗯”了一聲。
陳白起抱住他小小的身子,挨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后看著他的眼睛,問他記住沒有。
小阿寶第一次被除了阿姆的人抱,略羞腆,他抿著唇點頭,陳白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便讓他快回去。
在他走之前,她借著闊袖的掩飾,從系統內摸出一袋寬棕竹葉子包著的鹽。
“將它帶給你的阿姆,就說,你眼下身體虛,必須每頓吃點這個才會好。”
拿著鹽包,小阿寶再次乖巧地點頭。
見陳白起不再跟他說話,小阿寶這才揣著鹽包回去。
在小阿寶離開后,陳白起又懶洋洋地繼續闔目躺尸。
而在她察覺不到的一座方木相交疊壘成井欄形狀闕樓的二樓憑欄處,一道迎風似白鶴般優雅身影靜靜地佇立在那處不知多久了。
樓旁一棵蔟立聳天的大樹,隆冬寒意中,仍青冠翠綠,葉片青綠枝椏間,青年一襲染青的錦衫滾邊繡著八卦圖,白狐裘衣加身,絨尖針卻是黑與白相襯,兩相行徑,風起,而衣袂翻起,飄如陌上塵。
這幾日里,他便一直都站在這個位置觀注著營地操場上陳白起的一舉一動。
他看到她在離了他,第二日清醒過來之后,見無守衛,便出去營地外的北外巷子里游走了一遍,這種舉動與其它不明由理進入北外巷子里的人第一反應倒也相同,但不同的是,她不問也不看,只是埋頭安靜地走著。
有路便走,有巷便穿,有道便過,有坡便爬。
她受了傷,傷有多重他是知道的,一般人傷成這般,必然是動彈不得,哪怕他給她上過藥。
可她偏生頑強,人是如此,命亦如此,她走得慢,一步一步地挪,臉白得像個幽魂一樣,歇了一會兒又走,走了一會兒又歇。
見此,后卿忍不住撫唇輕輕地笑了。
她并沒有嘗試逃跑,也沒有朝一些不該去的禁地走去,從后卿這個角度觀察,只覺她幸運得不像話。
若是她想逃,必然會被北外巷子里暗處的“鬼影”一涌而上撕成碎片,若她朝一些不該去的地方走去,也會陷入死境,若她懷有異色向北外巷子里那些“怪異”的居民詢問或者求助,只怕在發現北外巷子內真正的秘密后,會被人悄悄地毒死了。
這此北外巷子的人,沒有一個是良善之輩,尤其對外來者,他們既痛恨又避忌,若不主動招惹便罷,若落入他們眼皮子底下,則沒有一下好下場的。
比如前段日子被人抓進來冶病的那個青年郎君,便是口吐穢物眼帶鋼針,如此驚懼慌亂態度,撕裂了北外巷子那些“怪物”偽善平靜的面具,遭到了獵殺,尸骨無存。
他本以為,沒有他的看顧與提點,這個“陳煥仙”最后的結局估計與此人相差無幾。
但事實證明,這兩人,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也不知她是看出了什么,還真是重傷難愈無法行走,接下來的時間,她就像一介苦行僧般,靜坐閉目,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哪怕她睜眼時,看到北外巷子里那些奇形怪狀,長著一雙灰瞳的異類,也神色如常。
哪怕她被困于險地,不得離開,她也不驚不慌。
哪怕他故意放她一人,等在這冰天寒地的陌生地方,不理不顧,她也沉得住氣。
有些時候,連后卿都免不住懷疑,她在這種四面楚歌的環境之中,或許下一刻便會死去。
可最終,她不求他,不求救于任何人,她熬過了傷,扛住了冷,捱住了餓,依舊活得頑強堅韌。
而今日……倒是他第一次見她對著人,露出這樣鮮活而清朗溫和的神色。
他觀察了她幾日,多少對她的行事作風有所了解。
他看著她對那個長相寒酸的灰瞳孩子輕聲細語地笑著,她關心著他,用一種十分柔軟的眼神注視著他。
他知道的。
在她那日冒險救下這個孩童時,他便知道。
她為自己又多尋來了一條生機。
這幾日,他故意將她放置在這種陌生、充滿著惡意與排斥、又危險的地方,再加上她身受重傷,他認為就算是一個成年已久的錚錚鐵漢,亦會在承受不住的時候服軟。
她會來找他。
如果她不想就這樣無辜地死在這樣一個地方。
后卿這樣認為著。
可他發現他太輕視她了。
她的確擁有常人難以達到的敏銳與機警。
明明她也知道倘若在這盤棋局中哪怕走錯一步,或許現在她人便不會在了,可她卻一步都沒有踏錯。
因此,他認為她一定是一個冷靜到幾近冷酷性格的人。
可今日見她喝退那孩童不得靠近,卻在他走近了,又放下顧慮,待他笑得如此清潤怡和,如清風一般,令他覺得,她其實也有一副很軟的心腸。
很矛盾,不是嗎?
后卿盯著遠處那似小墨點大小的“陳煥仙”,牽起了唇角。
真的很像呢。
曾幾何時,他也曾遇見過一個如她這樣剛柔性情的人。
她剛時,對自己殘忍得哪怕渾身都鮮血淋漓也不眨一下眼睛,柔時,對同伴對待認定的人,卻是傷一份都舍不得,寧肯以血肉之軀擋在其前,替他們承受全部的苦厄與痛苦。
一想到那人,后卿冬陽下波光漣漪的眸色一下便沉了下去,似濃得化不開的墨,再看陳白起時,那目光便有些鬼譎莫測了。
陳白起就這樣安靜地坐在那里,屁股底下她找了一些干毛草墊著,晚上一到氣溫便大幅度降度,估計都零下好多度了,她雖然一身穿得厚,但這樣露天睡地也冷得慌,要不是靠著這一入夜便被點燃的大火盆,估計絕對冷得夠嗆,第二日凍成個冰雕都不一定。
天黑后,陳白起便假意入廁,跑到營房后面那個小排渠水溝后,那里后面是土墻排樓,前面是一個夾角,無死角供人偷窺,她借著墻壁的遮擋,便從系統內放出了傀儡獸——小白。
這兩日她觀察過守衛換勤的時辰,二個時辰換一班,直至天亮,而只有在他們交班換崗的時候,營地周圍的視線便有了短暫的空缺,她便趁這個時候放出了小白。
天色昏暗,離了鐵火盆的營地光線大大不足,而小白也與普通的禽類不同,它是有一定的智力,它借著建筑物與陰影的遮擋,便潛出了營地,無人察覺。
而陳白起解決完“如廁”,便重新回到原處,繼續閉目盤腿坐著。
她這幾日都是這樣安靜地一個人待著,所以也沒有什么人覺著怪異。
而如前幾日一樣,天一黑,整個北外巷子里的人都通通不見了。
陳白起真的好奇,這么幾百號人,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消失不見。
他們究竟都去了哪里?為什么一到晚上,便要消失?
小白就像是黑暗的伴生物,融入一片黑暗之中后便化為烏有,一直按照陳白起給它設定的軌跡在飛,而陳白起在閉目時,已與它的視野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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