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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 897、十四年2月19日 晴
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真的受夠了這幫崽子,他現在一想到回家頭就疼。
這種感覺讓他真切的了解到了那種全職家庭主婦在家帶孩子的痛苦,并且認為從基礎戰力而言,一個小兔崽子約等于五個師,而這一堆小兔崽子基本上跟西域二十六國的兵力相等。
“最近你有些不對勁。”
這天下值,晏殊找到了,因為明日就是元宵假了,但卻賴在辦公室里不肯走,這跟平時風大雨大太陽大下班最大的判若兩人,所以晏殊決定過來瞧瞧,畢竟人到中年了,保不齊哪里就會出點毛病。
“不想回去。”
摘下眼鏡,將文件整理入抽屜,然后靠在那雙腳架在碳爐子旁,臉上的表情生無可戀。
“不對吧宋大人,認識你十幾年了,你也有如此面露難色的一天?”
“你就一兒一女,你懂個錘子。”
說話的語氣都枯萎了,想到回去之后的折磨,他整個人就像要死了一樣,提不起半點興致。
果然啊,對男人來說不管是兒子還是漂亮妹子,離遠一點都是最好的,這一貼近了,他就頂不住了。
大概聽了一下的事情,晏殊哈哈大笑起來:“你堂堂宋首輔居然也有今天?不過說起來,我都分不清你家那一群孩子誰是誰了,給我說說都是誰生的。”
反正閑來無事,便拿出筆開始在紙上寫了下來:“最大的是俏俏的那個,狗蛋。然后是趙桓,你聽這個名字就知道是誰了對吧。”
“太子爺。”
“嗯,然后第三個是金鈴兒的,我家老二,不怎么愛說話,腦子里的想法稀奇古怪。老三是佛寶奴的那個,也是個太子爺,在之后就是暖玉的女兒。接著老四是左柔的女兒,她年紀還小,沒過來。再還有三個,一個巧云的一個碧螺的還有一個佛寶奴的老二,這些年紀也都小,你也沒見過。”
“別說了別說了,聽著我都覺得頭大,你這開枝散葉的能耐厲害。”晏殊由衷贊嘆道:“前幾日我返鄉祭祖,家里還跟我說讓我多生幾個,甚至都打算給我納妾了。”
“生唄。”
“看你這樣,我生個屁!”
晏殊敲了敲他的桌子:“既然不想回家,那走啊,請你去吃點新鮮的。據說城里開了一家長安飯店,去試試。”
“你腦子是不是壞了?”愕然的看著晏殊:“我從那邊回來的,你讓我去長安菜?”
“我沒吃過幾回啊,走走走,我請客。”
現在整個大宋都在提倡精兵簡政,各級衙門其實逐漸的要將官吏分流,而且每個衙門關于采買的預算都有所克扣,所以除非必要一般現在官員出行都不讓使用衙門里的馬車了。
而作為他們更是要起帶頭作用,所以他跟晏殊一般情況都是選擇步行,倒是完顏皇帝是個特例,畢竟小老頭五六十歲了,腿腳也不是很好,其他人卻是能步行就步行。
這其實也是趙性的功勞,百姓的生活標準真的是提高了,人均工資高了、福利待遇好了、就連一些平時常見的欺凌侮辱都幾乎見不到了,因為現在天下人都知道,再受了欺負可以去投奔趙性搞建設去,苦是苦了點但人人平等,不受那窩囊氣。
而各級衙門更是得小心翼翼,因為要是再想以前那樣牛逼哄哄、鋪張浪費、大手大腳,人家百姓只要一個信號發過去,趙性那邊帶著五角星的糾察大隊馬上就過來掀桌子,包括懶政不作為人家都管,所以說現在當官是越來越難……
“最近貪污的案子少了,不過受賄啊……真的是個老大難。”晏殊在和往長安飯店走的路上感嘆道:“你不管吏部你不知道,我現在看到那些人的名字腦袋都疼。還有些明明是受賄的,而且還收的不少,但當地百姓卻給他寫萬民書的,這種是最難辦的,既不可違民意又不可違法,法與民向左時真的很頭疼。”
“依法辦理,酌情處理。”背著手說道:“有些東西嘛,彈性還是有的。不辦就是害法,嚴辦就是傷民心,那你不能變通一下?”
