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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 786、七年12月1日 晴 須彌芥子奪人心魄
如果說世上什么東西最不缺,那一定就是大聰明了,不管在任何時代指點江山的人總是多如牛毛,反正法律法規又不管不著他們,只要他們沒說出什么危害公序良俗的東西,其實也無傷大雅,只是惡心人罷了。
比如現在,長安城之中各種論長安未來三十年之類的論調,有人說要這樣有人說要那樣,有人說大宋以農糧為本,為何長安偏偏要以工商為準。也有人說長安矯枉過正、揠苗助長,還說什么世道還是那個不公的世道。
對于這些言論從來不予評價,因為一來的確現在長安的發展沒有想象的那么公平,但公平這種東西本身就是相對的,天底下就沒有絕對這個詞的真實體現。再一個就是這幫說話的人那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也許很無奈,但國家、地區的政策真的是只能兼顧大多數人,比如現階段對四十五歲以上的人不是很友好,那是因為長安十八到四十歲的勞動力是主流、是大多數。
對農民比較不友好是因為長安的工人、手工業主、個體私營業主以及企業家的集合才是大多數。
現在長安的整體政策就是在憋著一股子勁兒沖第一輪工業革命,而整個地區政策都在往規避產業風險、優化產業結構的方向上走,盡可能的避免將來在第一次產業結構革命的時候不是那么傷筋動骨。
要知道工業化地區和農業地區的生產力差距可不是幾倍十幾倍,現在真的無暇顧及那么太多了,先玩命的憋生產力就對了。
如果把長安以及周邊地區視為一個中等規模的國家,那么這個國家現在就處于一個工農業轉型的過度時期,這個點那可是非常關鍵的,任何錯誤的政策都可能導致產業的革新失敗,將鉚足了勁的長安一巴掌干回解放前。
而且就所知也并沒有哪個時期是真正意義上是能夠用社會主義的方式平穩度過資本主義血腥積累期的,即便是新中國也是繼承了一部分民國時的工業資本和老大哥的一部分幫助才能咬著牙堅持下來。
可現在長安并沒有遺產可以繼承,更沒有先例可以遵循,一切都是得摸著石頭過河,不斷的調整、不斷的改進,這個過程本身變動就是比較頻繁的,再加上政策方針上的試錯,肯定很多地方會不那么盡如人意。
不過真的只要熬過這段時間,長安就可以真正意義上的破繭成蝶,化作這個時代最璀璨的一顆恒星照亮這個世界前行的腳步。
“我就很氣。”工程院的老大一邊在巨大無比的地圖上趴著繪制東西并一邊對旁邊的抱怨著:“憑什么數學院就能開館授課,他們經費不夠我們經費就夠了么?天底下好事都讓他們占全了。”
聽著也很尷尬,這幫讀書人真的是不會社交,當著自己面說這個也真的是不知道基本的情商。
“這也算是他們的能耐了,你們要是有能耐也可以啊。”
“我們的能耐?我們能耐要是傳給別人,怕不是要被殺頭哦。”工程院的院長拿著尺子一點點的丈量繪制,語氣仍然是酸澀難當:“別的不說,就光是我下頭這張山川地貌圖,流傳出去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頭破血流了,兩千年來就再沒有比這更詳盡周全的地圖了。”
“是啊是啊。”
能說什么?他能干的不就是在旁邊附和么,工程院現在除了一些民用的設施,絕大部分的東西都是保密的,不管是基礎建設概念圖還是水利結構圖亦或者是第一艘鐵甲船的設計圖紙。
哪一個拿出去那都是要震驚世人的,大宋是個低調內斂的國家,一貫講究財不露白,這些東西要是都出現在了世人的視野里,還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
就比如現在工程院老大繪制的東西,就叫京玉鐵路預置線,意思是修建一條從兩京一直延伸到玉門關的鐵路大動脈。
北平一條線、金陵一條線,兩條線相交鄭州,貫穿中原大地之東西南北,將路程從原來的四十天縮短到五到六天,客運、物流、兵力運輸等等都會隨著鐵路的修建而進入到下一個時代。
就這個,能往外公布么?現在顯然是不行的嘛。還有工程院二院所主持的有線電力傳輸以及延伸出來的各種超前計劃,那都是連捕風捉影都捕不到的東西,這些難道都能公布出來?
