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平凡苦難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大概也就8點左右,。曾仕湖,曾仕友,林振翔,白世連和他兩個兒子。都早早起來,在曾村中間的大曬谷坪上等著朱師傅的拖拉機來接他們了。
白世連還拿籠子裝了兩只大麻花鴨。一個大袋子裝了準備去桐秀村傻大妹家提親的禮物,分別是:兩盒月餅,兩箱蘋果,兩瓶酒,兩條煙。中國人一向講究禮數,哪怕是平時去比較少走的親戚家都會提幾斤水果,更何況是去提親這等大事。
不一會就見朱師傅的拖拉機哐哐哐的又開到曾村的大曬谷坪了。一見到朱師傅下車,白世連就上去握住朱師傅的手,說了一千道了一萬的感謝。然后遞上早已準備好的媒人禮物。一條在當年稱得上高檔的紅塔山香煙,一個紅包,朱師傅還待推辭,曾仕湖卻說了:
“朱師傅,我們這里的風俗,還沒定親媒人就應該有個紅包的,這樣成功率就會大很多。你不收等今天去不成功倒不好哦……”朱師傅聽曾仕湖如此說,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不再推辭收下了。
到了桐秀村的時候,大約是下午三點,傻大妹父母對于來提親的白世連自然是熱情招待,因為朱師傅也早跟傻大妹的父母打了招呼,說今天要白德贛的父親要來提親,所以也早有準備。連傻大妹在楓樹坪村上門的弟弟和弟媳加兩個小孩都叫回桐秀村一起吃飯……
曾仕湖和林振翔,曾仕友今天自然也不用再自己做飯了,傻大妹父母招待未來親家的同時,自然也招待了他們三個。
朱師傅呢!雖然和黃少琦是遠房親戚又是媒人,但他生性愛做菜,愛喝酒,根本就不在堂屋坐而是跑到廚房幫忙去了……
山里的飯菜就是有特色,比起曾仕湖他們外面吃的又有所不同,更何況是招待“未來親家”這種貴賓,所以這次曾仕湖他們幾個可算是有口福,知道什么叫做:“水陸畢陳。”(水里游的,陸地上走的)”
曾仕湖只見菜一道一道的端上來了,每個菜秋哥還會介紹一下,不介紹曾仕湖他們幾個都不認識。直到現在曾仕湖才知道,原來秋哥姓黃,大名黃少秋,從十幾歲開始就愛在山外的村莊,鎮上瞎混。個個都叫他“秋崽,秋崽,”曾仕湖他們也跟著叫“秋老板,或者秋哥。
秋哥跟傻大妹父親是遠房的堂兄弟,傻大妹父親叫做黃少琦,傻大妹大名叫做黃蘭香,弟弟叫做黃蘭祥。秋哥也知道今天白德贛父親要來提親這件大事,所以也沒去外面村莊打牌,專門在桐秀村傻大妹家幫忙做菜,招呼客人。
“這碟是去年冬天臘好的麂子肉,是去年少琦哥到山上裝“鐵貓”(一種夾野獸的鐵夾子,大的可以夾野豬等大型動物,小的可以夾老鼠)夾得的,臘到今年還剩一腿,今天全炒了。”秋哥向曾仕湖他們幾個介紹道。
曾仕湖看見炒了滿滿兩大盤麂子肉,配菜只是放了點蒜苗辣椒,碟子里全是瘦肉,如果不是秋哥介紹曾仕湖一定以為是臘好的黃牛肉。
“這碟是野兔肉,是今天桐秀坪村人用獵槍打到的,本來他不賣的,我們說“未來親家”來了強行問他要下來。給錢他卻不要,只說下次少琦哥打一只還他。”
“這碟我認識了,哈哈。秋哥你不用介紹,這碟是蜂蛹,大王蜂的崽崽,用油炸好的對吧……”曾仕湖看見上了一碟蜂蛹,這是他最愛吃的了,真的高蛋白,不過這東西容易上火,吃多了第二天眼睛都會腫到睜不開……
“這盆是甲魚湯,是蘭祥在楓樹坪村那水庫搞到的,這碟是……”
