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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血長歌 第四十四章?俘營
聽到地牢下面的囚犯鬧起來,喝醉酒的缺門牙伍長火氣上來了了:“一斤,你讓陳關西和趙鎖收拾一下他們,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喏。”王一斤返回地牢告知趙鎖和陳關西,見一些俘虜亂叫,趙鎖冷笑一聲用火把用力敲擊在韃塔戰俘的囚室木柵欄上,威脅道:“再喊吧,老子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燒死你們,一群臭蠻子,豬狗不如的東西。”
俘虜們速來知道這人是酷吏,紛紛停止叫喊,一些韃塔人也不敢說話了,他們畢竟都是北韃塔人,并非巴登爾心腹,眾俘虜坐在地上沉默以對。
“犬夷,就欠抽。”趙鎖對王一斤說道,王一斤應和地點點頭,陳關西則看了看睡覺的張孝武,猜測起殺人動機來。
次日天亮了,缺門牙的伍長終于睡醒了,猛然記起昨天晚上,霎時間一身冷汗流了出來,大喊道:“一斤,一斤,王一斤,你死哪去了?”
“喏。”年輕獄卒小跑過來。
“趕快向高什長報告,說巴登爾被打死了,對了,誰打死他的?那混蛋手勁奇大,要不然也不會讓我吃虧,想當年老子也是能手撕犬夷的軍士,唉……誰知道遇到這么個殺神,倒霉透頂。”那伍長忍不住大笑起來,露出不久前被巴登爾一拳砸掉的缺牙。
王一斤忙回答:是“那個巴登爾是被同室的北夷斥候給殺死了,腦漿都被打出來了。”
“那個被斥候抓回來的北夷人,那小子差點病死餓死,七天才吃了一碗粥吧,他也能殺人?”缺門牙伍長懷疑起來,“我寧愿相信他是自己病死。”
獄卒趙鎖也跑過來說:“伍長,人還真是他殺的,我和陳關西親眼所見,那小子殺了人還在睡覺呢。”一旁的陳關西也連忙點頭。
缺門牙伍長吩咐道:“王一斤你去報告,陳關西,趙鎖,你們隨我去看看那人。”
典獄什長聽令之后也被嚇得不知所措了,只能將此事向上報告。俘營統領校尉蘇鈺此時不再營中,行軍書記官管驤只得親自查勘此案。
管驤忙率眾衛兵來到地牢,卻在門口被此間腥臭氣味熏到便險些吐了,缺門牙伍長陪笑道:“上官,等卑下派人打掃好里面,您再進去不遲。”
典獄什長也說:“對,里面太臟了。”
“罷了,正事要緊。高什長,這些俘虜還有用處,必須活著,以后你們地牢需清潔干凈,別生了瘟疫霍亂全軍,何以向校尉大人交代?”管驤呵斥道。
典獄什長忙點頭聽令,隨后一行人捂著鼻子下了地牢,很快來到張孝武的囚室門口,一眼便看到了那死去的巴登爾的尸體,死狀何其慘也。
巴登爾的腦袋完全背砸扁了,腦漿散落在四周,散發著血腥的味道。囚室內地上一半是鮮血,已經凝結成了黑色,其他俘虜們見到他們的到來頓時叫喚了起來,而韃塔人尤其激動,揚言一定要吊死那個“北夷人”。
管驤示意缺門牙獄卒和其他人進去把張孝武抓起來,幾個人打開房門,小心謹慎地走過去,缺門牙獄卒薅著張孝武的腦袋將他給拽醒了。
“狗雜種!就是你殺的人?巴登爾是被你殺死的?”缺門牙獄卒大喊道。
張孝武頭頂劇痛,抬著眼皮用漢話說:“對,人是我殺的,殺一個犬夷罷了,有什么大驚小怪的,老子在土城殺了不知多少個犬夷了。”
缺門牙獄卒不由得松了手,結巴地說:“你……你……你是漢人?你說什么?土城?第二十七團的?你是二十七團的人?”
張孝武起身道:“第二十七團毅字營典軍校尉張孝武。”
缺門牙獄卒心中一驚,轉身看了看掩口眺望的書記官管驤,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真是校尉?”
“對。”張孝武道。
管驤遠遠地捂著鼻子站在門口,沒聽到他們的對話,忍不住質問道:“胡三萬,那犬夷在說甚?”
缺門牙的獄卒胡三萬忙轉身大喊:“管大人,他說他是二十七團毅字營校尉,他不是犬夷,是校尉大人。”
管驤也嚇了一跳,不顧牢內惡臭沖進來站在張孝武面前,認認真真地看了這個滿身臟兮兮的家伙,半威脅半猶豫道:“你若騙我們,我便令人扒了你的皮,讓你生死不如!”
張孝武朗聲道:“我二十七團上下一萬五千人與兩萬土城百姓堅守一個半月,為何無有一支援軍?此處是哪里?你們是誰?這里是不是鴉山大營?”
