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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鳳華庭 第九十四章 心意
顧家歷經數代,立世之道,就是扶持明主,匡扶社稷。但一旦明主不明,顧家也不會為虎作倀,朝代更替無可挽回時,也會及時抽身,等待下一個明主。
所以,一直一來,顧家的根基,靠的根本就不是與皇權牽扯的裙帶關系。
顧家往上數多少多少代,沒人打過這個主意,沒想到,這一代,陛下打了顧墨蘭的主意。
顧墨蘭今年十四,八年前,顧輕衍和安華錦訂下婚約時,她才六歲。彼時,二皇子十二,足足大了顧墨蘭六歲。陛下可真會想。
他當初想要立二皇子為儲,就沒有想過安家不同意?以為顧家能牽制安家,便萬事大吉了?
顧老爺子真不知該說當今陛下如何是好了。
你說他聰明會算計吧,偏偏很多事情上又糊涂的過分,你說他不聰明吧,卻又將安家和顧家算計了八年。
顧老爺子捋著胡須連連搖頭,問顧輕衍,“你打算怎么辦?”
“顧家的規矩不能破。”顧輕衍平靜地說,“給九妹訂婚吧。”
顧老爺子點頭,“可是馬當時,擇選太匆忙,萬一選不好人選,豈不是委屈了小九?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兒。”
“我這里有一份京中未婚子弟的名單,爺爺先看看。”顧輕衍從袖中抽出一本冊子,遞給顧老爺子,“凡是在這份名單上的人,基本都沒什么品行問題,出不了大錯。”
顧老爺子接過名單,翻看了片刻,抬起頭,“這些子弟,都不是出自勛貴之家,門風清正,看起來倒都是有前途的,小九從中選一個,倒也挺好。我竟不知,京中還有這么多未婚的好兒郎。你祖母一直以來還犯愁給小九選個什么樣的人家好,如今有你這個冊子,不用愁了。”
“這本該是祖母和母親的事情,我如今這個做兄長的,越俎代庖了。”顧輕衍道,“不過事急從權,爺爺拿給祖母和母親看看吧,最好三日內定下來。”
“嗯。”顧老爺子點頭,將名冊收了起來,“你說,七殿下是真想娶小九,還是故意氣陛下以亂陛下的打算?”
顧輕衍搖頭,“七殿下比陛下心思深,不好說。”
他想起今日聽青墨稟報,楚硯前往安家老宅,不知與安華錦說了什么,二人話不投機,似鬧的十分不快,楚硯出安家老宅時,臉色鐵青,滿腔怒火,還氣的踢了馬車。
安華錦未曾與他提起,沒事兒人一樣,他便也沒問。看來此事他得與她說說。
顧老爺子揣了名冊離開,顧輕衍又出了顧家,去了安家老宅。
這期間,安華錦自然醒了。
其實,他剛走,安華錦就醒了。
抱著枕頭睡,與抱著暖烘烘的人睡自然是不同的,他剛離開,她身上似乎就迅速地涼了起來,血液也漸漸地成了冷的,手足冰涼,她很快就被凍醒了。
她抱著被子蜷成一團,眉頭打結,想著這一輩子怕是都要離不開顧輕衍了。
他怎么能就這么讓人可心可意呢!
過了一個時辰,聽到外面熟悉的腳步聲,安華錦立馬抱著枕頭重新躺好,閉上眼睛,讓自己呼吸均勻,就如熟睡。
顧輕衍來到院中,因出了顧家趕的太急,他額頭出了細微的汗。
“公子,小郡主未曾醒來。”青墨沒聽到屋中的動靜,也沒聽到小郡主喊人。
“嗯。”顧輕衍擺手,“你去吧。”
他悄悄推開房門,進了屋,屋中十分安靜,他走時什么樣,如今依舊什么樣,安華錦睡的熟的很,甚至連姿勢都沒變。沒有他,她看來也睡的很好。
他來到床前,輕輕地挑開帷幔,動作很輕地脫了外衣,又小心地撤回她抱著的枕頭,躺在了她身邊。
躺下后,他立馬便覺出不對了,安華錦渾身冰冷,手足冰涼,哪怕蓋著被子,也沒有一點兒暖和勁兒。
他驚了一下,伸手抱住她,用自己的身子給她暖和身子。
安華錦輕“唔”了一聲,似醒非醒。
“睡吧。”顧輕衍以為他的動作吵醒了她,輕輕地拍了拍她。
安華錦此時一點兒困意也沒,想著這人怎么能這么好這么溫柔這么貼心這么稱她心合她意呢?也正是因此,她理所當然安然地享受他所給予享受的,卻不敢真正對他如何了。
七表兄說錯了,她倒是想拽了他一同去陛下面前履行婚約,但她不敢。顧輕衍實在是穿腸毒藥,她若是真吃了,那么這一輩子,怕是會被他吃的死死的。
要知道,三年前她被他害成那樣,再見了他,都舍不得對他下手。
“醒了?可是難受?”顧輕衍感覺安華錦身子不止冰涼,且還僵硬,低頭看著她,見她似苦非苦,似忍非忍,睫毛輕顫,他眉頭微擰,“我不過是回府了一趟,一個時辰,走時你身子還暖和的很,如今怎么這般冰冷?”