不一會菜上齊了,中國人一向有在酒桌上談正事的習慣,家主黃少琦首先發言了說:
“感謝世連老哥(因為還沒過禮訂親,桂柳一帶都叫平輩不怎么熟悉的人為哥,哪怕對方年紀比自己小。)看得起我家,來我家玩。妹崽(傻大妹)的婚事我就做主了,半招嫁(桂柳一帶民間來說,既非“上門”,又非“嫁”的一種通俗說法,生下小孩隨男女雙方姓,可繼承男女雙方家產,同時亦須承擔贍養男女雙方父母的責任),彩禮無所謂,世連哥家條件好,給個三萬五萬我不嫌多,如果暫時手頭緊張,給個三千五千我不嫌少。但是彩禮過來,我肯定有嫁妝“濟”(陪嫁)過去的。我們瑤人經常講的:“有錢的,貼錢嫁女。無錢的,將錢嫁女(意思是你給一萬彩禮錢過來,我就買一萬嫁妝陪嫁過去)。無德的,賣女吃女(例如今天某些要幾十萬彩禮否則不嫁并且沒一分錢陪嫁的。)
我家,不窮也不富,但是陪嫁多少都是會有點的,多不敢說,萬兒八千的肯定少不了。賣女吃女就更加不會做,這種事在我們桐樹坪村都沒有誰開過先例,那個敢這樣起碼要被人家背后嚼幾十年舌頭。
但是,既然叫做半招嫁,以后有小孩必須有一個姓黃,老大姓黃老二姓黃都可以,以后我和妹崽她媽,如果愿意出去你們曾村住,也必須給我兩個老的留個房間,當然暫時還不用,我山里頭事情多……
我們瑤人,崽女都一樣看待的,既然半招嫁,我山里的山場,田地,妹崽和德贛也有一半,他弟有一半。現在他弟就在這里。蘭祥,你們兩夫妻對我這個分配沒意見吧?”
黃少琦說完還對著他兒子問道。
“沒意見,沒意見!”只見傻大妹弟弟和弟媳都點頭回答。
白世連見他的準親家父子都明確表了態,自然是喜出望外,說:
“好!少琦老哥如此慷慨,我還有什么好講,一切照少琦老哥講的辦。想出去曾村玩,隨時都歡迎,老哥你放心,妹崽(傻大妹)去到我家我一定會當自己女一樣對待……”
白世連進山之前,他和曾劉鳳就商量過,如果女方獅子大開口,要個幾萬彩禮,他們也認了,哪怕是去信用社貸款都要娶。兩個傻兒子,能有一個娶上留個后都是好的呀……
本來白世連兩夫妻對于白德贛兩弟兄能娶上媳婦是不敢奢望了的。現在的情況看來,不但能娶上,還能娶上一個倒貼錢嫁女的,雖說以后要贍養傻大妹的父母,但贍養父母本來就天經地義,不管是男方的女方的。傻大妹父母也就四十多歲,要贍養時可能孫子都成年了。至于孫子有一個姓黃,那姓什么不是自己孫子。
而且還能繼承一半山里的財產,山里的山場可是真值錢,就算在那年代隨便賣幾十畝杉樹都值二三十萬,能有這樣的親家白世連還有啥不愿意的……
見到傻大妹父母如此通情達理,如此慷慨,曾仕湖也不禁感慨,想起一句話:一般樣的大米養百般樣的人……
曾仕湖可是知道,有“貼錢嫁女”的,自然也會有“賣女吃女”的。就去年曾村有個小伙娶媳婦可是遇到了一家“賣女吃女”的人家。
小伙子年紀大了,長相也很一般,為人又老實木訥不善言辭,實歲都已滿了三十,在當年農村中可以算是一只腳跨進了“光棍”的門檻。他父母為了兒子的婚事可是操碎了心,急破了頭啊!到處托人做媒打聽,那里有年紀相仿的女子。哪怕是二婚都行,好讓小伙子能成個家……
曾村經常給人做媒的一個媒婆就和他父母說了:有一戶人家,就本鎮,鎮郊某村,有一個姑娘,年紀也接近二十八了,長相性格跟小伙也算是半斤配八兩。問小伙父母敢不敢去提親?
小伙父母自然會問原因了,為什么不敢去提親,難道是姑娘有暗疾不能生育?或是殘疾?瘸腳瞎眼?
照理說二十八在當年農村中絕對算是大姑娘早該嫁人了的,但還待嫁?是何原因?
