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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5再鑄鼎 第286章 天下又雙叒叕震動了
1262年,3月5日,徐州。
奔騰的南清河之上,八艘星火級分成了四個小隊,正在徐州城北的河段上巡邏著,阻斷了徐州從水路離開的通路。
南清河自梁山泊流出,一路向南,在任城縣(后世濟寧)附近與發源自泰山山脈環抱之中的泗水交匯。兩條大河合二為一,一通浩浩蕩蕩向南流去,流經徐州、邳州,一直匯入淮河之中。廣義上來說,由于黃河水一頭奔入梁山泊之中,所以這幾條河流也是黃河水系的一部分。
如此的大河,自然是可以通航星火級這樣的海船的。反正本來它們吃水也不過兩米多點罷了,只要避開河口和其它各處的淺灘暗流,便可巡游于河水之上。如此一來,海軍的23艘在役的星火級也就可以利用起來了,太小的河流去不了,但在大河上的巡邏任務完全可以做嘛,搶手的河級淺水炮艦就可以去執行其它更合適的任務了。
“駐守邳州的,是邳州行軍萬戶張邦直。此人是偽濟南公張榮之子,因此恐怕會負隅頑抗,李制置那邊可能要費些力氣,但也無妨……”
新一代的“小雪號”上,陸秀夫對分艦隊指揮符凱偉如此報告著。
呃,說來陸秀夫也真是個奔波命。上個月宋軍攻占滕州之后,李庭芝部乘勢南下,戰線延伸到了徐州和邳州一線,靠近大河卻遠離東海軍南面旅的戰區。所以陸軍的寧惟俞率領第二團向北回調,在第一團的接引之下,殺穿了兗州方面的蒙軍在鄒縣布置的防御,經曲阜回到了泗水,現在不知道又殺到哪了。而海軍自水上介入,接手了對宋軍的支援工作,這熟悉情況的陸秀夫就又被符凱偉要來了船上,繼續負責與李庭芝的聯絡。
蒙軍在徐邳地區有兩員大將鎮守,李杲哥駐徐州,張邦直駐邳州。今日東海海軍出現在徐州城外,不是為了攻拔這座重城,而是為了阻斷李杲哥部對張邦直部的支援。
邳州位于南清河、沂水、睢水三水交匯之地,戰略地位重要,因此不日前李庭芝會同淮安來的宋將華路分對其發動了進攻。不過張邦直手下兵力不少,未必能簡單攻下,所以東海海軍對其進行了支援。邳州那邊高川率領四艘淺水炮艦直接參戰,而符凱偉帶著八艘星火級過來封鎖了徐州。
符凱偉聽完邳州方面的報告,點了點頭,但也沒太放在心里,邳州孤立無援又被火炮圍攻,即使張邦直再厲害又能堅持幾時?所以他很快翻過去,又問道:“徐州這邊怎么樣了?”
陸秀夫翻了一頁,又開始報告起徐州的情況來:“徐州,天下堅城,自古乃兵家必爭之地。北瀕泗水,南靠群山,墻高城深,若非水陸并進、十倍之兵,則不可破……”
確實如此,徐州太過重要,不得不慎重應對。因此,在攻擊邳州的同時,滕州方面的宋軍已經開始南下,在南清河北岸扎起了營地,準備接引即將從邳州凱旋歸來的大軍。這立起的營寨一片片的,雖然里面沒什么人,但遠遠看去可是很嚇人的。與此同時,南方淮安、懷遠一帶的夏貴也開始集結兵力北上,準備與北邊的李庭芝部一同夾擊徐州。東海軍自然也有一套方案,應對徐州堅城。
符凱偉聽著陸秀夫的報告,面上挺認真,但其實沒怎么放在心里。因為他是有先知優勢的!
雖然文化部不可能整理出歷史上此戰的每一個細節,但重大事件總是能確定的。歷史上,夏貴部肯定是攻下了徐州和邳州的,而且似乎并不怎么費力。既然當初都能拿下這座堅城,那現在有海軍助戰,那肯定更沒問題了。
他聽著報告,站起身來,往門外的甲板上看了看。這艘小雪號是第二艦隊新更換的旗艦,仍然是淺水特化的型號,但是長度增加到了二十八米,最寬的舯甲板上放了四對兇悍的巨龍炮,其余炮位也配備了龍吟炮,能夠噴吐出難以置信的火力……
“等攻打徐州的時候,差不多得這個月底了吧,那時候,就放下幾門巨龍炮去,看看攻城的威力……這個不重要,夏貴正在由南向北討伐宿州,要不要先去幫他一把,加快速度呢?現在睢水與黃河相連,過去倒是不算太遠,只是不知道睢水水文如何,要不要派河級過去?”
