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四章:余暨攻城

塑山河 第兩百五十四章:余暨攻城

就在白袍軍攻克天雄關后的第二天，揚州會稽郡，余暨城。

作為會稽郡的治所，余暨城北通建康，南臨永嘉，西靠東陽，自古以來就是通衢之地，在揚州完全可稱得上是名列前五的大城。

城中的十數萬百姓不說豐衣足食，卻也比江州那邊好上不少。即使朝廷的各種稅收仍舊是五花八門，但由于揚州一直很安定，很多富戶都在這邊定居，所以百姓們就有了更多替富戶做活的機會，易子相食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情，很多人甚至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可以想象，這座城池往日里是何等的繁華安逸。

不過，如今這一幕景象已成為了過眼云煙。

所有的百姓此刻都躲在家中相擁著瑟瑟發抖。

往常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街道，變得空無一人，只有城墻處傳來的陣陣喊殺聲，證明著這不是一座死城。

這一切只因為五天前、余暨城外來了一支數量遮天蔽日的叛軍。百姓們都聽聞過這支叛軍誅殺異己的事情，一旦城破，他們要是不加入對方，就會被滿門屠盡，連嬰孩都不能避免。

在初春的陽光照耀下，本應煥發出勃勃生機的一方土地，現在卻布滿了猩紅的血色，讓人看得不禁寒毛直豎。

南城門外，燕復指揮著揚州各地裹挾民眾匯集而來、總數量足有三十余萬的叛軍，正前仆后繼的沖向余暨城墻。

天空中飛舞著如同傾盆暴雨的石彈、箭矢，帶著巨大的沖擊力降落，夾雜著成片成片的碎肢殘骸滾落在戰場各處。

一支五千人的隊伍、舉著只寫有“燕”這一個大黃字的旗幟，全副武裝地立于攻城隊伍的后方。只要前方的攻城隊伍膽敢后退一步，他們就會揚起戰刀，無情地將用來消耗余暨城防的炮灰斬殺。

“差不多了。葛東來，你親自率軍攻上去！”

被一群死士簇擁著的燕復，朝身邊的葛東來命令道。經歷了豫章之敗，燕復痛定思痛，決定做出改變，不再像上次那樣，只顧著占地盤慢慢發展，而是要每下一城，就將其化為軍力，用龐大的數量，堆死那支讓他自覺受到奇恥大辱的禁衛軍。

這一次，他不會再讓對方有從內部瓦解自己的機會了。

燕復雖然魄力不足，甚至可以說有點小家子氣，但他的經營能力卻是十分的不凡。而且，一個人在經歷了大起大落，最后卻仍舊沒有心灰意冷、反而重拾信心的情況下，內心無疑會比之前更加的強大。

得知了魏國的大部分兵力都被五斗米道牽制住，燕復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于是率軍馬不停蹄的轉戰余暨城。

因為此地距離建康僅只四百余里了，只要擊破面前的最后一道防線，他即可直撲建康，完成他的復辟大計。

“遵命！”

拱了拱手后，臉上增添了一道刀疤的葛東來，隨即率領燕復命名為大燕軍的隊伍開始沖向南城墻。

這支全副武裝的隊伍，是燕復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里組建起的，雖說比不上地方軍隊，但也足可比肩縣兵郡兵之流了。

隨著咚咚咚的戰鼓聲越擂越響，葛東來也順利的沖到了城墻下面。

不得不說，葛東來訓練士卒的個人武藝還是很有一套的，雖然這些人的陣列經過這么一沖，而變得有些凌亂，但在這支叛軍當中，受到特殊待遇的他們，身體比普通的流民更加強壯，奔跑的速度也極快。

在扛過一波滾木礌石打擊、迅速的搭好云梯后，僅僅十數息的功夫，就已經有人爬到一半了。

“快！抬沸水過來！”

城頭上的崔琰大喊著殺賊，并命人抬了十幾鍋剛燒開的沸水過來。

被皇帝特旨加封為鎮東將軍的崔琰，早在叛軍開進余暨的前一天，就率領揚州的五千地方軍、上萬團練進城布防了。

打了足足五天，在傷亡過半的情況下，身為主將的崔琰也不得不親自上陣殺敵。此刻已經滿臉黑灰的他，見到賊人的主力開始攻城，內心不由緊繃起來。

崔琰深知，這一戰不是敵死就是我亡，雙方都沒有退路可言。自己若是敗了，賊人即可長驅直入，直抵建康，到時魏國的江山，就岌岌可危了。

想到這里，崔琰猛的一晃腦袋，意圖將所有不吉利的念頭都晃掉，繼而大喊道：“潑下去！

他話音剛落，士卒們聞令而動，頓時，只見十幾鍋沸水同時從城頭上潑下，伴隨著一陣陣慘叫聲，冒著滾滾熱氣的沸水四下飛濺，將更多的叛軍燙傷。

由于現在已經過了冬天，沸水冷卻的速度極慢，導致被直接淋中的叛軍燙得皮開肉綻。二十余名叛軍捂著已經毀容的臉，從云梯上摔落，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嚎叫、翻滾著。