媒人就說了:
姑娘并非離婚或者死了老公新寡,亦并非姑娘有暗疾不能生育,更加沒殘疾,為什么28歲還沒結婚,實在是她父母要“吃女賣吃女”,并且要價太高緣故……
大姑娘父親外號“冷水頭。”(桂柳一帶土話,形容一個人極端腌臜難以說話。古代的剃頭匠挑著熱水去剔頭,如果水冷了遇上發質硬的人,那是相當不好剃的)。
那個家伙可是蚊子過他家門口都要掐只腳下來的貨,比如村上誰家牛有那么一點不小心沒看好踩進他田里踩了幾棵禾苗,就敢問你要二三十塊。敢不給,他可以叫他老婆去你家門口罵上三天,故他老婆外號就叫做“罵三天”。真可謂不是一類人不進一家門,并且兩夫婦都懶惰好賭,不過姑娘雖然長相一般,倒也沒聽說過什么劣跡,姑娘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年紀倒還小,24歲,尚未娶妻……
姑娘為什么還沒嫁,肯定是這個家庭的原因了。附近村莊人都知道,誰要敢去提親肯定要被狠狠地宰……
“冷水頭”和“罵三天”擺明說了的,誰要娶他家姑娘,五萬彩禮,不“濟”(陪嫁)一分錢東西,誰家小伙愿意娶就提彩禮來。就差沒在門口豎塊木牌子寫上:姑娘五萬,明碼標價,概不賒欠,有錢者得……
小伙父母聽媒人這么一說,商量了三天,還是一咬牙狠下了心。決定去挨那么一刀,任“冷水頭”宰。沒辦法啊,情況明擺著了的,光靠小伙那張笨嘴去找,估計這輩子都沒孫子孫女抱了的……
還好小伙一家人都勤儉持家,家道在當時農村中算是殷實,五萬雖說是取光存折掏空老底,倒也還不用去信用社貸款。
小伙把彩禮錢給了,到了成親那天去接親,卻仍然遇到難題。“冷水頭”大概是覺得,姑娘只能賣一次,賣了這次可就不能再賣下一次,“坐地起價”了。
當然坐地起價也必須找個“由頭”(借口),不敢明目張膽違背“契約精神”。說必須給去送親的每人200塊紅包,而且紅包不能發到送親之人手中,要把紅包交給他,由他代發……(桂柳風俗,送親的人自然有紅包,但沒有規定每個紅包必須包多少錢。由主家看自己經濟狀況出手,那年代慣例5元。)
而他那個基因遺傳得相當好的兒子表現同樣沒讓眾人失望,說必須給他買個手機,而且是當年最流行時尚的三星翻蓋那款,價格2000。男孩有個手機別腰間皮帶上才拉風,容易把妹……
小伙這方自然是相當不情愿了,小伙的兩個妹妹(當時皆已出嫁)當場就理論起來。但無奈家里酒席已辦,親朋好友已請,如果連女方都不能接過來入洞房,那可是能在曾村鬧出盤古開天劈地以來都沒有過的大笑話……
“冷水頭“與“罵三天”卻學足了“不見兔子不撒鷹”的精神,任小伙兩個妹妹說破大天,都還堅持兩點不松口,小伙父母無奈,只得在賬房(農村辦喜酒,有專人管收親友紅包,曰:賬房)那里拿了六千塊,兩個妹妹又湊了六千,才把這個事情搞掂。
不過事后也相當之搞笑,本來說好有五十人來送親,要給一萬塊紅包錢的,結果女方準備送親的親友可能是覺得“冷水頭”和“罵三天”這樣搞,去幫他送親實在太丟人了,說好的五十個人只來了八個,姑娘的兩個親叔叔都說太丟人沒來送……
那紅包錢自然也被男方舅舅、妹妹、親友等要“冷水頭”退回來8400塊。
而那臺當年最新款、最流行、最時尚、最拉風、絕對能吸引女生眼球的三星翻蓋手機,似乎也沒能幫姑娘弟弟把到妹,因為直到二十年后曾仕湖見他,他都仍然沒有娶到媳婦還打著光棍……
快捷鍵: 上一章("←"或者"P") 下一章("→"或者"N") 回車鍵:返回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