“廣州刺史,嚴賦開。受賄七百四十二萬貫,按律當斬。”晏殊嗤笑一聲:“但是他把受賄的錢八成拿去修橋鋪路、建設學堂,完善堤壩。廣州府遞上萬民書,一匹布,十萬個手印,都是為他請命的。”
“你怎么處理的?”好奇道:“別說沒辦他。”
“辦了啊,當然辦了,不辦那是要出事的。我先剝去了他的官位,但暫時不派新的刺史過去,留用察看,沒收家產。若有下次,永不敘用,三年滿之后,官降三級,異地為官去。”
“還不錯。”點了點頭:“這種事真的難辦,關鍵這種還真不少,即便是只拿了兩成,可卻仍有近一百五十萬貫,這是他能拿的錢?該死的東西。”
“那你咋辦嘛。”晏殊長嘆一聲:“你不說過么,三年清刺史,十萬雪花銀。當了官啊,就跟這錢是離不開咯。”
也是搖頭,這東西根本不可能根治,所以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都只能是抓典型。
“對了,杭州出了件事你知道么?”
“什么事?”
因為主管的是外交、生產和建設三方面,一般的內政他是沒有那么多閑工夫去處置的,他們四人各有分工,晏殊主要負責的就是人事和政策走向,所以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每月例會上才會互相通報。
“杭州商會自己成立了一個學堂,高價在各地聘請良師,不過他們并不對外招生主要是輔導商會中自家的孩子。”
“還有這種事?”眉頭緊鎖:“關了,不許開,包括白鹿洞為首的幾個大書院,全部關掉。”
晏殊一聽就愕然了:“你這么堅決的么?”
“辦學只允許公學,不許私塾。不管對不對外招人,不許就是不許。這東西你放任它,過不了幾年你就要吃到苦頭了。”
晏殊抿了抿嘴:“說的也是,那我就下令關停好了。”
“公學的宗旨便是保障公平,我們費了那么大的勁頭干翻了士族知識壟斷,這個苗頭一起來,將來有錢人家的孩子都是最厲害的,入朝為官的多了,你說他們會不會受到家中的影響?”
“那肯定會啊。”晏殊恍然大悟:“明白了。”
“咱們不能用國運去賭。”沉聲道:“哪怕你賭贏了一百次,只要輸了一次就什么都沒了。世上的確沒有絕對公平,但至少咱們得保證相對公平,你說是這個道理吧?白鹿洞什么的,那地方跟你也多少有些淵源,我就不插手了,但是杭州那邊的,你告訴他們,三個月內不解散,我就幫他們解散,大家都是體面人,不需要多說什么。”
“嗯。”
首輔的話還是有威力的,晏殊想通之后也是了然了,只是江西四大書院對他來說多少心中還是有些眷戀的,但事到如今恐怕也是保不住了。
這個人辦事他最清楚的,到了期限他只要問一聲,如果問題還沒解決,那他就一定會出手解決的,到時候可真的就不體面了。
“改私為公吧。”轉頭對晏殊說:“江西的幾個書院你就想辦法改私為公,但杭州的必須就地解散,絕對不能讓鈔票左右國策。”
說完他還補了一句:“不然就等趙性來掀你桌子。”
這一句雙關確實讓晏殊明白了一切,他點了點頭,卻是沒再說什么了。
因為金陵和杭州相隔不遠,所以沒幾日這個消息就已經傳遞到了那邊。
限期三個月就地解散的命令讓整個杭州的商賈們群情激奮,他們甚至鼓動民間開始造勢說朝廷打壓杭州不想讓杭州的學子公平考學。
這件事最后發酵的很厲害,當地官員卻顯得非常軟弱,只是一味的安撫,可是效果并不明顯。
終于,他們抗爭的聲音最終是傳到了金陵的朝堂之上,當場作出革除杭州刺史的決定,并且直接派遣御史臺入駐杭州開始徹查。
三月的天還是很冷的,但比三月還冷的是杭州上下各級官員的心,他們這段時間過的那叫一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可能今天還在一起聊天的同僚,明日一早就掛在了城報上被通報了出去。
