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七十六

烽火燃山河 兩百七十六

疲憊！疲憊！

馮朝云唯有這一個念頭，腦海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啪嗒啪嗒

馮朝云半垂著眼皮抬頭，發現是自己的雙腳發出來的。

腳上拷著鐵鏈子，束縛著雙腳，肩上扛著厚重的枷鎖。

“我這是怎么了…”

馮朝云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被當成犯人押送著！

兩旁的行人紛紛指指點點，竊竊私語，有的甚至扔爛菜雞蛋砸自己，仿佛自己罪惡滔天一般！

菜葉掛在頭發上，馮朝云這才發現自己原本精致的長發變得污垢起來，長發上還滴著蛋液，惡心極了！

身后傳來了哭泣的聲音，哀怨之極。

馮朝云轉頭看過去，這些人都一樣，有男有女。帶著枷鎖，拷著腳鏈，被押送著。

馮朝云努力睜大眼睛，想要去看清他們的模樣，卻總是看不清一樣。

從內心感受，他們都是自己的親朋好友一般。

押送的路往往復復，走了一圈又一圈，仿佛故意有人在羞辱自己一般。

直到馮朝云體力不支，快要昏厥時，士兵才將他押送到皇宮。

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上，刻著‘君權神授’四個大字，宮殿內還設有一座祭祀臺。

“大國師，項氏一族歷代為候，忠心耿耿，怎會有謀反的跡象，恐怕……”宮殿正中央龍椅上的男子，想要說些什么，卻又不敢明說。

“呵呵，國主，昨日我祭祀，獲得天意，且會有假？”

“莫非國主質疑神靈的意思？”大國師帶著濃濃的質問語氣。

“國師？項氏一族？”

馮朝云的腦海突然涌現關于這個身體主人的記憶：

三天前，大國師見項義夫人貌美如花，便派人要求項義將自己的夫人轉贈于他。

項義一介武將，豈能接受這等荒唐之事？

礙于國師勢大，不好翻臉，卻也堅定回絕了。

大國師只是冷笑著說，沒有人敢違背他的意志。

昨年，國主便下令，將有謀反之心都項氏一家全部抓起來。

“我恨！我恨！我恨！”馮朝云的身體內傳來憤怒的咆哮聲，“我項氏一族歷代忠心赤膽，如今竟受奸臣之辱！”

“那哪里是什么神靈！那分明是魔鬼啊！”

“神靈？”馮朝云一怔，抬頭看向那所謂的大國師。

當看清那國師的臉，馮朝云身軀一震，雙目瞪大，露出不可思議！

“放開我妹妹！”書生跪在地上哀求道。

而他哀求的人正是一名肥頭大耳，身穿華麗服飾的中年男子，身后還跟著幾個仆人，一看就是凡間的王侯貴族。

那中年男子一腳將書生踹開，怒罵道：“你這個窮書生，不想活啦！”

被中年男子抓住的少女一把掙扎開來，撲倒書生身上，哭著惡狠狠地說：“我就是死也不會跟你走。”

中年男子喝道：“你怎么跟你哥哥一樣不開竅！”接著對書生說：“你勸勸你妹妹，若是她嫁給了我，你就是皇親國戚，不必再去參加考試，我去給國主說一聲，直接給你封官加爵。”

“你若是不，哼哼，有你好看的。”

書生心如死灰，眼前這人，可謂一手遮天，面無血色無力道：“你這樣就不怕神靈報應嗎？”

“神靈？哼”中年男子不屑道：“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還以為現在是傳說中的神魔時代？在這里我就是天王，你去給我叫個活神仙看看啊！”

書生抬頭看向天空喃喃道：“神靈們，你們真的存在嗎？”

“滾吧，回去告訴你們國主，讓他給這個書生封官加爵，把你貶為庶民，如果他或者你做不到的話，我都會來找你們的。”

一道極為熟悉的聲音響起，這分明是馮朝云自己的聲音啊！

馮朝云驚訝看著意氣風發的大國師，這分明是當年那哭哭哀求的書生啊！

“到底發生了什么？”

