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鏡花水月

魔月之歌 第五十五章 鏡花水月

“莎雅，扶著楓葉走快些！邪獸們已經跟到山腳了！”

蓮娜背著一個被邪獸撕扯掉雙臂的小姑娘，朝著身后走在崎嶇山路上的魔女們喊了一聲，她看了一眼山腳下追上上路的邪獸們，知道今天也不是輕松的一天。

背上的小姑娘體溫已經接近冰涼了，蓮娜有些著急，這個小姑娘可是這個魔法團里唯一的治療魔女，如果她連自己也救不了的話，那就沒人能救得了她了。

蓮娜知道自己恐怕要讓冰原城里面的姐妹和格雷擔心了，她不能按照預定的時間回去了，因為她無法舍棄這個她在奧爾山脈里遇到的姐妹們。

為了躲避教會的追殺，許多魔法團都愿意離開奧拉帝國，去往荒無人煙的奧爾山脈里過活，雖然奧爾山脈里的野獸很多，但是比起擁有破魔石的教會，顯然還是野獸要好對付一些，況且只要有攻擊魔女和輔助魔女互相幫助，魔法團存活下來并不太難，甚至不比在奧拉的時候差。

可惜今年不一樣了，剛入冬的時候，除了少數的狼騎兵之外，大量的野獸開始漸漸朝著奧爾山脈之外移動，這可讓許多在奧爾山脈里艱難生存的魔法團們遭受到了滅頂之災。

如洪流般的獸群席卷了一個又一個魔法團，即使擁有十多位攻擊魔女的魔法團，也根本無法阻止如此之多野獸的侵襲，所以奧爾山脈里的魔法團在幾天之內幾乎湮滅殆盡。

當蓮娜遇到這個魔法團時，整個魔法團里也只有六個魔女了，幸好其中有一位治療魔女，所以她們才能堅持到現在。

但是現在，治療魔女自身也岌岌可危了。

“這些該死的邪獸！”

感受到背上的姑娘已經完全沒了體溫，蓮娜把她放在路邊，眼中露出一絲沉痛，對著遠處的邪獸們忍不住罵了出來。

“蓮娜姐姐......”

衣衫破爛的魔女們這時也趕了上來，看到已經沒了雙臂的同伴死去，個個臉上都露出了難言的絕望。

“走吧，我們沒有時間好好安葬她了......”脫下自己離開冰原城時披在身上的袍子，覆在死去同伴的身上，蓮娜重新站了起來。

蓮娜并不太擔心自己的安危，因為自己是風之魔女，除非被破魔石鎖住，不然沒有人能攔住她。

但是看到眼前這些淚光閃爍的姐妹們，她突然覺得自己生來就是當大姐姐的料——因為大姐姐是不會拋棄姐妹們不管的。

她也忘記了自己是怎么成為這個魔法團的首領的，也許是因為在關鍵時候殺死了一頭沖進魔女們藏身山洞的雙頭狼，又或者是給了已經絕望的魔女們最后一絲生的希望？誰知道呢，既然沒人帶領這些可憐的姑娘，那就讓她來好了。

“抱歉了格雷，你給我的任務可能沒法完成了。”

嘆息了一聲，蓮娜的眼神重新變得堅決起來，“紅炎，炸斷山路吧，別讓獸群上來。”

“嗯！”

被稱作紅炎的少女答應了一聲，抹了抹眼淚，開始聚集起魔力來。

在一周前還只能點燃火堆的她，現在卻已經能制造爆炸了，不得不說困境最能激發人的潛能。

隨著一聲轟然巨響，遠處的山石撲簌簌的滾落下來，正好堵死了本就不寬的山路，掉落下山崖的石頭也砸死了下面的不少野獸，它們的尸體也迅速被發瘋的同伴瓜分，剎那間連骨頭都被咬了個粉碎。

眾人正要上路，天空中傳來一聲尖銳的鳴叫，一個巨大的陰影撲面而來。

蓮娜抬起頭，發現那是一只渾身腐爛得不剩下幾根羽毛，但是卻飛得很快的巨鷹。

“滾開！可惡的鳥崽子！”

蓮娜猛地揮手，呼嘯的颶風頓時如剃刀般把巨鷹給絞碎成了幾瓣，慘叫也沒發出一聲就朝著地面散落而去。

“快走！”

扶起被之前毒蛇咬到的已經有些癱軟的木靈魔女楓葉，蓮娜開始帶領著剩下的四個魔女繼續朝著山里挺進。

她也知道隊伍前進的方向完全錯了，正朝著奧爾山脈里繼續走，但是她別無辦法，獸群已經集結在了奧爾山脈的外側，無論她們從奧爾山脈的那個位置出去，獸群都已經把路給堵死了，所以倒不如朝山里走，說不定獸群還會少一些。

不過事實證明，蓮娜的推測錯了。

前一個月的時候的確和她推測的一樣，獸群全都涌出了山脈，但是到了最近，獸群竟然好像得到了同意命令似的，又朝著山脈里退了回來，這可讓蓮娜一行人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身后的獸群越來越多，沒辦法，她們還是只能朝著前面繼續走，希望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后等待獸群過境之后，再伺機離開奧爾山脈。

到了夜里，白天狂躁的野獸們好像依舊精力充沛，但是它們好像并不準備在夜里行動，待在原地開始發出各種奇異的嚎叫聲。

各種不同種類的野獸都齊齊地吼叫起來，隨著山風傳到躲在山洞里的魔女們耳中，就像是地獄惡魔的狂嚎，嚇得年紀稍小的魔女忍不住朝稍大的魔女身邊靠。

“蓮娜姐......為什么我們要遭受這樣的苦難......”