管驤皺著眉頭直覺此事蹊蹺,他再次仔細打量著張孝武,此人雖然胡子拉碴披頭散發,但看起來年紀不大,一雙眼睛赫赫有神。二十七團全軍及土城被屠滅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塞北,皇太子下令善待從土城殺出的二十七團軍士和百姓。他盯著張孝武的眼睛,想要從中看到真假,但張孝武目光坦蕩地看著他,更讓管驤猶豫了。
高什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賠笑說:“管書記,這事兒……這事兒不怨我,是斥候們帶回來的北夷探子,我們也不知道。”
管驤道:“且勿輕信,北夷探子長相與我圣漢一般無二,著實能以假亂真。再說你見過如此年輕的校尉大人嗎?我青龍軍能做到校尉的,如此年輕者除非王族子弟。”他問道:“你說你是校尉,是什么校尉,你阿爺又是何人?”
“我乃毅字營典軍校尉,我阿爺是雍州的鏢局武師。”張孝武道。
“哈哈哈,一個武師的兒子能做校尉?還如此年紀輕輕?真當我等沒有腦子?”管驤言之鑿鑿道,“你定然是北夷探子,想要騙我們,謊話都不會說。”
高什長立即附和道:“差點上了他的當,北夷人當真狡猾!胡三萬,給我揍他!”
胡三萬剛要舉起拳頭,便看到張孝武冰冷地了他一眼,那眼神滿是殺氣,甚至讓胡三萬全身發冷。想到巴登爾都被他給殺了,胡三萬的氣勢頓時一餒,不知所措地望向高什長和管書記。
高什長恨鐵不成鋼,可自己也不敢動手,只好望著管書記,用眼神詢問該如何是好。
張孝武威脅說:“你們可想好了,毆打校尉官上,我怕你們擔不起這個責任。我若是說謊,也不會說這么一個誰都不信的謊言。”
“這個……倒也是,慢動手。”管驤忙說,萬一這小子說的是真的,自己可吃不了兜著走了,別說自己一個小小書記官,便是校尉大人也吃罪不起。管書記起身說:“此事蹊蹺非常,容我向校尉大人請示一番,爾等暫且收押此人。將他——單獨關押,不要讓人傷了他。”
胡三萬心說:這人原本就是單獨關押的。
“尸體也收拾一下,暫時不要下葬,抬到外面去。”管驤又吩咐道。
“喏。”
管驤離開地牢后立即尋找校尉匯報此時,高什長叮囑胡三萬好生對待此人,萬一此人是典軍校尉,大家吃罪不起。
眾人離開之后,胡三萬和其他人都糊涂了,是讓張孝武繼續留在地牢,還是讓他出去,可要是出去了,又能將他安排在哪里,萬一他逃了怎么辦——很明顯大家加起來也打不過這個人。
張孝武忽然說:“那個誰誰誰,給我準備一只燒雞一壺酒,我就在這里吃喝。”
“你……”胡三萬郁悶地看了看他,不得不自掏腰包讓王一斤出營購買。
張孝武問:“那個誰誰誰,此處是哪里?”
“木城。”
“木城?”張孝武大驚道,“木城可與土城相距五百里。”
“對。”胡三萬道,“吾等乃第六團程褚將軍賬下俘營士卒。”
張孝武皺眉:“萬沒想到我逃向金城,卻來到了木城,此處與兩狼關不遠了吧。”
“只有不到一百里。”胡三萬生著悶氣呢,但還是沒好氣地回答道,“大人真是二十七團校尉?我聽聞二十七團只有不足百人殺出土城。”
張孝武道:“我不知道其他人的情況,但是土城淪陷那天正是夜晚,我穿著烏桓人的衣服趁亂殺出。胡軍士,你還知道其他關于二十七團的事嗎?可知石敬將軍在哪?”
胡三萬道:“我聽說石敬將軍殺出金城,因土城戰敗,石敬需返回龍都向兵部做出解釋。”
張孝武眉頭緊鎖,土城之敗敗在孤立無援,石敬何罪之有,他因何需要去兵部解釋?需要解釋的是皇太子,是太子黨為何遲遲不肯發兵。石敬對他有提攜之恩,又是他婚禮的“高堂”,如果石敬是被冤枉的,他絕對不能就此罷休。可即便他有心幫助,有意伸冤,一個小小的階下囚又如何能辦到?
“為今之計,先脫困重要。”張孝武心說,“我現在被懷疑是北夷密探,需先證明自己再說,否則談何報仇?談何伸冤。”
胡三萬看他眼神不善,不知道這人什么脾氣,便小心翼翼道:“但太子說,土城戰敗皆因石敬一人緣由,二十七團其余軍士皆為我圣漢英雄,當須善待。”
張孝武一陣冷笑,石敬到底如何得罪了太子,太子非要將其置于死地?
俘營門口便是一家飯莊,王一斤很虧啊帶回了燒雞與烈酒,張孝武道:“來,我請你喝酒,感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
“不敢不敢,不敢逾越。”胡三萬忙道,他看著臟兮兮的張孝武,又看到他身上的血漬,哪還有吃喝的心思,說道:“大人在此暫時吃喝,我等先下去了,此間都是犬夷,可我見大人氣吞山河全然不懼,著實令下官佩服不已。”
張孝武道:“你們下去吧,另外等我放出來后,欠你的錢數倍還給你。”
胡三萬搖頭笑:“卑下哪敢要您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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