鎖住淮東防線的“珍珠鏈”亳、宿、徐、邳四州,看似位于平原,實際上是都有大河與淮河相連的。亳州有渦水,宿州有睢水(通濟渠),徐州、邳州有泗水(南清河),也正是因為有這些大河在,大軍所需的補給才能通過水路輕松運去運走,它們也因此才成了兵家要地。
正當符凱偉思索著未來的布局的時候,門外突然有人喊起了報告,叫進來一問,原來是徐州有人打著白旗出城,看著像是派出了使者過來。
“使者?李杲哥在打什么鬼主意?嗯,不過見見也好。走,去南岸!”
3月10日,清明日,臨安。
“號外,號外,特報,大捷!徐州大捷!天下震動!”
“徐邳總管李杲哥不戰而降!邳州萬戶張邦直出降!徐邳二州重歸王土!”
自從今年李璮歸正,尤其是二月份開始雙方正式開打之后,《江南新聞》就驟然提升了出刊速度,正刊加快到了每月初一、十五各一期,此外逢五逢十又各出一期特刊。特刊只有兩版,一版圖文并茂介紹北方的最新戰況,另一版刊登愛國文人發表的文學作品和,將江南讀者的生活與淮北戰場緊密聯系了起來。
宋朝人民雖然不重武,但是紙上談兵的能力還是很強的,豐富的情報、尤其是節節勝利的情報,果然點燃了他們的熱情,一時間街頭巷尾、酒肆青樓到處都是指點江山的士子。
今天是特刊發行的日子,但這份特刊的搶購熱潮顯然遠遠超越了以往,因為與之前的穩步推進小打小鬧不同,這次終于爆出了一個驚天大新聞——王師北定徐州了!
這個消息不但出乎宋人的預料,甚至也出乎了當時在現場的符凱偉的預料——他雖然設想了各種攻陷徐州的方式,但就是沒想到,鎮守徐州的李杲哥居然是一炮未放就主動投降了的!
這也是當局者迷了。在他和其它股東看來,時局大勢仍然在蒙古一邊,因為歷史上寫的清清楚楚,李璮速敗,宋軍把打下的地盤又全吐了出去,最終元朝南下滅宋。這種顯著的強弱對比之下,怎么會有人背蒙投宋呢?這不是四九年入〇軍嘛!
但是,他們是能看到“未來”才會這樣想,而活在當下的李杲哥看到的和想的可就不一樣了。
在他看來,蒙古人南攻這么多年都沒拿下南宋,反而折了一個大汗,還惹出一場內亂,現在又世侯并立、李璮造反,宋軍北伐節節勝利,怎么看怎么都是亡國之相啊!
要是他在蒙古人眼皮子底下也就罷了,但是現在徐州南有夏貴、北有李庭芝,南清河上東海巨艦到處巡梭,河北岸不知駐扎了幾萬大軍,這時候不主動投降換個好下場,難道要等被包圍之后給蒙古人陪葬嗎?
所以他果斷做了俊杰,開城投降,白白送了符凱偉一個大功,讓宋東聯軍拿下了這個重地。
事后,符凱偉又緊急派人帶著李杲哥的使者前往邳州勸降。此時邳州南部的宿遷縣已被華路分攻下,州城下邳被南北圍困,邳州萬戶張邦直接到李杲哥的勸降信,知道自己已經身處萬劫不復之地,雖然有濟南族傾之仇,卻也只能開城投降了。
自此,從徐州東至海,廣闊的淮北平原,全部落入南朝一方!
徐州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談,稍微通曉地理的人都知道它的險要地位。消息一出,立刻吸引了全臨安的注意力,各路人馬紛紛熱議了起來。
“好!徐州既降,南北便通,從此京東江淮連成一線,可與北虜持久對戰了!”
“非也。齊國公城堅兵多,自可堅守,王師應溯河而上,收復開封!”
“非也非也。開封地處中原,路途遙遠,哪有那么容易收復的?端平之敗都忘了?不若入南陽地,取鄧州,再奇襲漢中,收復蜀地才是!”
“非也非也非也。蜀地路途艱險,收復起來得花費多少力氣?不如跨海搗燕,收復燕云!”
街頭巷尾,酒樓茶肆,火熱的議論聲連綿不絕。南宋被動挨打了百多年,如今居然主動進取還取得了輝煌的勝利,收復大片失地,如何不能讓他們振奮呢?
當然,如果僅是徐州的好消息,那還不夠。要知道三十年前端平入洛之時,宋軍可是一度收復開封、攻入洛陽的,但最后還是被蒙軍給打回來了,損失慘重。因此在普遍的樂觀情緒下,還是有不少年長者保持著謹慎的態度。
但這還沒完,之后又有不斷的捷報傳來。
3月15日,北方再次傳來消息,東海海軍入睢水,配合夏貴親率的大軍,攻占了符離、宿州二城。
3月20日報,夏貴大軍南下,又有懷遠軍一部北上,夾攻宿州南部重鎮蘄縣。在東海巨炮的轟擊之下,城墻塌陷,宋軍一擁而入,生擒蘄縣權萬戶李義、千戶張好古,殲滅蒙軍數千。
4月5日報,夏貴大軍士氣高漲,進入渦水,誓師北伐,定要收復亳州!
