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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譜下的大明 第兩百九十一章 殿試
猛地出現在一個全新的,甚至和自己三觀有些地方不太符合的環境里,幾乎所有人都不會適應,區別是有的人無法反抗只能隨波逐流,而有的人試圖用自己的能力來改變……哪怕只有一點點。
小七是前者,錢淵是后者。
三年多前穿越來到這個時代,錢淵剛開始只將其當做一次有趣的人生旅程,但隨著父兄橫死,倭寇侵襲,他的心態漸漸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他開始試圖伸出螳臂,讓歷史車輪的滾動方向發生一點點偏移。
但錢淵想,小七的話也未嘗沒有道理,自己沒必要在任何時期,任何地點都要表現出與眾不同……那種穿越者和土著之間明顯的差異。
不過,這種想法很快破滅了……就在十五天后。
三月十五日。
半個月的時間一眨眼就沒了,要拜會房師,要拜會同年,還要接待無數慕名而來,或登科,或未登科的……比如這次又失望而歸的歸有光。
此外錢淵還得忙著組織某些活動,比如隨園麻將社的活動,比如每五日去談戀愛……忙的是不可開交。
還好從成化年間殿試就改成三月十五了,以前都是二月底放榜,三月一號殿試。
三更天,兩百九十六位新科貢士云集在左門外,幾乎每個人都神情激昂,每個人都精神抖擻,甚至有的人兩條腿都在發顫……幾乎,只有錢淵在打哈欠。
他也想融入這種氣氛中,他拼命回想當年高考……呃,高考一塌糊涂,答題卡都填錯了……錢淵轉頭看了眼平時沉穩的陶大臨、孫鑨,這兩人看似平靜,但明顯心神不寧。
實在沒辦法感同身受……對無數讀書人來說,進士是他們的登天之路,但對于錢淵來說,這不是唯一的一條路。
這樣的錢淵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特別是在眾人排列之后,他站在倒數第二個位置的時候。
冼烔兩手握拳,頭昂的高高的,錢淵兩手互插在袖里保暖,頭低低的,還時不時打個哈欠。
時間到了,天微微泛亮,宮門大開,有禮部官員用莊嚴而悠長的調子高呼道:“宣嘉靖丙辰科貢生入!”
這次是錢淵穿越而來最輕松的一次赴試,沒有差額,全都能點進士,而且還包吃……每個人領了一包宮餅,最關鍵的是不用扛箱子,殿試就一天。
沿著御街往前,錢淵用不著想太多,只需要跟著隊伍走就行,他前世只來過兩次北京,其中一次連高鐵站都沒出,還有一次是來旅游的,但也只去了不多的幾個地方,但故宮還是來過的。
貢士一行筆直往前,越過金水橋入承天門,在禮部官員的帶領下走進太和殿,錢淵步調輕松隨意,強打精神左顧右盼,但前面那廝……步子都亂了,要不是錢淵不忍心伸了把手,估計都要跪下了。
在這個時代的讀書人眼里,這叫皇權之威。
太和殿的最前方,一人老邁不堪的坐在圓凳上,十幾個官員眾星捧月的將其圍在中間,這位當然就是當朝首輔嚴分宜。
當然了,也有幾人不屑的走的遠遠地,比如禮部尚書吳山,比如吏部天官李默。
也有幾人不偏不倚的站在中間,比如剛上任不久的兵部尚書許論,比如內閣次輔徐階,內閣群輔呂本。
“嚴閣老,徐閣老,新科進士來了。”說話的是閣老呂本,他是有資格說這句話的,因為他是紹興余姚人,會試第一第二都是紹興人,與有榮焉啊。
事實上,這一科進士,紹興府人多達十九人。
科舉路上六道關,殿試是最特殊的,因為名義上是天子門生,所以殿試是沒有主考官,只有讀卷官,他們在批閱之后將最出色的十份,或二十份考卷遞到皇帝面前,御筆欽點。
讀卷官也是有標準的,就一個標準,大九卿以及掌翰林事的翰林學士,以及內閣,其實這也是廷推的標準。
太和殿兩側擺滿了小桌子,這是鴻臚寺準備好的考場,錢淵偏頭看了眼不禁皺眉,這也太矮了……像他這種將近一米八身高的還真不多。
嚴嵩在干兒子趙文華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起身,準備領頭向著空無一人的皇帝寶座拜下,然后宣布殿試正式開始。
但就在這時候,側面一陣旗幟搖晃,領頭疾步而來的是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錦。
一眾重臣紛紛愕然,就連嚴嵩徐階都大為意外,自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宮變后嘉靖帝移居西苑,二十三年、二十六年兩次殿試都是在西苑舉行的,畢竟天子門生,天子得到場啊。
但即使是在西苑舉行,嘉靖帝一樣不露面,所以從嘉靖三十二年開始,殿試考場又重新回到紫禁城的太和殿。
沒想到,都好些年沒回紫禁城的嘉靖帝居然回來了,而且還來參加這次殿試。
雖然是一身道服,但畢竟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帝,嘉靖帝坐上寶座有君臨天下之勢,在嚴嵩、徐階兩位媚上的青詞宰相的帶領下,官員、貢士拜倒在地口稱萬歲。
禮部尚書吳山高呼殿試開始,考生們紛紛落座,不少視線都集中在了隊列最后方的那人身上。
原因很簡單,就在昨天下午,浙江送來最新戰報,寧紹臺參將戚繼光率軍在寧波大破倭寇,斬殺四百有余,俘虜二十艘戰船,并不損一人,嘉靖帝大喜。
兵部的官員如果格盡職守,肯定能想起這條戰報最后的“不損一人”并不是第一次出現,戚繼光升任寧紹臺參將后,出戰三次,都是野戰,第二次第三次都是不損一人擊潰倭寇。
如果兵部有聶豹的舊部門生,會想起在兩年前的華亭,也有這么一場號稱不損一人的勝戰。
徐階、李默、呂本還沒什么感覺,但和錢淵接觸較多的嚴嵩、趙文華都敏銳的發現了其中的關聯,戚繼光似乎和錢淵相交頗深。
甚至趙文華記得很清楚,第一次拜訪食園,錢淵就提過戚繼光,臨平山一戰,錢淵力保戚繼光率軍出城,后來赴徽州備考之前,還幾度推薦。
如果不是錢淵的力薦,無戰功在手的戚繼光是沒有資格被允許募兵編練新軍的,要知道如今只有四個人被允許編練新軍,那三人分別是譚綸、俞大猷、盧斌。
要知道,訓練一支新軍,不僅僅意味著將領本人被上司看好,更意味著要消耗大量資源,東南戰局缺的就是資源,說白了就是缺銀子,編練新軍比衛所兵要耗費的銀子多得多。
而嘉靖帝清晰的記得,在兩個月前的元宵節,徐渭、錢淵不止一兩次在自己面前提起戚繼光,甚至錢淵還借給戚繼光不少護衛作為軍中教習。
不多幾個知道內情的官員都認為,是昨天的戰報讓嘉靖帝大喜,甚至愛屋及烏。
嚴嵩已經在考慮自己反正是沒臉的,干脆不要臉把錢淵點為狀元……
但很可惜,這次他們猜錯了。
用嘉靖帝自己的話說,是今夜道心不穩,忽起意來一觀新科進士。
用黃錦的話說是,皇爺今夜失眠睡不著。
事實是,年后不管是嚴嵩、徐階,還是翰林院的李春芳、郭樸、袁煒,寫的青詞都不能讓嘉靖帝滿意。
所以,他今天是特地來看徐渭的。
因為,今天的殿試是嘉靖朝的老規矩,一道策問,一道青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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