安華錦抱住他身子,一時間心情十分復雜難言,她沉默了一會兒,困倦地說,“這癥狀便是如此,只有葵水過了,才會自然好了,無礙。”
顧輕衍嘆了口氣,“這也太折磨人了,你娘懷著你時,是怎么受了寒氣的?”
安華錦輕聲說,“當年我娘懷我時,也是南齊和南梁聯手犯境。那一年,天降大雪,南陽城冰凍三尺,糧草緊缺不說,百姓家里取暖之物都不豐足,更遑論士兵們的棉衣了,也是不夠的。很多士兵們穿著單衣盔甲上戰場,有的凍傷下來,有的受傷下來,擔架都不夠用,軍醫緊缺,我娘挺著大肚子,帶著南陽王府所有老弱婦孺,在后方協助軍醫幫忙。后來實在挺不住了。我娘挺著大肚子帶著人北上漠北鎮北王府,求借鎮北王府的私兵和軍醫。鎮北王借了一萬私兵,數十軍醫,才解了南陽之急。我就是在我娘從鎮北王府回南陽的路上生的。”
顧輕衍聲音跟著很輕,“原來是這樣。”
大雪嚴寒的天氣,是極易受寒,落下病根。
“嗯,我娘懷我和生我時,折騰壞了身子,后來身體一直不好。所以,八年前,我父兄戰死沙場的打擊之下,她才受不住,一下子就垮了身子。”安華錦說著,想起一事兒,笑道,“我聽我爺爺說,當年我娘北上漠北鎮北王府借兵借人,恰逢鎮北王世子妃生下麟兒百日,當時世子妃曾笑言,說若是我娘生個女兒,不如兩家結親。”
顧輕衍眉眼一沉,“有這事兒?”
“嗯。”安華錦抬眼看她,“我娘與世子妃,也就是如今的鎮北王妃,是手帕交,否則,若非我娘挺著大肚子親自去漠北鎮北王府借兵借人,換個人去,鎮北王府怎么會給?靠的就是這個交情。”
“玩笑罷了。”顧輕衍假裝不在意,不管如何,如今與他有婚約的人是他。
安華錦笑,“可不是玩笑么?今日若非你問起,我隱約聽爺爺說過,都忘了。”
顧輕衍看著他,“那個麟兒就是蘇含?”
“嗯,應該是吧。”
“后來,安家可還了鎮北王府當年借兵借人的交情?”顧輕衍問。
安華錦想了想,“沒有吧!當年老王爺說記著。”
顧輕衍垂下眉眼,“那這交情可不小。”
安華錦倒是不太在意,漫不經心地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知道南齊和南梁有朝一日不會把手伸向漠北呢?雖然漠北大漠孤煙,雄關險要,易守難攻,但一百五十年來,南陽就是快硬骨頭,南齊和南梁啃不下,要想侵犯,不得另辟蹊徑?”
顧輕衍抬起眼,心頭微震了震,“不無這個可能。”
安華錦伸手,十分溫柔地拍拍他的臉,淺笑,“所以,顧七公子,好好睡覺哦,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累不累?”
顧輕衍:“……”
他啞然而笑,目光溫潤地盯著安華錦,在黑暗中,也能清晰地看到她眉眼神色,臉色因為涼意而泛白,但白的透徹,加之嘴角含笑,眉眼便如侵染了月光,他嗓音壓低,“我也不想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奈何,你總是讓我不能心中安定。”
安華錦呼吸窒了窒。
誰心中又安定了?她也沒有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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