被御史臺查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不是說花錢就能搞定的,更何況現在的御史臺已經叫檢察院了,分管監察職責,人家就靠這個吃飯。
專業人干專業事,效率自然是頂呱呱,不出三天整個杭州就有一百七十多人被通報然后丟了官,大到刺史、巡按、監查,小到提轄、提刑,甚至一些基層小吏都沒能躲過去,一波收割之后,杭州的空氣都特么的焦灼了起來。
接著第二步就是軍隊入駐杭州,杭州本來的部隊調防離開,金陵守備五十軍直接入駐。
當士兵入駐之后,杭州的氛圍變得很古怪,而商人終究是頂不住這股壓力,開始有人陸續放棄了抵抗。正所謂千里之堤毀于蟻穴,只要有一個人潰退,那么后頭自然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跟著潰敗。
很快商人陣線就抓了瞎,因為商會的會長被喊去了金陵,面見了。
他們之間聊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但他回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開始著手解散杭州商會的私塾。
非常果斷,沒有一丁點的遲疑,大家都說他是被嚇唬了,但至于怎么恐嚇的他卻一個字都不說,甚至連說夢話都是小心翼翼。
不到三個月,嚴格來說不到一個月,整個杭州的風波就徹底平息了,接著杭州商會重組,里頭的骨干全部下了臺,有些人甚至二話不說直接把家中的產業往子侄身上一過,自己則宣布退休,不再過問生意上的事。
這件事很快也傳到了各地的商會,他們心中也犯嘀咕,唯獨江西商會和湖廣商會一片淡定。
江西商會的會長是徐立,他甚至根本都不在意這件事,而湖廣商會的會長是馮家三爺,有人問他時他也樂呵呵的打馬虎眼,一句實話都沒有。
這些商人可都是精明人,看到自家會長的態度就知道這把火不會燒到他們身上。
但為什么會燒到杭州身上,他們其實也不是很明白,不過徐家和馮家肯定是清楚。
“狂妄。”這是徐立在面前評價杭州那群商人的話,也只有這么一句評論,再多卻是半句都沒了。
而馮家對此也是評論了兩個字——“無知”。
一個是新晉天下豪商,一個是老牌士族轉型的大商,對杭州商會的評價可謂是耐人尋味。
但究竟是狂妄在哪里、無知又在哪里,他們都很默契的沒有解釋,不過終究杭州終究是要人幫著才能體面了一把。
而在杭州的事情完結之后,江西的幾大書院很順利的就被整合了起來,畢竟江西是晏殊的根據地,是他的基本盤,他在這里說話還是很管用的。
特別是白鹿洞書院,作為最負盛名的書院,它主動將所有典籍藏書一并打包上交,然后非常配合的進行改制分組,后與白鷺洲書院、鵝湖書院、豫章書院整合,在徐立的捐贈下,于滕王閣南麓共組江西師范大學,并獲親筆贈詞——靜思篤行、持中秉正。
同樣的事情卻有著迥然不同的結果,人人都說徐立厲害,但并非人人都明白徐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若是有心人去查,卻是能查得一清二楚,因為即便是徐立往這所新學堂里投了近千萬貫,但學堂只是將他記為名譽校友并立了一座碑在藏書館之前且將藏書館命名為徐立書閣,并銘志紀念。
剩下的,它仍是國家的,只要考學分夠了,哪怕是最貧窮的農家子都是能在這里讀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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