畫面陡然一轉，舉國震驚！神靈出現！

羅雀國主親自封被神靈護佑的書生為大國師！

軍權，財政，時運都會事先詢問這位大國師！

祈求獲得神靈庇佑！

斷頭臺上，血流成河……

“把他九族通通砍掉，女眷世世代代為奴為婢，妻子女兒淪為官妓。”書生殘忍看著當年欺負自己的中年男子，接著邪魅一笑：“國主，你看如何？”

“全聽大國師所言……”被叫做國主的男人低著頭，不敢有絲毫意見。

“記住！我的話，就是神靈的意志！”

從此整個羅雀城，沒有人敢違背書生的意志，他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

欺男霸女，強搶民女，只是家常便飯之事。

將人當做畜生，以供玩樂！

“哪是神靈啊！那分明是惡魔！”

“蒼天啊！九重天上的神靈啊！你們看到了嗎！”

從此羅雀城被一股陰霾籠罩，讓人喘不過氣來……

而如今，落在了馮朝云的聲音。

身后至親好友的哭泣聲響起，馮朝云抬頭看了看國主。

這國主對這忠義的將軍心有愧疚，不敢直視，馮朝云又看了看笑得肆意妄為的書生，哀嘆一聲。

“咚咚咚”

當馮朝云的頭顱被砍掉時，腦海存在兩個畫面：

苦苦哀求的書生，殺人如麻的大國師。

自己初入仙途，血氣方剛，自然眼里容不得沙子。

卻忘了一個基本的事實：可見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可憐之人能將哀求，哭泣，弱小表達得多么淋漓精致，那么當他得志的時候，就會有多么瘋狂的報復！

“自己僅憑一席話，便相信了書生……”

馮朝云轉念一想，若是自己不插手，恐怕會覺得書生一生的命運因自己而悲慘，內疚一輩子。

“啊…耳聽憂，辨兩難…”

拖住馮朝云的植物開始瘋狂生長，枝葉掩蓋住他的耳朵。

巨大的包莖將馮朝云整個身體裹了起來，葉片分泌出液體，浸入全身的經脈。

“意見欲，身無憂”聲音逐漸虛幻，如有幻境拉扯著馮朝云。

待到馮朝云清醒時，自己在一座宮殿里。

前有銅鏡，馮朝云看著鏡子中的老男人，顫抖著伸手摸自己的臉，無澤，蒼老，干枯。

“國主，黑蛇大人來取今年的祭品了。”外面傳來公公的聲音。

祭品？

馮朝云腦海里快速回憶片段：這國名為‘金浦國’，自己十六歲便繼承王位，勵精圖治，留下不朽佳業。

但白云蒼狗，事世浮沉，轉眼間六十年過去了，自己從年輕力壯變為白發蒼蒼的老人了。

在自己垂死之時，一條黑蛇給了自己一瓶名叫‘忘憂酒’的仙酒，讓自己大夢三年，待到醒來之時，身體居然一天天好轉。

馮朝云看著衰老的自己，凡人的心性如此脆弱，不求長生，但求茍活。

從此每一年，黑蛇都會給他一瓶‘忘憂酒’，讓他在睡夢中恢復生機。

代價是，每年需供養百名童男童女供黑蛇修煉。

馮朝云想的出神，突然門開了，一股風涌進來，一條大蛇閃進房間。

“嘖嘖，看來恢復的不錯，沒有枉費圣君賜予我的忘憂酒。”

大蛇化為人形，自顧自坐在椅上道：“這次的祭品準備好沒有？”

國主龍體安康，舉國歡慶，設宴于皇宮，邀請一百位小孩子進宮。

但進去的孩子從來沒有見他們出來過，久而久之也有人心生疑惑，強行進宮尋找，最后連那個人也沒有出來過。

馮朝云雙手背負道：“你是不是想多了，一條知微期的混雜血脈的小蛇而已，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呵！”黑蛇怒極反笑，這個垂死的老人還是自己一手扶持的，居然現在敢如此對自己說話！

