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仰望

方外志異 第256章 仰望

圍攻葛蘭卡山城的戰事已經打響，可這似乎與柴堆鎮沒有太大關系。漸漸從殺聲與硝煙中走出的鎮民，很快投入緊湊的勞作中。

由于葛蘭法茲的進攻，讓春耕播種的時間變得尤為緊促。加上去年大量人口遷入柴堆鎮，本來就打算擴大耕地面積的事情也擠壓在一塊。為此奧蘭索醫師下令，讓柴堆鎮內幾乎所有士兵和施法者，立刻投入到平整土地、開鑿溝渠的事務中。

當然了，也不是什么人的施法能力適合做這些事，心靈武士便屬其中之一，他們除了繼續擔任城鎮守衛、巡邏警戒、日常訓練，也就是呆呆地看著柴堆鎮南邊一片飛塵滾滾、大干快上的情形。

“副隊長，奧蘭索醫師在半空中呆著快有兩個小時了，你說他在干什么呀？”雀斑臉小伙閑得無聊，靠著城墻仰望天空那遙遠身影，朝旁邊的拉貝爾副隊長問道。

“也許是在準備什么法術吧。”拉貝爾手里拿著一面圓鏡，鏡面沒有反射出他的面容，而是映照著柴堆鎮周圍的景物。伴隨著意念驅動，能夠像法師的“秘法眼”那樣進行移動觀察。

這時提烏斯氣定神閑地沿著城墻走來，就見這位已經建起自己法師塔的法師，換了一身全新的杏黃色法師袍，外搭一件星光點點的柔順披肩，背心處畫著內含塔樓的五芒星徽記。右腕上戴著兩指寬的黃銅手鐲，左手拿著一根和六葉硬頭錘差不多大小的權杖，杖頭包嵌著一枚青黑色的深晶，周圍泛起潮汐狀的薄薄靈光。

提烏斯閣下最近真是精神爽利，成天喜笑顏開，周身上下收拾得神采飛揚。柴堆鎮內不少人聽說了，奧蘭索醫師不知從哪里招募來兩位以太會高等法師，直接安排給提烏斯閣下。

按說以高等法師的身份，柴堆鎮這種邊陲小鎮是根本供養不起的，起碼是萬人級別、行省首府的大城，總督城主花重金厚禮、找人脈關系，才有那么一絲機會邀請到高等法師前來常駐。

這種情況下，地方統治者通常向高等法師提供充足的魔法原料、土地設備，高等法師則作為魔法事項上的顧問，為統治者對抗魔法窺探和暗殺行刺，或者制作魔法物品，武裝少數親衛。

然后圍繞高等法師，在當地形成一個法師集會，作為該名高等法師的學徒與助手，也是產出低階魔法物品的主力軍——畢竟，不可能總是讓高等法師浪費時間去制作“偵測魔法”魔杖吧？

一些地方上發展得比較成規模的法師集會，也會面向外界，為富豪貴族或者路過的冒險者出售魔法物品，久而久之更是形成利潤豐厚的產業。

總得來說，除非是像火舞城這樣的大都會，能同時有多名高等法師集聚，殖民地內陸的城鎮聚落想要見到高等法師，基本是稀罕事。畢竟高等法師也是人，也要各種享受，大城市的富足才是他們向往的。而殖民開拓的邊陲地帶，哪里有什么舒坦享受呢？柴堆鎮不也才經歷了一場與土著的戰爭嗎？

反正奧蘭索醫師不說，誰也不敢多問這兩位以太會法師是怎么被招募來的，而他們被送到提烏斯閣下的法師塔，工作基本就是協助完善法師塔內的次元拓撲，以及為柴堆鎮提供魔法物品。

當然了，作為法師塔的主人，提烏斯閣下別提有多高興了，雖然嘴上不敢放肆，但這相當于有兩位高等法師給自己打下手，比起將某位女公爵摁在床上猛干還要爽啊！

“提烏斯閣下。”兩位心靈武士很識趣地朝提烏斯問好，他們再怎么說，也不過是對心靈異能初有領會的武者，跟兼顧近身戰斗與奧術魔法的奧秘騎士差不多，在正經法師面前還是自覺不如的，更何況提烏斯閣下也在修習心靈異能。

提烏斯一臉隨意地擺擺手，看見拉貝爾副隊長手中的圓鏡，問道：“怎么樣？這面遙視鏡子好用嗎？”

副隊長點頭道：“非常方便，我們心靈武士能夠依靠遙視鏡子，將偵察范圍擴大，如果遇到什么突發狀況，也可以通過遙視鏡子先一步發現具體發生何事，提前做好準備。”