這些消息,若是放在以往,哪一件都是足以令天下震動的大事,但現在卻接二連三地傳來。頻繁的震動之下,宋人越來越振奮,到后來甚至都有些麻木了,對戰事的新鮮感漸漸褪去,風花雪月之風再次刮了起來。
“哈,是子安兄啊,別來無恙!怎么,這期的新聞看了嗎?”
“看了看了,王師北上了!夏錦龜實在威武!來,為大宋喝兩杯。”
重陽樓上,兩幫士子相遇,寒暄一番之后,在同一桌坐下,叫了酒菜,閑聊起來。
(“錦龜”是夏貴的號,他于溧陽建了個府第,挖地基時挖出一只金龜,一時傳為佳話。趙昀聽說后,欽賜府名“錦龜堂”,此后夏貴便多了這么個號。在此時,“龜”并非貶義,反而有長壽的意象,是一種吉利的動物。)
“呵呵,恭敬不如從命。子安兄,上月那片《西江月》我可拜讀過了,‘枯樹又發新春……’,文采更勝從前啊!”
“哪里哪里,若是平沁兄發力,登上二版不是輕輕松松?來,今日不醉不歸……”
這樣的人群,在重陽樓和其它酒樓里到處都是。勝利的好消息,也刺激了臨安的娛樂業,有產階級相比平時更樂于出去喝杯茶吃點小酒,與人交流最新消息,同時也分享勝利的喜悅。
在這連串的振奮消息之下,有人花錢,但也有人反而賺了些錢。
重陽樓二樓的一個雅間里,林大力笑著把一疊會子推到了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士子面前。“與權兄,有勞了,前后兩篇雄文,實在令人慷慨激昂。這是潤筆費,還請收下。”
對面的士子朝那疊會子瞄了一下,雖然現在會子貶值,但這么厚的一疊,仍然是不小的一筆錢,當即說道:“不過是寫幾個字而已,宜中何德何能收此大禮!過厚了,過厚了!”不過嘴上這么說,手上卻并沒有把鈔推回去的意思。
林大力笑了一下,把會子塞進了他手里,說道:“不必客氣,與權這兩篇文,可頂千軍萬馬啊!千軍萬馬得要多少糧草?與權省下了這么多,得此報酬自然是理所應當的,收下吧。”
林大力是東海化部的股東,當初在膠西縣搞輿論搞得不錯,后來就被派到了臨安來,跟魏萬程搭伙搞文化事業。之前還只是搞搞報紙寫寫小說,沒太顯山露水,但到了今年戰事大作,他就忙碌起來了,在輿論場上興風作雨,編排新聞自不必說,還請了文人專門撰文鼓動氣氛,那是一個熱鬧。
眼前這位,就是他發掘出來的一位白金寫手了。
此人名為陳宜中,字與權,來頭可不小!后世,他可是做了南宋的末代丞相的人,帶領這個已近末路的王朝走入了最后的終結。他的后半生,歷史評價是很不好的,屈辱求和,優柔寡斷,還與陸秀夫、文天祥不和……不過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他仍然只是一個年輕氣盛的讀書人。
寶祐年間,也就是大約六七年前,陳宜中在太學讀書。當時的丞相丁大全昏庸無能、朝政,引發了士人的不滿。陳宜中與五位同學一起上書彈劾丁大全,遭到了他的報復,被逐出太學。但是他們卻也因此得到了不畏權貴的美名,時稱“六君子”,按后世的說法就是青年意見領袖。
賈似道上臺之后,注重招攬人才,或者說結黨營私,就把這六君子想辦法招徠了過去,而且奏請趙昀準許他們跳過省試直接參加禮部試,幾乎內定就要當進士了。這個形勢下,陳宜中最識時務,最主動向賈似道靠攏,很快得到了賈似道的賞識,就等明年高中之后重用了。
既然陳宜中現在也算是賈黨一員了,自然也引起了同為賈黨的林大力的注意,尤其是這個名字實在讓他不能放過,于是很快狼狽為奸……哦不,是改善關系起來。
之前林大力找上了陳宜中,請他幫忙給《江南新聞》寫兩篇稿子,激發江南人民的愛國抗敵熱情,順便也輸送一點利益,為未來打個伏筆。這也很符合陳宜中一貫的風格,他不就是憤青出身的嘛,肚子里早就有貨,很快就準備了兩篇雄文出來,質量甚至出乎了林大力和林大力的意料,這錢也算是花得值了。
陳宜中裝模作樣謙虛了一下,也不再推辭,就收進了懷里:“國家危急,正是我等士人挺身而出之時,以文字喚醒世人之熱血,正是宜中分內之責!”
“好!”林大力拍手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哦,對了,還有一篇要麻煩與權,題為《亡國與亡天下孰辯》……”
“亡國?亡天下?”陳宜中咀嚼著這兩個詞,然后也擊掌叫好起來:“說的好!一家一姓之亡為亡國,異族入主為亡天下。國可亡,天下不可亡,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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