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倩女之殤

聊齋書屋 第五章 倩女之殤

“這是什么地方？竟然建造的如此雅致，富含詩情畫意。”

寧書生邊走邊輕聲稱贊道，他讀書半生，這般景致，也只有在書上有見到描繪過。

當初燈下苦讀時，每次讀到描繪景致的優美詩句時，他都會想，以后他和小倩也要有一座園子，哪怕小一點也行，閑來賞花觀魚，填詞對詩，那便是天人般的生活了。

柳劍臣回頭看時，見寧書生一臉陶醉的樣子，頓時來氣，用力踹了他一腳。

讀書人被叫做書呆子，看來是很有道理的。

剛才他以秘術偷聽時，被那老妖怪發覺了，以他現在這點微末道行，如果被老妖怪趕上了，怕是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來。

況且，他不能讓這呆書生有事，這可關系到他獵妖人的名聲，他現在混跡江湖，全靠這點名聲過活了，再說，這書生與他也算是“同是天涯淪落人”，能幫忙就幫幫吧！

他伸手扯了一下寧書生，輕聲說道：“老妖來了。”

寧書生如從夢中驚醒，四處張望了一下，趕忙拉住柳劍臣的手，緊跟在他的后面。

兩人走了一陣后，又繞回了剛才的那個園子中。

此時的園子里，輕紗飛揚，紅燈高掛，跟剛才的景象完全不一樣了。

花園中，一群妖艷的婢女簇擁著一位貴公子模樣的年輕人，華貴夫人侍立在一旁，神色甚是恭敬。

“哪兒來的小輩，敢擅闖我的桂閣。”華貴夫人首先發話。

柳劍臣稍微后退了一下，與寧書生站在一起，嘴上卻輕蔑地說道：“這明明是蘭若寺，你搶占了別人的地方，還喜歡亂改名字。”

“你……放肆！”

華貴夫人抬起手，準備發難，卻被那位貴公子給阻止了。

“來著都是客，不忙著動粗。”

就算近在咫尺，寧書生也分辨不出這位貴公子的聲音是男是女。

柳劍臣心里也有些膽怯，但卻不愿意輸了氣勢，他抱著膀子，臉上露出笑容，說道：“還是這位兄臺懂禮數、有教養，打打殺殺的，那都是粗俗之人的行為。”

柳劍臣邊說著，邊用眼打量那位貴公子，只見他白衣白靴白頭巾，一身白的一塵不染。最惹人注意的是，他看起來像男子，臉上的妝容卻有些媚態，但是又讓人惡心不起來。

貴公子嘴眼展開，露出一絲微笑，臉上的媚態更濃了。

柳劍臣又說道：“既然如此，夜也深了，咱們就不多打擾了，諸位，告辭！”

說完，柳劍臣轉身就走，走出幾步后，見寧書生沒有跟來，便又走回去拉他，柳劍臣的手剛伸過去，一束白光迎面飛來，他趕忙側身躲過。

“你可以走，但是他得留下。”貴公子說道。

柳劍臣見將才那束白光是貴公子手中搖晃的折扇，凌烈之氣卻不容小覷。

“那不行，這人是我……我的徒弟，我必須得帶著。”

柳劍臣在心里找理由，情急之下，徒弟之說脫口而出。

“你叫我先生，可不就是以學生的身份自居么！”柳劍臣看了一眼寧書生，得意的笑了。

貴公子聽后，抬頭哈哈大笑起來，一股逼人的威壓撲面而來，竟然還帶著一絲凌然正氣，這倒讓柳劍臣心下疑惑，這老妖心里還有慈悲？

隨即，貴公子臉色一變，怒道：“一個下關境的小輩，敢來消遣本座。”

柳劍臣心里很有些咯噔，自己一點“借”來的修為，放在老妖面前，確實不值一提，但是臉上依舊做出一副無賴輕蔑的樣子，說道：“我嘛，人稱獵妖人，想你這樣的千年老妖，本大爺還沒獵過呢，今天正好可以試試！”

回應柳劍臣的是一束白光，不過比剛才來的更快。

柳劍臣腰間的短劍飛出，擋住了那柄折扇化作的白光，他身形一閃，來到寧書生的身邊，左手快速從身上摸出一個布袋，在寧書生頭頂晃過，七尺高的一個人，便消失不見。

“老妖，本大爺今天不與你計較，下一次得空再來獵你。”

貴公子看到那束青光，有些驚訝，隨即冷哼一聲，厲聲道：“想走，當本座是什么。”

