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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5再鑄鼎 第666章 臨安事變 八 昨日重現
1273年,4月14日,13:53,臨安皇城。
皇帝居住的福寧殿前院中,一個小宮女匆匆走上臺階,對守門的兩個太監問道:“官家起來了嗎?太后又問了。”
其中年長的那個太監面露難色,轉頭瞅了一眼正在不遠處華蓋之下怒視著這里的謝太后,無奈地說道:“應該快了,煩請太后再稍等片刻。”
小宮女也沒辦法,只能踏著燕步走到院中,對謝太后如實稟報。
謝太后諱道清,是宋世祖的皇后,也正是當今官家趙禥禮法上的母親。她平日一向端莊穩重,受宮人和朝臣尊敬,在趙禥不務正業的現在,某種程度上她才被視作皇權的代表。但現在在多次催促之后皇帝仍未醒來,她也是真急了,禮法也不顧了,徑直帶人走到殿門前,喝道:“開門,我要見官家!”
兩個守門的太監不敢忤逆皇太后,乖乖讓出了道路。其中年長的那個開了門,而年幼的那個拔腿飛奔,進去通風報信去了。謝太后也沒攔著他,徑直帶著自己的宮女和太監隨他一路朝內室走去。
等到了趙禥的寢室,謝太后又特意停了一會兒,等到里面差不多收拾妥當了,才命人開門走了進去。
“官家……”謝太后剛要打招呼,就瞥到了衣衫不整的趙禥旁邊同樣衣衫不整的貝貴儀,氣不打一處來,“又是你這個黑珍珠小妖精,終日迷惑官家,穢亂宮闈,成何體統!來人,給我拖出去打入冷宮!”
說起這個貝貴儀,可真是后宮之中的一道奇景了,不是因為多么美艷,而是因為她渾身上下皮膚都是黝黑的,是個昆侖奴出身的女子!
她是前年大食地界的沒翼國來臨安朝貢時進貢的姬妾,一同送來的還有幾個胡姬。說起來,胡姬雖然面目與中原女子大相徑庭,但到底能看出個人樣來,可這姓貝的女子通體黝黑,倒像是妖魔一樣,可是把不少人嚇得夠嗆。本來沒人以為她能在后宮站住腳跟,甚至還有人提議要亂棍打死的,但沒想到趙禥口味居然與眾不同,居然一眼看上了她……
呃,說起來也倒不是口味不同,只是吃膩了想嘗嘗鮮而已。趙禥當年還是太子的時候,被宋世祖嚴加管束,終日學習經史,別說縱情聲色了,連多睡一會兒都不行。這多年積累下來的憋屈在他登基之后一下子爆發了出來,沒多久就大肆選秀,在后宮開起了無遮大會,那可真是夜夜笙歌啊……到現在,他的皇帝也當了快十年了,各種口味的女子早就嘗過了,就是再絕色也沒多新鮮,結果一下子撞見一個與眾不同的,當然要換換口味啦!結果這一換就品出了此女的妙處,雖然黑膚乍看是有些嚇人,但仔細看看,模樣還是頗為清秀的,而且身段和皮膚那可真是……最后一上床就下不來了。
去年,這個黑美人承蒙雨露,懷上了龍種,并于今年初順利誕下一子。如果不計早夭的幾位兄長,此子便是趙禥的第四子了,不得不說,至少這個生兒子的本事,趙禥在大宋皇帝里也算是排名前列的了。這個龍子雖然看上去黑了點,不太討人喜歡,還惹出了不少非議,但趙禥還是給他取名“晑”,與前三個兄弟一樣都從日字頭,也算是正式的認可了。
貝美人誕下龍子后,趙禥給她晉了后宮之中第二等級里的“貴儀”,此后也多加寵愛,要不是太后攔著差點給一步上天封妃了。所謂小別勝新婚,去年美人待產,一直沒親切,現在月子也坐完了,終于可以好好享用了。昨夜,趙禥吃下一枚方士秘制的天竺神丸,與貝貴儀顛鸞倒鳳一直到天明才睡去,一直到下午都未醒來。這可真是荒唐了,也難怪謝太后現在怒氣大發,要直接廢了這位貝貴儀。
貝貴儀自然一下子嚇得花容失色(臉太黑,也就趙禥能看出來),撲通跪在了地上。不過周圍的宮女對她毫不同情,反而送去了鄙夷之色,看來也是不爽她很久了。
趙禥也是一下子就急了,連忙攔在貝貴儀身前,對謝太后說道:“母后,何以至此,貝貴儀她無錯啊!”
