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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心理師 第六十四章 諸事易變
“雕……?”柏靈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你曉得石淋吧?”王裕章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不等柏靈回答,就直接給出了答案——
“人得了病,腎里長了石頭,就叫石淋。但這東西不止在人身上長,它要是長在了狗肚子里呢就叫狗寶,長在馬肚子里叫馬寶;長在了牛肚子里的叫牛黃,蚌殼里的叫珍珠……”
王裕章揮了揮手,“但這些東西都不稀奇,一般人都見過,就算沒見過也肯定聽過。可有一樣石頭呢,就別說看了,連聽過的人都是很少的。”
“雕軸。”柏靈試探地接道,“長在……雕肚子里的石頭?”
“對啦。”王裕章連連點頭,“你拿著這東西,再回頭走一趟琉璃巷,能認出它的人,一只手絕對數的過來。”
柏靈怔了怔,伸手將一旁的布袋拿近了身邊。
她拆開了方才伙計胡亂包裹的廢紙,將那個直徑大概只有五六厘米的玉球重新握在了手中。
“你把它對著光看看,看看是什么顏色。”王裕章說道。
柏靈照著做了。
其實不用對光,只要是在光線明亮的室外,所有人都能輕易辨別出這個褐色的玉球,其實就是紅黃兩色。
只是對著光時,它的色澤顯示出一種混合的清亮。
這種獨特的質感,柏靈也很喜歡。
“紅色和黃色。”柏靈答道,“質感也很特別。”
“那是非常特別的。”王裕章望著柏靈手中的玉球,目光露出了無上的欣賞,“雕軸這種東西,最特別的地方,還是在于它對天氣的變化非常敏感。
“天要下雨的時候,它身上黃色的部分就會加重,等到雨過天晴,這些黃色的部分又會再次減少。”
王裕章的介紹滔滔不絕,柏靈也聽得很是入神——她能夠感受到眼前人在講述這些事情時,眼睛里透著的熱情。
末了,他終于摩挲著手掌開口,“那么……”
柏靈將雕軸放在了一旁的廢紙堆里,輕輕推到了王裕章的跟前。
王裕章愣了一下,“柏司藥這是……?”
柏靈面色沉靜,她目光直視著王裕章的眼睛,輕聲道,“王員外擬個價吧。我在貴票號里開了戶,錢直接打里頭存著,就行。”
王裕章眼前一亮,隨即哈哈笑起來,“不后悔?哎,我這怎么好意思,這才第二次見面,就讓柏司藥割愛……”
“算不上什么割愛,”柏靈從容答道,“在我這里它始終也只是個好看的玻璃球罷了。王員外既然懂行,我轉手成人之美,自己也小賺一筆,兩全其美。”
王裕章笑著將雕軸收下,沒有再推辭。
柏靈始終沒有提錢的具體數目——事實上,王裕章愿意直接將雕軸的底細透露出來,本身已是極大的誠意。
柏靈明白有些話可講可不講,講了在理,但是生分;不講妥帖,只是考驗當事人自己,看他有幾分度量能容忍這期間的不確定,以及能否承擔事后出現完全出乎意料的結果。
對王裕章這樣的人,柏靈是敢賭的。
更何況她未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給對方,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
“今天正巧遇上員外,”柏靈輕聲道,“有件事,一直想向您當面請教呢。”
“嗯?”王裕章看了過來,“司藥說就是了。”
“如果我想存一筆錢,但又不想以我自己的身份來開戶,同時又希望能夠有辦法讓我自己靈活提款,”柏靈思索著道,“有什么合理合規的辦法,可以辦到嗎?”
王裕章的表情耐人尋味起來。
“司藥這是……?”
柏靈嘆了一聲,臉上露出了幾分羞赧的表情,“這話說出來,倒有幾分家丑外揚的意思,若我把我的想法都說出來,員外能替我守口如瓶么?”
“能不能辦到是一說,”王裕章低聲道,“但守口如瓶是一定的,司藥是有什么顧及,不如直說?”
柏靈的目光忽地幽深起來,“……在我大周,女兒是沒有私產的。這個,王員外應該知道。”
只憑這一句,王裕章似乎就已經猜到了幾分,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我在貴票號存的那些錢,雖然開戶的人是我,可真要理論起來,除非我嫁了人,有了丈夫,否則這些錢歸根到底還是歸于我父親和兄長。”
柏靈的神情變得有幾分為難,她低低地嘆了一聲,才接著道,“我哥哥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自己成家。這一筆錢我當然會留一部分給他,但只怕到時人心不足蛇吞象……”
“所以司藥想開一個暗戶,將自己的那一份錢先偷偷保管好,確保能一直握在手中。”王裕章徑直說道,“我猜得對么?”
“對!”柏靈連連點頭,“有辦法辦到么?”
“當然能。”王裕章笑了笑,“這有什么難的,手段有很多,能說的不能說的,看司藥想選哪一種了。”
“我主要還要考慮另一種情況,”柏靈輕聲道,“倘若將來我遠嫁他鄉——畢竟婚姻大事不是我自己能決定的事情,到時,我也希望在當地的裕章票號里,我能——”
“哈哈,”王裕章笑了笑,“明白,我就直接答復柏司藥吧,可以,你想在哪一家票號兌銀都可以。”
柏靈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那王員外什么時候有空,可以給我詳細講講?”
王裕章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忽然覺得這位在傳言里被描繪得多智近妖的女孩子,其實也一樣是一個普通人。
普通人的斤斤計較,普通人的工于心計,普通人的未雨綢繆……
但這沒什么不好,這種計較讓王裕章感到放心。
普通的軟弱讓人相互理解,如此才能相互信任。
“不如就現在?”王裕章看了看天色,“我們直接去最近的一家分號里論論這件事吧。”
柏靈雙手擊掌,從座位上輕輕躍下,“好!”
宋府,年邁的宋伯宗還穿著早晨在內閣議事時的官袍。
他靜靜地坐在院子里,抬頭望著持續往西南方向墜落的彗星。
欽天監那邊給的消息是——這顆不知從哪里竄出來的白芒星至少還要在天上掛半個月。
而今日一早,建熙帝下了罪己詔。
那詔書里的原話是怎么說的來著?
宋伯宗微微瞇起了眼睛。
——“天道不遠,譴告匪虛,萬姓有過,在予一人。”
他冷冷地笑了一聲,皇上真的會覺得這天下的大錯都只在他一個人肩上嗎?如果真的是,那今日一早,吏部也不會突然被立成了靶子,所有當初明里暗里為宮里做的事,忽然就變成了宋伯宗一人的橫綱獨斷。
宋伯宗完全明白——事情在起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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