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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丹朱 第三百三十九章 坦誠
牢房里一陣安靜。
直到椅子輕響被皇帝拉過來床邊,他坐下,神情平靜:“看來你一開始就清楚,當初在將軍面前,朕給你說的那句只要戴上了這個面具,從此再無父子,只有君臣,是什么意思。”
幾年前的事楚魚容還記得很清楚,甚至還記得鐵面將軍突發猛疾的場面。
營帳里緊張混亂,封閉了中軍大帳,鐵面將軍身邊只有他王咸還有將軍的副將三人。
但那時候太突然也太慌張,還是沒能阻止消息的泄露,軍營里氣氛不穩,而且消息也報向皇宮去了,王咸說瞞不住,副將說不能瞞,鐵面將軍已經神志不清了,聽到他們爭論,抓著他的手不放,重復的喃喃“不可功虧一簣”
他明白將軍的意思,這時候將軍決不能倒下,否則朝廷積蓄十年的心血就白費了。
該怎么辦?
然后聽到皇帝要來了,他知道這是一個機會,可以將消息徹底的平息,他讓王咸染白了自己的頭發,穿上了鐵面將軍的舊衣,對將軍說:“將軍永遠不會離開。”然后從鐵面將軍臉上取下面具戴在自己的臉上。
當他帶上面具的那一刻,鐵面將軍在身前握緊的手松開了,瞪圓的眼慢慢的合上,帶著傷疤猙獰的臉上浮現了前所未有輕松的笑容。
此時想到那一刻,楚魚容抬起頭,嘴角也浮現笑容,讓牢房里一瞬間亮了很多。
“父皇,那時候看起來是在很慌亂的狀況下兒臣做出的無奈之舉。”他說道,“但其實并不是,可以說從兒臣跟在將軍身邊的一開始,就已經做了選擇,兒臣也知道,不是太子,又手握軍權意味著什么。”
任何一個手握重兵的武將,都會被皇帝信重又忌諱。
鐵面將軍也不例外。
皇帝的兒子也不例外,尤其還是幼子。
當他做這件事,皇帝第一個念頭不是欣慰而是思慮,這樣一個皇子會不會威脅太子?
兄弟,父子,困于血脈親情很多事不好裸的撕破臉,但如果是君臣,臣威脅到君,甚至不用威脅,只要君生了懷疑不滿,就可以處置掉這個臣,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
所以皇帝在進了營帳,看到發生了什么事的之后,坐在鐵面將軍尸首前,第一句就問出這話。
“朕讓你自己選擇。”皇帝說,“你自己選了,將來就不要后悔。”
將來也不要怪朕或者未來的君無情。
楚魚容道:“兒臣從未后悔,兒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什么,同樣,兒臣也知道不能做什么,不能要什么,所以如今諸侯事已了,天下太平,太子快要而立,兒臣也褪去了青澀,兒臣當將軍當久了,真的以為自己真是鐵面將軍了,但其實兒臣并沒有什么功勛,兒臣這幾年順風順水所向披靡的,是鐵面將軍幾十年累積的赫赫戰功,兒臣只是站在他的肩頭,才變成了一個巨人,并不是自己就是巨人。”
皇帝安靜的聽著他說話,視線落在一旁跳躍的豆燈上。
“父皇,如果是鐵面將軍在您和太子面前,再怎么無禮,您都不會生氣,那是他該得的,但兒臣不能。”楚魚容道,“當兒臣上次在陛下您面前斥責太子之后,兒臣被自己也驚到了,兒臣的確眼里不敬太子,不敬父皇了。”
敢說出這話的,也是只有他了吧,皇帝看著豆燈笑了笑:“你倒也是坦誠。”
楚魚容也笑了笑:“人還是要對自己坦誠,否則,就眼盲心亂看不清路途,兒臣這么多年行軍打仗就是因為坦誠,才能沒有辱沒將軍的聲名。”
皇帝沒有再說話,似乎要給足他說話的機會。
楚魚容便接著說,他的眼睛明亮又坦誠:“所以兒臣知道,是必須結束的時候了,否則兒子做不了了,臣也要做不了了,兒臣還不想死,想要好好的活著,活的開心一些。”
皇帝看著他:“這些話,你怎么先前不說?你覺得朕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嗎?”
楚魚容搖頭:“正因為父皇是個講道理的人,兒臣才不能欺負父皇,這件事本就是兒臣的錯,成為鐵面將軍是我自作主張,不當鐵面將軍也是我自作主張,父皇從頭到尾都是無奈被動,不管是臣還是兒子,陛下都應該好好的打一頓,一口氣憋在心里,陛下也太可憐了。”
皇帝呸了聲,伸手點著他的頭:“老子還用不著你來可憐!”
皇帝是真氣的口不擇言了,連老子這種民間俗語都說出來了。
楚魚容笑著叩頭:“是,小子該打。”
皇帝看著白發黑發夾雜的年輕人,因為俯身,裸背呈現在眼前,杖刑的傷縱橫交錯。
“楚魚容。”皇帝說,“朕記得當初曾問你,等事情終了之后,你想要什么,你說要離開皇城,去天地間自由自在遨游,那么現在你還是要這個嗎?”
楚魚容認真的想了想:“兒臣那時候貪玩,想的是軍營打仗玩夠了,就再去更遠的地方玩更多有趣的事,但現在,兒臣覺得有趣在心里,只要心里有趣,哪怕在這里牢房里,也能玩的開心。”
皇帝看了眼牢房,牢房里收拾的倒是干干凈凈,還擺著茶臺搖椅,但并看不出有什么有趣的。
所以,他是不打算離開了?
“是,兒臣不想走了,想留在父皇身邊。”楚魚容道。
那也很好,當兒子的留在父親身邊本就是天經地義,皇帝點點頭,不過所求變了,那就給其他的獎賞吧,他并不是一個對子女苛刻的父親。
皇帝居高臨下看著他:“你想要什么獎賞?”
楚魚容也沒有推辭,抬起頭:“我想要父皇原諒寬容相待丹朱小姐。”
牢房外聽不到內里的人在說什么,但當桌椅被推到的時候,嘈雜聲還是傳了出來。
一直探頭向內里看的王咸忙招呼進忠太監“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進忠太監有些無奈的說:“王大夫,你現在不跑,待會兒陛下出來,你可就跑不了。”
王咸要說什么,耳朵豎起聽的內里蹬蹬腳步,他立刻轉頭就跑了。
進忠太監張張口,好氣又好笑,忙收整了神情垂下頭,皇帝從幽暗的牢房疾步而出,一陣風的從他身前刮過,進忠太監忙碎步跟上。
“陛下,陛下。”他輕聲勸,“不生氣啊,不生氣。”
皇帝停下腳,一臉惱怒的指著身后牢房:“這小子——朕怎么會生下這樣的兒子?”
進忠太監道:“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這不是陛下的錯——六殿下又怎么了?打了一頓,一點長進都沒有?”
皇帝冷笑:“長進?他還得寸進尺,跟朕要東要西呢。”
進忠太監好奇問:“他要什么?”把皇帝氣成這樣?
皇帝何止生氣,他當時一緊張聽成了“父皇,我想要丹朱小姐。”
哎呦哎呦,真是,皇帝伸手按住心口,嚇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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