“她無錯,那么錯的便是官家啰?”謝太后轉頭看向趙禥,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
正好此時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雷鳴般的炮聲,等炮聲過后,她便指著外面說道:“聽見沒有,大炮都打起來了,你還在睡覺!”
趙禥無辜地說道:“是啊,朕也覺得挺煩的,不過賈太師不是說這是正事嗎?朕也只能隨他們去了。說起來,京東商城里的人還沒投降嗎?可真是能扛啊!”
呃,今天這外面一頓乒乒乓乓的火炮打得熱鬧,其實趙禥在床上都聽著呢。但他也沒意識到什么不對,因為他是知道新軍在進攻京東商城的,還以為是他們在打炮呢。
聽他這么一說,謝太后更氣了:“還投降呢,人家都打上門來了!你再聽聽,那大炮可是從南邊打過來的!東海人的大船都到皇城根了,你再這副荒唐樣子,可就要跟徽廟欽廟那樣被北人捉了去了!”
“什么?”趙禥一下子嚇醒了,也不遮著貝貴儀了,一個箭步蹭到窗邊往外望去:“東海人打過來了?怎么可能,賈太師不是說他們得一個月才能動起來嗎,怎么這就來了?而且朕的新軍和大戰船呢,怎么沒把他們趕跑?”
謝太后嘆了一口氣:“軍戰上的事,老身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清楚,不好多說。不過,賈太師,還有葉鎮之、趙和仲他們正往大內來呢,你速速整好衣冠,去與他們商議吧。”
趙禥沒辦法,只能伸平雙手,任憑謝太后叫過來的宮女整理衣物。她們有的在給他撫平褶皺,有的給他套上了經典款的紅袍,有的在整理束帶,有的在給他氣色虛浮的臉上撲粉。
一邊整理著,一邊他仍自有點想不通:“母后,真是東海人打來了臨安?可是為什么啊,朕待他們不薄啊!而且平日他們那么恭順,怎么就突然鬧起來了呢?”
謝太后又露出一副苦澀的表情:“誰知道呢。但依老身看,也是太師太過得意了,驟然便要與東海人動刀兵,說不定就是因此激怒了他們。可是他們怎么來的這么快,還這么厲害……老身也想不通哇!不過,他們來者不善是真的,‘奉天靖難’的大旗都掛起來了呢。”
“奉天靖難?”趙禥書讀過不少,但腦子不怎么好使,對此并沒什么印象,“這是什么意思?”
其實沒印象才是正常的,因為這詞是后世朱棣發明的,現在還沒人用過呢。也就韓松三人不學無術,想不出什么好詞,又不想把“清君側”一類的陳詞濫調拿出來,就提前山寨了一下。但是,他們居然反而歪打正著了。
謝太后親自給他戴上幞頭,說道:“我問過陳學士了,他說‘奉天靖難’詞語未曾見于典籍,但倒有個‘奉天之難’,說的是唐代德宗皇帝削藩,引發了眾節度使叛亂。或許是東海人不學無術,寫錯了字,不過用于此時此景,倒也貼切……”
趙禥不禁打了個哆嗦,他雖然腦子不太好使,但事關自身利害的時候還是分得清輕重的:“那得趕緊商量對策才行啊……他們還有什么要求,割地賠款能不能行?”
“誰知道呢?”謝太后搖了搖頭,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趕緊對趙禥說道:“官家,快,命人去武庫挑些輕便的兵器來,分發給各宮!”
趙禥沒理解她的意圖,下意識地點頭道:“對,大敵當前,宮人也得自保才行。”
“自保什么啊!”謝太后差點就要捶胸頓足了,“要是東海大兵真打了進來,她們那點小胳膊小腿能有什么用?兵刃是用來自裁的!靖康之恥,可不能再在臨安重演了!”