相比較之下,什么機槍火炮,真的都算不得什么了。
特別是預計年后就要開始建設的第一條蒸汽動力鐵甲船,跳過了船槳和風帆海船,直接跨入到了蒸汽動力這一欄目。
這難道不是顛覆現有認知的東西?技術井噴帶來的東西就是這樣可怕,而且終于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在基礎科學上花費了大量的時間精力后,之后會突然點亮哪一分支的科技樹就已經不是他能預料到的了。
就連妙言寫信來都直呼科技跳躍的讓人難以置信,而倒是還比較淡定,畢竟在工業革命之前人類整體的科技水平在兩千年之內其實并沒有什么太突出的貢獻,即便是每個時代都有新技術,但卻很難直接掀翻原來的基礎平臺。
而現在大宋所開始的科技井噴,直接繞過了西方的文藝復興,在穿越者的未來視下體現出讓人難以理解的突飛猛進。
要說科技進步吧,有些科技已經抵達了工業革命之后的水平但有些東西卻仍然是相對落后的,這就大概是跳科技的原因了,不過不是很急,因為最多二十年所有科技都會逐漸拉平,然后開始進入平臺期,再等過了平臺期的話,應該就能見到第二次工業革命或者稱呼為信息革命了。
但之后可能會迎來長達百年甚至數百年的停止期,因為原始積累不夠,人類就很難再往前進步。
就好像曾經經歷的那個時代,看似科技非常發達,但其實幾乎所有的應用科技產品都是脫胎于牛頓、麥克斯韋、玻爾茲曼、愛因斯坦、薛定諤、海森堡、狄拉克、費曼、圖靈等等這幫人的知識。
只是現在這些東西對于絕大部分人來說太過于驚世駭俗,真的不方便展示出來。
如果非要形容就是一群天才在一個識字率不超過百分之二十世界里準備徒手捏高達。
這個場面其實就像是……大概就像是大宋出現了一個整合了大量基礎知識的,然后這個選拔出了一堆人,這些人里出現了傅里葉也出現了貝塞爾,更出現了法拉第和特斯拉。
群星璀璨的時代在一個悄無聲息的平淡日子里就這樣降臨在了這一片土地上,沒有人意識到,但它卻真實的發生了。
啟蒙者名叫,他就像是文藝復興的但丁、就像是工業革命的甄妮紡織機也挺像是嬉皮士運動里的the
很多人都覺得宋人就該是穿著綢面的衣裳,帶著夸張滑稽的帽子和一把扇子在街上吟詩作對。
但其實宋人也可以拿著一把標尺蹲在地圖繪制鐵路坐標,更可以用玻璃試管將帶有帶有惡劣臭味的液體倒入如讓之中以觀察土壤的腐化程度。更可以三五成群,揮舞著手臂暢想著未來翱翔于藍天之上,應下莊子一句乘風而起、扶搖九萬里。
大宋也可以很朋克不是么,誰規定一個時代就必須是刻板的模樣,被啟蒙之后的混沌時代終究會成為所有人暢想中的模樣。
也許未來蘇軾會成為一個工程師,一邊彈著樂器高唱將進酒杯莫停,呼兒將出換美酒,一邊叮叮當當的干出了一車零件。
也許未來包拯會成為一個老師,拍著桌子訓斥臺下的調皮搗蛋的混賬,罵上一句“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也!”。
也許成吉思汗鐵木真會成為一個學者,手持一把放大鏡告訴所有人,冬蟲夏草非蟲非草而是菌。
新的時代帶來了太多新的可能,讓人意想不到的未來,所有的問題都會解決,所有的未來都將到來,而宋終究已經不是那個宋了,中國也已經不再是中國了。
“這條鐵路線如果一旦建成,那可是跟萬里長城、大運河一樣的豐功偉業。”工程院的大佬靠著火爐席地而坐:“只是所耗費的人力物力,恐怕也是個天文數字。”
“總要有人開始干。”倒是滿不在意的說道:“我還打算整個四橫四縱,八小時生活圈呢。”
“嗯?八小時生活圈?何解?”
