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七章:山中無歲月

塑山河 第兩百三十七章:山中無歲月

山峰連綿、重巒疊嶂的大巴山脈中。

今天，已是白袍軍進入山以來的第十五天了。

在這短短的十幾天時間里，給白袍軍士兵帶來的壓力，卻比往日連續高強度的訓練還要大。

哪怕已經走了十五天，然他們才剛剛踏進了大巴山脈的深處。想要穿過這片深山老林進入益州，還不知道究竟要多久。

前路未知，無疑是令人心生沮喪、甚至是絕望的。

最近的這幾天，陳子云時常能感受到士兵們的疲憊、以及隱隱出現的抱怨。

甚至還有人在暗地里議論，干脆掉頭返回外圍，就藏在山里過冬算了。反正糧食足夠多，也不怕沒水源。

只是以陳子云在軍中的威望，足以壓下任何怨言，所以暫時還沒有人敢于公然在明面上議論。

不過，今天好像和往日有所不同。

差不多到了中午時分，大軍艱難的在山腰中穿行。再度繞過了一座山后，地勢開始慢慢變低了起來。

這個突兀的變化，讓白袍軍中包括陳子云內的一眾高層們，不約而同的心頭一震。

而且，道路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崎嶇不平了！

經歷了這一路艱苦卓絕的行軍，白袍軍的那些匠人家眷們，幾乎都要感動地熱淚盈眶了。

繼續向前趕了好幾里山路后，忽然，眾人的眼中出現了一片估計得有方圓十數里、地勢低洼的地形！

遠遠的望過去，只見周圍的山峰將這片區域圍起來，就好似一個巨大的水盆一般！

“四周皆山，西北絕壁，應該就是這里了。”

陳子云拿出標注的地圖看了一眼，喃喃說了一句后，隨即發令道：“全軍加速。”

很快，陳子云的命令傳開，眾人帶著興奮的神色，漸漸地接近了目的地。

隨著大軍接近這片地形，一堵巨大的、足有數百米高的灰白色石壁出現在眾人面前。

站在半山腰處往對面看，只見前方石壁頂部的一道瀑布飛瀉下來，匯聚成一條蜿蜒曲折的溪流，從盆地中間穿過，朝著自己這邊緩緩地流過來，隨即又消失于云霧之中，有眼尖的士兵隱隱看到，石壁的底部，竟有一個被云霧繚繞、若隱若現的黑點。

赫然是一個天坑！

待大軍緩緩走下山腰后，這片地形入口處的地面上滿是青苔，溪流隨之重現在眾人眼中，里面雖不至于溫暖如春，但也比山上要好太多了。

這個僅只有方圓十數里的小盆地內，地勢相當平坦，經過工匠營的士兵簡單修整后，士兵們不再需要牽馬而行，甚至可以縱馬疾馳，就連載糧車隊也能輕松前行。

“難以想象，這大山深處，竟有這等鐘靈毓秀之地。”

眼見大軍已經深入這片地勢低洼的地形內，白袍軍的眾高層們不由長出了口氣。

因為按著陳子云的說法，證明了大軍沒有走錯路，只要通過了這片地形，徑直朝正西方向走個數十里山地，就能到達益州的潼郡！

對于面前這幕鬼斧神工的景象，莫說是其他人了，就連陳子云都大開了眼界。

若是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陳子云能想到的只有五個字：

造化鐘神秀！

看著眾人眼里的震撼，王老的心中其實也很是震驚，不過他心中又多了一絲自豪感，畢竟，這次西進戰略能夠順利實施，大部分功勞都要歸功于他。

“真乃錦天繡地也！”

吳崇甫毫不掩飾的感嘆道：“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啊！在這大山深處，竟然還有這般景象！”

陳子云很快回過神來，提出了自己早就預想好的計劃：“我意，全軍于此駐扎兩個月。”

“此地雖好，但休整幾日即可，駐軍兩月會不會久了些？”

“莫非主公欲于此地練兵！”