作為一個都城,臨安的格局是與眾不同的。
大多數普通的國都,皇城要么位于城正中,要么位于城北,唯獨臨安偏偏反了過來,皇城是建在舊杭州城的南邊。對此,趙構的解釋是“坐南望北,不忘故土”,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因為城南更靠近錢塘江,一旦外敵打了過來直接可以上船就走,逃跑起來可就方便多了。
這個格局對于以陸軍見長的金人確實是有用的,但對于從海上而來的東海人,卻起到了相反的效果,正好把軟肋給暴露了出來——戰艦往江邊一靠就是皇城根,連碼頭都是現成的。
等到謝太后收到告急之后親自把趙禥揪了起來的時候,東海軍都已經把最南邊的嘉會門給占了。
更多的士兵還在從玉津渡口上岸,林宇和魏萬程兩人已經身先士卒,登上了城樓,策劃起了下一步的行動。
“老魏,你對這片熟悉,我們下面應該怎么走?”林宇問道。
魏萬程四處張望著說道:“等等,先待我觀察片刻。之前我來的時候都是被人帶著走,稀里糊涂的,哪有那么清楚?先讓我回憶一下……”
其實不用魏萬程講解,站在高高的城樓上,林宇現在也能將臨安城的結構看個大概。
大致來說,臨安城整體是個南北長東西短的長條形,最外層是包裹住了整個城市的外城,城墻修繕得很是完善,墻頭之上可并排跑開三匹馬。而皇族居住的內城位于城南沿的鳳凰山東麓,面積比起外城就小多了,城墻是個不規則的多邊形,周長只有九里。內城最核心的一片區域則是皇帝居住的大內,也就一點點大。
畢竟臨安是大宋實際上的首都,這三層都是有森嚴守衛的。但是嘛,根據我大宋一貫的尿性,越是靠近核心的地方,軍隊就越容易墮落。可想而知,在承平了百年之后,守衛臨安的那些軍士還能有多少戰斗力……雖然現在有了新編禁軍,但他們也沒預料到今天皇城居然會被偷襲,大部分都調到城北圍攻京東商城去了,現在守衛南城的也就是不多的舊軍。對付他們,都不用真刀實槍地打,只要用艦炮轟上幾輪,他們就作鳥獸散了,而作為門戶的嘉會門就因此輕松地被東海軍拿下了。
現在,東海軍已經在來到了第一層的外城之上,接下來只要再突破兩層城墻,就能進入大內活捉皇帝……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思索了半天后,魏萬程終于開始指著前面的內城說道:“你們攻進內城應該不難吧?但是,不能直接攻進去。內城里面宮殿眾多,各種花園水榭,我們的人進去了很容易迷路,萬一繞了幾個彎子,被皇帝跑了,那么可就后患無窮了。所以,我的建議是,先別急著進城,而是沿著城墻走,把里面的人反封鎖起來,然后再考慮進一步的問題。雖然完全封鎖的話兵力可能不夠,但內城總共就南、北、西北三個大門,只要看住了這三個要點,應該沒太大問題。”
林宇看著內城的形勢,點頭對他的建議表示同意:“有道理,內城城墻就這么一圈,怎么轉也迷不了路,而且左邊這一段建在山上——這是叫鳳凰山來著是吧?——正適合我們的山地步兵發揮。只要困住了他們,等明天下一批援軍到了,就什么都好說了。”
“對了,”魏萬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指著西邊補充道:“我們不是帶了一個騎兵連嗎?正好,那邊有個御馬監還是什么的,是皇帝養馬的地方,去把那里搶了,不就有馬可用了?只要有了騎兵,查漏補缺就方便多了。”
林宇一豎大拇指:“好樣的,這就齊活了,我這就安排人過去!”
他剛要召人做出進一步部署,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趕緊對魏萬程問道:“等等,這皇城之內不會有什么密道吧?萬一我們把城墻占住了,他們卻鉆洞跑出去了,那豈不還是白瞎?”
魏萬程也是一愣,撓頭說道:“確實有可能啊……但我也就是進宮吃過兩次酒,哪里知道會不會有這種隱秘設計?”但他很快又把手一拍:“得,不管有沒有,我們得盡力確保他們不跑。這樣吧,等找個機會,我去假裝跟他們和談,隨便討幾個條件穩住他們,然后等明天人多了,就直接攻進去就行了。嗯,說來成功率還是挺高的,咱們怕他們跑,其實他們也是不想跑的。單純跑個皇帝倒是簡單,但政治上的影響可就太糟了,但凡有一點轉圜的余地,他們也不會跑的……既然這樣的話,你這邊行動起來也隱秘些,不要立刻攻上內城去,做做姿態就行了,但是暗中調兵遣將還是不要停。”
林宇又把大拇指豎了起來:“行啊,還真虧有你在這兒,那就這么做吧。其實我看也不一定要‘假裝’,老趙家都是軟骨頭,說不定一咋呼就認了什么優厚的條件呢?真那樣的話干脆假戲真做就行了,我們要抓他,求的不也是這個么。”
“有道理,那說不定我得試試。”魏萬程點點頭,然后又抬手指著東邊說道:“但我們首先得把他們給擊退了吧?”
林宇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果然在外城城墻上發現了一大隊向南前進的人影。
這便是從城北趕來支援的新軍了,臨安城中擁擠不便行軍,城墻之上卻寬闊平整如同公路一般,所以他們自然選擇從城墻上前進。算算時間,現在也正該到了。
看到這黑壓壓向這邊擠過來的宋軍,林宇訕笑著搖了搖頭,招手對身邊的士兵們說道:“列隊吧,用穿甲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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