“就是長安到金陵四個時辰,金陵到北平四個時辰,北平到長安四個時辰。”
“哈哈哈哈,宋大人,這可異想天開了。”
“不著急。”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總有一天會來的。”
“唉,恐怕我是見不到咯,不知道晚輩后生能不能得償所愿。”
“子子孫孫無窮匱也,前提是咱們能給他們打個好基礎。”仰過頭去,揉著太陽穴:“要不我說中國人累呢,上要對得起祖宗,下要托得住兒孫。往中間一瞧,嘿你猜怎么著,還得對得起良心。”
“哈哈哈哈哈哈……宋大人真的是妙語連珠,佩服佩服。”
“不跟你廢話了,我去船舶所那頭看看去。”
船舶所現在真的是忙翻了,他們的第一艘驗證船只已經在池塘里漂著了,雖然沒有動力但確實是能讓鐵疙瘩浮在了水面上,但光浮著不成啊,還得擁有抗風浪能力,要不這遇到那大風大浪,鐵船可不會比木頭船好到哪里去,跟那蒼茫大海相比,天地間皆為螻蟻。
所以他們每天都在忙著在第一艘鐵船上搜集數據,不斷改進設計方案。
要知道這可不是說將木頭換成鐵簡單折騰一下就完事的,這里頭涉及到的領域那可是大有文章。
溜達了一圈,然后便走了。因為他實在是插不上什么話了,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天才們的學習速度已經遠遠快過他了,除了化學他仍是權威,在很多領域之中即便他是奠基人但卻已經說不過人家了。
所以他很快的溜達到了化學院,聞著空氣中彌漫的醋酸那種刺激的味道,他這才深切的感覺自己算是回了家。
巨大的反應器皿正在將各種物質進行轉化,化院周遭方圓十里內都快寸草不生了,這幫危險分子每天都會玩點新花樣讓心驚肉跳。
硝化炸彈已經不能滿足他們了,他們現在正在折騰一些更離奇的東西,比如制備條件苛刻,成本極高的鋁,被他們弄成鋁粉,然后放煙花。
并且從那耀眼的火花中他們玩出了一種新玩意——焊接。
這幫人現在就是在樂此不疲的折騰焊接,但鋁粉終究是太貴了,于是他們就將制備焦炭剩下的煤氣收集起來開始試圖用火焰噴槍來進行焊接。
總而言之就是什么危險他們玩什么,什么能弄死人他們玩什么,并且樂此不疲。
“宋大人,我弄了些油狀液體,聞上去有點辛辣之氣。我將兔子扔進玻璃缸,在倒入那個油液,不出片刻兔子就死了。”
“啥?走!”
見到這家伙神神叨叨,心中一下子繃緊了,他抓著那廝來到了實驗室之中,只見一個大玻璃罐子中有幾只兔子倒在里頭早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征,而屋子里一進去就一股子大蒜混芥末的辛辣氣味。
一聞到這個味道,二話不說拎著人就沖了出去,然后立刻叫人過來關閉了實驗室并且將化學院中所有人都給撤了出去。
然后他先是把這廝送去了醫學院觀察了一番,在確定沒問題后,他才一腳將這混賬踹翻在地:“誰讓你制備芥子氣的?”
“我當時……”
懶得再說什么,他只是覺得一陣疲憊不堪,這幫狗東西……真的遲早有一天要被他們折騰出大事情的。
因為實驗室有毒劑誕生,化學院很快開始組織人進行無害化處理,而因為并不知道這廝弄的是不是芥子氣又不知道他弄了多少劑量,所以無奈之下只好宣布整個學院休息一周進行觀察。
而他自己更是忙到了晚上才有空去外頭吃了些東西。
“我真的是要被這幫混賬害死了。”坐在小攤子上對老板抱怨:“他們是我命里的克星。”
“宋大人莫要急躁,小老兒給你下碗餛飩。”
而就在這時,身后突然人影閃過,側過頭一看,正是發現那個蝴蝶出現在了他不遠處。
“偶遇!”蝴蝶在的眼神逼視下連忙解釋道:“這真的是偶遇……我花錢來西北聯大旁聽的,今日本來說過來聽課,卻發現里頭停課了……”
點了點頭:“吃了么?”
“沒……”蝴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面前的餛飩。
“哎呀,你吃就吃,別擺出這么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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