中了蛇毒的楓葉躺在蓮娜的懷里，聲音有些沙啞，也許是感受到自己時日無多，她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

“因為......因為我們擁有更強的力量，所以那些凡人總是嫉妒我們。”蓮娜拂過她的臉頰，輕聲地說。

“可我們根本就不想要那樣的力量。”

蓮娜口中滿是苦澀，“但我們無法拒絕。”

魔女們圍在火堆周圍，呆呆地盯著跳躍的火焰，明亮的火光映照出一張張疲憊麻木的臉。

過了許久，終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蓮娜姐，你曾經說過，能讓魔女也能好好生活的城市......真的存在嗎？”說話的是能改變物體重量的露西，她能讓死物變輕，并不能讓活物減輕重量。

“是真的，我就是從那里來的，叫做冰原城，你們應該都聽說過吧？”說到冰原城，蓮娜知道城里的姐妹們一定非常擔心自己。

“冰原城？當然聽說過！我們本來還準備在那里常駐呢，可惜當時教會的騎士在追著我們，所以我們才進入了奧爾山脈。”能造出火花的科羅娜說道。

“冰原城雖然是帝國的邊境，但是總歸也是帝國的城市，他們怎么會接受魔女？”能控制沙子的莎雅有些疑惑，山洞的洞門就是她用沙子封住的。

“因為那里來了一位新的領主，那位領主完全沒有對于魔女的偏見，他將給予魔女尊嚴和生存的權利，他的目標就是創造一個魔女也能好好生活的世界，他要把冰原城創造成魔女的圣城。”蓮娜不由地回憶起了她偷聽的格雷和菲麗希爾的對話。

紅炎有些興奮，“魔女的圣城！”

“那......真的可能嗎？”奄奄一息的楓葉眼中閃過一絲神采。

“當然可能，在冰原城，魔女甚至能和普通人一樣擁有工作，而且工錢還不少呢。”說著，蓮娜翻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布包，從里面翻翻找找，拿出了一張包裹得極其完好的紙張，“看，這是我的契約，這次來到奧爾山脈，就是我的工作之一。”

魔女們好像忘記了自己現在還處在危險之中，興奮地接過紙張打開，圍著看了起來。

“魔女擁有隨時離開冰原城的權利。”

“魔女每個月薪資兩個金幣的基礎薪資！”讀到這里，科羅娜捂著嘴驚呼起來，兩個金幣！在被趕出家門之前，她就曾跟著母親長期在洗衣坊里打工，那里一個月的工錢也不過三四十個銅幣，而這份契約上寫的竟然是兩枚金幣，可以說的上是天價了。

“城主府會保護魔女的權利，魔女也要遵守決不背叛的義務。”莎雅念出了下一句。

“如果因不可抗力需要停止工作，魔女享有休假時依舊能得到工錢的權利。”

魔女們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把整張契約給念了個遍，不自覺地把這些條條框框套在自己身上，開始思考起如果簽訂契約的是自己，自己能遵守嗎？

“格雷·薇爾特？我怎么感覺好像在那里聽說這個名字。”看到下面的署名，露西皺起了眉頭。

蓮娜知道，聽說過格雷名字的人可能都對他印象不太好，“他就是奧拉帝國的三皇子。”

“是他！？”

魔女們都驚呼起來，很明顯是對格雷的名聲有些擔憂。

“可能你們都聽說過格雷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對吧？”

魔女們對著蓮娜連連點頭。

“不過放心，格雷和你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他既不貪財也不好色，甚至要比正常男人還要正直。”蓮娜笑著聳了聳肩，她也覺得格雷是不是太壓抑自己了，或者說是被菲麗希爾壓制住了，不過誰管他的呢？只要他不表現出來就行了。

魔女們面面相覷，顯然還是不信。

“好吧，我再告訴你們一個秘密......”

蓮娜微微沉吟，說出了那個菲麗希爾叮囑她們不要說出來的秘密，現在只有這樣才能給這些絕望的魔女們打打氣了。

“什么？格雷的妻子也是一位魔女？”莎雅驚呼了出來。

“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愿意和魔女結合！”

這個消息簡直和告訴她們大地是個橢圓的球體一樣不可思議。

“這可沒什么驚訝的，”蓮娜又笑了起來，“在我離開的時候，有一位騎士正在追求我的妹妹呢。”

“真的？”魔女們眼中都亮起光來。

從她們成為魔女的那一刻起，她們就知道自己再無法追求幸福了，因為沒有人會接受流淌著骯臟血液的魔女，即使是喜歡玩弄女人的貴族，也絕不會考慮被稱作異端的魔女。

但是現在蓮娜帶給她們的消息，卻讓她們重新燃起了希望。

在這世上，沒有一個女孩是不渴望愛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