吳崇甫在短暫的驚訝后，很快想明白了陳子云的真正用意，不由下意識的說了出來。

眾高層聽了吳崇甫的提點，頓時反應過來，紛紛拍手叫絕。

白袍軍起兵至今，只怕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練兵時機了！

有足夠的糧食，水源也不缺，更兼氣候也不是那么寒冷。白袍軍完全可以在這里休整一段時間，趁機練兵。等冬天過去后、外界早以為白袍軍在大巴山脈中消亡了，再突然殺出！

“不止練兵。”

陳子云心情不錯，笑了笑，隨即提醒道：“別忘了本將留下的布置。一兩個月的時間，五斗米道之事，無論如何都該事發了。”

如果陳子云所料不錯，等徐州發生叛亂，北方諸國絕不會坐失良機！到那時，魏國疲于應付，自己就再無顧忌，可以從容攻克益州三郡了。

“屬下贊同！”

“俺也一樣！”

“主公英明！”

隨著眾將先后表態，陳子云的決定迅速傳開。得知自己可以在這片寶地度過冬天，所有的士兵頓時歡呼起來，紛紛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清理的清理、扎營的扎營，打水、生火等各項工作也井然有序的進行。

士兵們在忙碌中一邊興奮地贊嘆著畢生難見的奇景，一邊討論著西進這個決策的英明。

無形之中，陳子云的威望在眾人心中再度加深了一層。

隨著營盤扎好，歡呼雀躍的士兵們，迎來了一個難眠的夜晚。

然而，他們的喜悅并沒能維持太久。

僅僅休整了一天之后，聲勢浩大的、讓這些士兵們叫苦不迭的、白袍軍起兵以來規模最大的練兵和部隊整編開始了。

先前在豫章城中的第二次大擴軍，先鋒營并沒有來得及進行最后一步整編。原本的一千多名老兵和招募來的新兵，編制幾乎是獨立的。

現在，沒有了禁衛軍的威脅，陳子云終于可以放開手腳對他們進行重新劃分編制、繼而整合訓練了。

原本的編制，在抵達這塊盆地的第二天就被全部打散。

這次的擴軍對白袍軍而言，可謂又是一個全新的里程碑，絕不僅僅是在原本的基礎上增加兵員那么簡單，而是一次全面的重新整編。

在首選忠心、身家清白的基準下，先鋒營部分在先前戰斗中表現優異的士兵被調入陷陣營，將其徹底擴充至一個滿編營。

這營人是在原本的老兵基礎上，囊括了少許豫章降兵。現在的陷陣營，可謂是白袍軍真正的精銳！

至于從崔家“要”來的重甲，陳子云特意從軍中挑選出了兩百名最精壯的士兵配備給他們。

這些重甲的樣式介于具裝鎧和鱗光鎧之間，頭盔也是和具裝鎧一樣，由五塊胄片鉚合身甲、肩甲、披膊、甲裙共計八百余塊鐵片，防御力之強簡直令人發指。

這兩百人獨立于兩營之外，將是白袍軍以后擴組重步兵的雛形！

那批硬弩除了被宋祖良帶走的五十副、和內衛隊必要的五十副之外，其余的全部都配備給了親衛營。等到了益州之后，親衛營的士兵也可以派上戰場多磨練磨練了。

“燕閔，這兩百名重步兵就交給你了！”