“這還只是初步嘗試。”提烏斯說道：“心靈異能中的‘遙視術’與奧術的‘秘法眼’有不少相通的地方，我稍加改進后制作成這面遙視鏡子。雖然偵測距離不是毫無限制，但靈能或奧術水平越高，利用遙視鏡子偵測的距離就越遠，并不是完全固定的法術效果。”

“太神奇了。”拉貝爾副隊長不好意思地說道：“這么貴重的魔法物品，一定耗費了不少錢財吧？”

提烏斯張了張嘴，轉念間細思起來，其實這面遙視鏡子還真沒花太多錢，起碼比純粹的奧術物品要便宜。

一般來說，制作有“秘法眼”效果的奧術物品，寶石原料就要用上黑珍珠或者祖母綠，而煉金蝕刻更是要高明的手藝，搞不好還要另外請人來協助，這成本粗略估算也要三千多金陽幣。

法師制作的奧術物品，價格動輒就是成千上萬金幣，實際上能買得起的人并不多。很多時候，這類魔法物品根本不會直接用金幣交易，要么是帝國定制的金磚金條，專用于大宗貿易，或者是以莊園、農場、礦井甚至是某些特許權力作為交換，甚至是私下協商、內部專營，畢竟誰沒事成天兜里裝著幾千上萬金幣啊？不嫌重嗎？

但這回提烏斯制作的遙視鏡子，確實只用了不到幾百金幣，這當中固然跟魔法涌泉降低制作成本相關，可心靈異能也讓提烏斯有辦法改良原本的奧術。

“區區一面遙視鏡子算什么？”提烏斯沒再糾纏成本價格的事情：“你們也許還不清楚，此前奧蘭索醫師對戰葛蘭法茲，他居中指揮調度，一個人同時面對十幾面靈能遙視鏡，掌握住戰場全部態勢，能夠感知方圓幾十哩內任何事物，這才一舉擊破兇殘野蠻的土著大軍！我這面遙視鏡子也是跟他學的。”

聽見這話的拉貝爾副隊長和雀斑臉小伙一臉崇敬神往，他們過去無非都是些獵人或者農夫，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參與到上千人的戰事。當初身在陣列之中，放眼所見敵陣一眼望不到頭，要說沒有害怕畏懼，那也是假的。

而能夠將戰場態勢完全展現在眼前，滴水不漏般地獲取勝利，最終讓敵人徹底潰敗，那已經超出他們認知當中，只有火球閃電之類效果的魔法成就了。

拉貝爾副隊長甚至比奧蘭索醫師更早來到柴堆鎮，可以說親眼見證柴堆鎮這幾年的轉變。當他聽到艾比利特主教傳教布道時，提及奧蘭索醫師是地上圣人，過去還是有些將信將疑的。可現在卻不由得他不信，若非擁有近乎神明的力量，怎么能夠帶領柴堆鎮戰勝那如山如海的敵人？

提烏斯閣下嘗試效仿奧蘭索醫師制作出的遙視鏡子，便足以讓拉貝爾這樣的心靈武士所仰望，那奧蘭索醫師的靈能成就到底有多高？拉貝爾對心靈異能接觸越深，越覺得奧蘭索醫師的高深莫測、難以揣度。

有這樣想法的不光是拉貝爾，提烏斯的體會認識更深。他還記得兩位以太會高等法師被奧蘭索醫師帶來法師塔時，雖然他們盡量保持鎮靜，與提烏斯彼此交流結識。但在奧蘭索醫師走開之后，兩位高等法師頓時松了一口氣，仿佛有一股發自心底的恐懼折磨著他們。

那是實力上存在絕對的壓制，才會出現的狀況。而奧蘭索醫師在柴堆鎮外展現的實力，提烏斯也是親眼見證的。突然出現的卡斯塔，強大到能把大地親王與圣鱗之子吊起來爆錘，結果又如何，不還是被奧蘭索醫師踩在腳下封印起來？

提烏斯想來想去，不管奧蘭索醫師是否仗著魔法陣才擁有這等實力，反正確實足以比肩邁入傳奇等級的施法者了。

傳奇施法者啊，這座靠山再牢靠不過了！

“對了，提烏斯閣下不用去幫忙嗎？鎮子外上千號人在挖土呢，星辰教團和翠綠之環的人都去幫忙了。”雀斑臉小伙忽然問道。

拉貝爾副隊長皺著眉頭沉聲呵斥：“真是無禮，怎么對提烏斯閣下如此說話呢？”

提烏斯一攤手掌，大方地示意無所謂：“我所掌握土元素領域的法術不多，今天把相應環階的法術位填滿，幾下就全用出去了。”