黑蛇快速出手，拳頭帶著凜冽的空氣，而馮朝云似乎要有預料，在他看來，僅僅是知微期的小蛇，光憑自己強悍的肉身，也傷害不了自己絲毫。

嘭！拳頭重重砸在馮朝云的身上，只見一身影如同稻草般飛出。

“哼，不自量力罷了！”

飛出去的人竟然是馮朝云！

馮朝云重重倒在地上，吐了一大口血，似乎渾身骨頭都碎了一般。

“怎么會這樣？”馮朝云心里想到。

轟！大腦瞬間如同五雷轟頂！他猛然想起那面鏡子上的蒼老容顏！

一只大手按住馮朝云的頭道：“我到要看看，‘忘憂酒’讓你這一年夢中度過的到底是什么！居然敢讓你如此放肆！”

馮朝云只覺得一股吸力傳來，腦子快要被生生抽出去一般。

“哼！”大蛇不屑道：“不過做了幾個夢，真以為自己無敵不成？”

“弓箭大能？”

“劍修奇才？”

“刺史大人？”

黑蛇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馮朝云的臉上，馮朝云又從地上被扇到墻上去。

疼痛感刺激著全身每一個地方，仿佛快要雖然死去一般。

見馮朝云惡狠狠的盯著自己，黑蛇一只手按住馮朝云的肩膀：“我說今年的祭品到底準備怎么樣了？問道強者，嗯？”

手掌發力，馮朝云的肩膀瞬間變形。

“呵呵，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你別妄想了！”馮朝云有氣無力道。

嗯？黑蛇只覺得心中怒火燃燒，恨不得直接殺掉馮朝云，但是一想到他還有用，萬一他死了，新任國主又是天庭某位權貴之子，那他就不能像現在一樣隨心所欲了。

而且這樣，利用國主之手，自然也不會傳到其它修士耳中。

“忘憂酒能讓凡人忘憂，難道還能讓人變傻不成？”黑蛇怒笑道。

對于馮朝云現在的姿態，黑蛇很不滿意。

黑蛇伸手朝著空中一抓，一股無形的波動籠罩整個皇城。

黑蛇的手猛然抓出三個人，一女兩男。

女的約有三十多歲的樣子，兩個男的都是七八歲。

三十多歲，是女人的最美年紀，馮朝云看向哪位婦女，身上沒有半天仙氣，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嫵媚感。

女子被扔在地上，馮朝云睜大了眼睛！

赫然就是許熙宏！

“沒想到你做春秋白日夢，居然把你的妻子也帶進去了，兩個人都是大能著，都是隨手可以覆滅我的存在。”

“不過我要告訴你，夢醒了！捏死你們兩個就像捏死兩只螞蟻那么簡單！”

黑蛇蹲到許熙宏面前，強行扳著許熙宏的下巴：“長得真動人，不過我對女色不感興趣，如果把你交給幾位將軍，或許我會得到不少賞賜。”

“不要！”馮朝云幾乎是脫口而出。

“不要？哼”黑蛇怒道：“那就照我說的做，立刻！馬上！讓那些孩子進宮！”

黑蛇只覺得腹中饑渴難耐，恨不得馬上飽餐一頓。

見馮朝云還有些猶豫，黑蛇雙手一吸，兩個孩童瞬間飛到手中：“快點！不然先吃了你的孩子！”

原本默默不語的許熙宏聞言瞬間哭喊道：“夫君，照他說的做！我們的孩子要緊。”

看著兩個唯唯諾諾的孩子，看著哭的撕心裂肺的妻子，馮朝云雙腿一軟坐在地上。

低著頭，看著自己佝僂的身體，干枯的雙手。

難道真的只是我的一場夢？

看著妻子孩子，馮朝云心里不斷告訴自己：別做夢了！放棄吧！你不是那個馮朝云，你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刺史大人，你只是個垂垂老矣的國主而已。

今年，國主再次召開宴會，邀請城中的小孩進宮游玩。

白天，宮中熱鬧非凡，夜晚無人問津之時，鮮血溢出宮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