兩百名最強壯的士兵，在身邊的士兵協助下，穿上威勢非凡的重甲，一旁的燕閔眼睛都看直了。

這種笨拙沉重、但卻堅固地如同鋼鐵堡壘的兵種，甚是合他的意。

等以后成功的割據一方、建立政體之時，陳子云的麾下自然會組建新軍，不過這都是后話，眼下最主要的還是先訓練好白袍軍再談其他。

陳子云對現有的陷陣營將領沒有進行調整，因為他們都是證明過自己的人。

緊接著，先鋒營之前的士兵被徹底打散重組，依舊是六個營。

先鋒一營的營統仍是夏良弼，二營則是原先新兵營統的王遠，依次是郭子興、薛田。

至于第五第六營，陳子云只是設立了這個編制，并沒有正式組建和任命將領。

隨著這次整編要求的拔高，部分先鋒營士兵已經不滿足最基本的要求，所以第五第六營會暫時空缺。

沒有被編入陷陣營和先鋒前四營的，都可以跟隨訓練。只要滿足最后的考核，不管是原先鋒營的士兵，還是工匠營、輜重營甚至是他們的家屬，統統都有機會選入。

相反，已經被編入先鋒營的士兵，也不意味著就高枕無憂了。

陳子云立下規矩，如果在訓練中表現得不好，照樣有可能被刷下來，讓其他人頂上去。

這個嚴厲的規定一出，新擴充的四個先鋒營，人人都感受到了沉重的壓力。誰都知道，白袍軍中只有陷陣營和先鋒營的待遇最好，不僅飯食管飽，還能經常吃上葷腥，更有固定餉銀、賞賜下發。

雖說現在有錢也沒處使，但已經到了此地的他們，幾乎都對白袍軍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正因此，除了陷陣營之外，其他人都在緊迫感下暗暗摩拳擦掌，準備在接下來的訓練中好好表現，因為只要表現優秀，他們就能有很大機會被任命為先鋒第五第六營的小隊長，甚至是中隊長。

短短時間，火熱的競爭氛圍在軍中蔓延開來，讓每天都巡視幾遍的陳子云暗暗感到欣慰。有了這種氛圍的軍隊，才能不斷進取、變得更加強大。

除了現階段最重要的步兵外，工匠營、馬隊和步弓營的訓練也在全面推動。

工匠營的士兵重新組裝起了幾臺拋石機，開始訓練拋射的準頭，和調整角度時的快速校準。在實戰中，這兩項能力將直接決定拋石機的殺傷效果。

方圓十數里的低洼地形不僅可以訓練步兵，更可以訓練騎兵！

在羅信的指揮下，馬隊的幾百名騎手，開始進行騎術訓練和各小隊間的騎戰對拼。

有投靠的官軍騎兵幫忙，一直以來主要充當偵騎的馬隊，終于有了時間接受系統、整體化的訓練，相信不久的將來，白袍軍也會擁有一支屬于自己的、真正的騎兵！

盡管馬隊轉化成騎兵的效率很慢，但這種事情也急不得。

步兵可以半年甚至幾個月速成，合格的騎兵是不行的，最起碼也得幾年時間。

而原先的斥候大隊長羅豪，陳子云只要求他們在各種復雜的地形訓練騎術、學習如何能更有效的隱蔽、快速奔襲等。

至于步弓營，這個營應該是進步效率最高的了。

由于保護得力，高巖手下的五十名高黎族人，在先前的豫章攻城戰中只犧牲了寥寥數人，有這批天生的弓手在，步弓營的人數擴充地越來越多，已經發展到了近五百人。

見到一切都走上了軌道，陳子云立刻召集全軍，宣布在原有的旗語中，增加了一種他命名為陣旗的傳達命令方式。

在今后的日子里，白袍軍所有的士兵都要增加一項訓練戰陣配合！

未來的戰爭中，絕對不可避免會經常出現以少戰多的情況發生，若一支軍隊在某種戰局輔以某種相應的陣法，不僅會提升戰力，更能減少士兵的傷亡。

而且，士卒不會熟練變化各種陣法的軍隊，永遠只能當二流軍隊，若是只知道埋頭沖殺，那些蠻族早就一統天下了。這也正是陳子云如此急迫地讓士兵們熟悉戰陣的原因，而未來他們要熟悉的第一種陣法就是鶴翼陣！

鶴翼陣的布置是將領位于陣形中后位，以重兵圍護，左右張開如同鶴的雙翅，是一種攻守兼備的陣形。

左右包抄是鶴翼陣的戰術核心，其陣形要求將領有較高的戰術指揮能力，等全體士卒擺開陣形后，兩翼還需得張合自如，機動靈活，密切協同，攻擊猛烈，否則就不能達到目的。

如果士卒能達成這個條件，成陣后既可用于抄襲敵軍兩側，又可合力夾擊突入陣形中部之敵，將領本陣的防衛更得嚴密，防止被敵軍突破，否則就會全陣潰散。

在陳子云要求士兵和將領嚴格按照這個方式去訓練后，日子在一天天的過去。山中無歲月，寒盡不知年，時間很快進入了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