然而，在人數如此之龐大的戰場上，死傷數十人根本算不了什么。在一片滲人的慘叫聲、以及大批大批尸體從云梯上摔落中，仍舊有數十人成功的登上了城頭，跟余暨守軍廝殺起來，其中就有葛東來！

打了五天的消耗戰，葛東來親自上陣的這一波攻勢，無疑是總攻的開始，而且這些人的兵器，儼然跟守軍的一模一樣。

余暨城頭上，慘烈的白刃戰開始了，拿著盾牌的守軍，向爬上來的叛軍發起了進攻，附近的弓箭手也紛紛扔掉了手里的弓，抽出腰間的大刀和對方兇狠地廝殺起來。

頂在第一線的幾乎都是老兵，每個人的手里都有數條人命，一見血就更加兇悍，要是剛才的那些叛軍，在這種激烈的戰斗中，幾十個人恐怕撐不住十息。

不過，這些人都是燕復手中最精銳的戰力，甚至很多都是從各地趕來追隨他的死士，若論單對單的個人用武，地方軍的士卒，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在這一小段區域里，最先爬上來的叛軍和守軍狠狠地纏斗在了一起，基于大多數守軍還得防御下面連山排海攻上來的叛軍，附近的守軍只能和這幾十人勢均力敵地相互拼殺。

葛東來沖到陣前，一刀將面前的守軍士卒砍死，隨即一腳踹過去，那名士卒倒在了持著盾牌的守軍隊伍中間，令其短暫一亂。

透過盾牌的縫隙，葛東來看到了正指揮著部下沖過來自己這邊的崔琰。身為武道高手的他，深知攻敵要害的道理。

瞥了一眼身旁還在浴血奮戰的部下，葛東來沒有出聲，而是繞過了面前的十幾名盾牌手，期間殺了數人卻沒有受傷的他，一個箭沖來到距離崔琰不足十五步的地方。

“好賊子！”

崔琰這時也看見了葛東來，見對方冷冰冰的盯著自己，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一般，不由怒火中燒，拔出戰劍就沖了過去。

十幾步的距離，轉瞬即到，只聽“鐺”的一聲，葛東來輕而易舉地將崔琰的攻擊擋住，隨后一側仰讓對方的戰劍劈下，他手中的環首大刀卻斜斜地劃了上去。

崔琰見狀頓時大駭，連忙回防，若是遲上一點，他不死也要重傷，不過還好，他成功的擋住了。

見到自己的攻勢被擋住，葛東來退開一步，旋即發起了進攻。只見他縱身躍起，環首大刀就著沖擊力重重的一刀劈下。

這是葛東來的最強一擊，他不相信對方能扛得住、這如同帶著千鈞之力的一刀。

結果不出他所料，對方雖成功的擋住了，但是也被壓得單膝跪在地上。

虎口受到劇烈震蕩的崔琰，感覺自己就要撐不住了，一咬牙，順著葛東來的刀刃往下一滑，隨即變向一刺，竟是不再防御、試圖以命換命！

崔琰看著越來越多的賊人爬上城頭，自覺拼不過眼前的這名賊軍頭目，且自身的尊嚴也不容許他退卻，于是做出了這個決定。

然而，他此舉最終是做了無用功。

只見葛東來一個側身躲過崔琰的反擊，隨后再次一劈，立時將崔琰的頭顱砍下。

“崔將軍死了！”

附近幾名正要推開面前云梯的團練，眼角的余光不經意往這邊一瞥，看到了這一幕后，頓時嚇得面無人色的大喊了出來。

葛東來見到十幾個守軍往自己這邊沖過來，但都被手下擋住，不慌不忙地撿起了崔琰的頭顱，喊道：

“降者不殺！”

隨著葛東來的一聲大喊，附近的守軍全都看到了崔琰的頭顱，紛紛開始慌亂了起來，士氣也跌到了谷底。而叛軍見到這一幕，頓時士氣大振，人數本就比對方多的他們，開始逐漸的占據上風。

“完了……”

“快去北門通知劉將軍！”

“天亡我余暨啊！”

數名正欲沖過來支援崔琰的軍官，只不過被擋住了片刻，就見到葛東來拿著崔琰的頭顱，不由萬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