雖然他們法師總是自詡無所不能，不過每天法術位也是有限的。就算能夠制作魔法卷軸，此前為了應對戰事都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且讓法師用奧術幫忙刨土犁地……也就只有憑著奧蘭索醫師在柴堆鎮的地位與權威，能夠這么下令。

哪個法師不是自視高人一等？掌握奧術的法師基本都有一種共識，那就是我們凌駕于凡人之上，這既有過往學習研修時的耳濡目染，也有掌握奧術之后帶來的直接體會。

地位再高，能夠戰勝死亡、永生長存嗎？領土再廣，能夠海中造島、削平山峰嗎？財富再多，能夠洞察千哩、預見未來嗎？

奧術可以！法師可以！！

盡管幾乎所有法師一輩子都無法達到這種層次，可凌駕于凡俗之上的成就感，融入了每一位法師的骨子里。讓我們用奧術去做農夫的行當，開什么玩笑？！

正值提烏斯遐想不止時，遠處傳來一股深沉雄渾的魔法波動，地面雖然沒有明顯顫動，可是身為法師，他卻可以感受到大地之中魔法能量似乎狂涌起來，朝著奧蘭索醫師下方地面匯聚。

拉貝爾副隊長也被這陣仗吸引了注意力，拿起手中遙視鏡子，動念轉移視野，鏡面內中顯現出一片景象——

大約七八百尺方圓的地面上，緩緩出現波浪狀的褶皺，隨之整片地表好像春天冰層融化的河川般移動起來，六七尺深的泥土沙石被翻攪而出，仿佛有無數條碩大蚯蚓鉆入這片土地，以緩慢卻不容忽視的力量，將未經開墾的荒地，攪動得如潮浪翻騰、波濤綿延。

地面上的動靜不是很大，談不上什么地震土崩，可是魔法波動卻非常強烈，以至于讓柴堆鎮內外眾多施法者都察覺到異狀，甚至還有人以為是大地親王死而復生了，趕忙沖出來觀瞧。

“好了，這就省去不少開墾荒地、修整田壟的功夫了。”玄微子望著塵土漸定，身形飄然落下，對一旁的珊多麗說道：“這片新開出來的田地，今年就先種上螺薯，等以后地力充實了，再輪種其他糧食。”

珊多麗立刻朝教團成員吩咐下去，而旁邊翠綠之環的塔瓦隆看著新開墾的田地，嘖嘖稱奇到：“沒想到啊，這可是德魯伊的‘移土術’，要一口氣開墾這么大片荒地，過去翠綠之環，就算是擅長土元素領域的德魯伊，也要十幾人花大半天才能搞定。而奧蘭索醫師你一個人就做完了。”

“是嗎？我聽說法師奧術中也有‘移土術’，高等法師甚至可以轉眼改變幾百尺地形。”玄微子說道。

塔瓦隆笑道：“‘移土術’只能針對地質疏松的區域，用來挖溝填壕、略微改變地形還可以，鉆洞開山就難辦了，而且施法時間很緩慢，不像奧蘭索醫師你一下子就搞定。”

玄微子回道：“你不也看見我在天上準備了兩個小時嗎？無非是把法術具體生效時間壓縮罷了。”

這回其實是玄微子從大氣親王身上，摸索出一些神魂體魄跟元素領域結合的細微技巧，聯想到當初大地親王可以溝通大地能量、輕易改變地形，而自己的星綱法壇又與大地脈動勾纏一體，心想能否利用星綱法壇來改變一下柴堆鎮附近地形，于是跟塔瓦隆討教德魯伊的“移土術”，當即試驗起來。

別看玄微子好像真的能夠輕易改換地形，化荒地為田畝，但實際還是仰仗星綱法壇的力量。此前他原本還想試著僅憑自己的靈能或者御物法力，結果發現鉚足玄功法力，還是無法挪動這么大范圍的土石。

心靈異能說到底只是一己之力，改變外界環境的上限很低。如果沒有星綱法壇，玄微子靠著御物法力或者心靈異能，方圓一兩百尺內的土石勉強能硬犁而過，但法力靈能的消耗會很大。就像當初玄微子以御物之法建成的小城堡，規模范圍比這還小，幾乎讓他累到虛脫。

然而道法修煉從來沒有強求什么不假外力，甚至道法大成的修行者，無一不是對身心內外運用自如之輩。不說什么嘯命風雷、騰云駕霧的神通法力，光是凝煉天地靈息、采攝菁華妙氣，本身就是讓肉身爐鼎朝著半仙之體提升轉化的必備手段。

可即便玄微子如今勘破真空、洞窺玄關，本該開始進行內外凝煉接合的修煉次第，卻沒有明顯進境，自己過往丹道法門顯然不再適用，需要另尋突破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