突然大地震動，天地失色，頭頂烏云滾滾，地上大風起兮，整個園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坍塌，花草樹木都拔地而起，漂浮在空中，被一股偉力驅動者，形成一股巨大的洪流。

“沒有人能逃脫我的蓮臺世界。”又是一聲凄厲的聲音傳來。

“王八蛋，這老妖的妖法里怎么還含有佛力！”

柳劍臣眼見那老妖要顛倒世界，忙把布袋收好，揮劍一招“正大光明”，這是專門用來對付妖怪的妖力的，卻被那老妖的佛力給化掉了。

華貴夫人和那群婢女不知道去了哪里，洪流的中央，貴公子一身白衣亭亭玉立，手上輕搖折扇，輕蔑地看著置身洪流中的柳劍臣。

“這下玩大了，怎么頭一次發善心，就碰到了硬茬。”柳劍臣嘴上抱怨著，手上卻不停頓，短劍化作的青光苦苦支撐著。

正在柳劍臣在洪流中苦苦掙扎時，一道紫光透入進來，停在柳劍臣身邊，赫然是女鬼小倩。

她一臉焦急道：“仙長，這是姥姥的蓮臺世界，有佛力加持，牢不可破的，我久在姥姥身邊，知道這蓮臺世界的縫隙，你隨我來。”

“你為什么要救我們？”

女鬼小倩露出一個微笑，說道：“寧公子冒著生命危險救我，妾身無以為報，只想著寧公子能平安無事。”

柳劍臣點了點頭，大聲喊道道：“你的心意，我會轉達給書生的，你快走吧，佛力對您傷害很大，你會魂飛魄散的。”

女鬼小倩回應他的是一個微笑，然后轉身鉆入洪流的縫隙中，柳劍臣搖了搖頭，趕忙跟了上去。

如果沒有女鬼小倩的帶領，這蓮臺世界還真不易出去，最簡單的法子，當然是一力破界，打爛這蓮臺世界，不過就柳劍臣現在的修為，根本無法辦到。

在前面帶路的女鬼小倩，不斷的受到蓮臺世界中的佛力灼傷，滿身紫衣已經變得破爛不堪，身上更是傷痕累累，她咬著牙齒承受著，拼命地往前飛奔。

柳劍臣看在眼里，心里頓時感動起來，低聲罵了一句：“臭書生，女人緣真好！”

“仙長，前面有一道縫隙出口。”

女鬼小倩伸手指了指前方，突然身體一歪，倒在了地上。

柳劍臣急忙一揮衣袖，把女鬼小倩收入袋中，然后朝著剛才女鬼小倩指點的方向快速奔去。

出了老妖的蓮臺世界后，柳劍臣左手捏訣，御出腰間的短劍，載著他騰空飛起，快速飛離蘭若寺地界。

在一處不知名的高山上停了下來，只見東邊的天空，已經露出魚肚白。

柳劍臣拿出布袋，口中念了一個訣，一陣風過后，寧書生和女鬼小倩現身出來。

寧書生兩眼茫然，顯然還沒有醒過神來。

女鬼小倩臥在地上，渾身傷痕累累，臉上慘白得嚇人，她的精神極其委頓虛弱，已經穩不住自身的魂力了。

對此，柳劍臣也是束手無策，他只習得一些道門的基礎法訣，對于道門的鬼術，他只有一些應對的法門，至于如何救治一個瀕臨魂飛魄散的鬼，他卻不知道。

寧書生醒過神來之后，見到一旁的柳劍臣和慘白虛弱的女鬼小倩，臉上有些錯愕。

“書生，別發呆了，快過來看看小倩，她為了救你……還有我，已經要魂飛魄散了。”

柳劍臣催促道。

寧書生聽后心里一驚，忙走過來蹲下，看著正受著煎熬的女鬼小倩，卻束手無策。

“寧公子，你平安無事就好，我也就放心了。”女鬼小倩努力擠出一點笑容，她的眼里，有欣喜，也有不舍。

“小倩……”寧書生突然有一種感覺，眼前即將消散的女鬼小倩，仿佛就是他心里夢葷素繞的小倩。

“如果有來生，我再報答公子。”

女鬼小倩艱難地說完這句話后，身子慢慢變得虛幻起來，最后化作無數的點點螢火，消散在空中。

寧書生呆呆地看著女鬼小倩消失的地方，像是三魂七魄也跟著女鬼小倩走了一般。

一旁的柳劍臣用衣袖擦了一下眼睛，不知不覺中，他眼里已經布滿了淚水。

他轉身默默地走到一旁，抬頭看著東邊天空那一抹發白的魚肚皮。

傷心人遇傷心事，怎能不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