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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漢 第二十四章 郡府
劉景明顯比塾內另外兩名外吏重要得多,沒過多久,便有一名青年郡吏走進門,他的目光快速略過另外兩人,定格在劉景的身上,一邊行禮、一邊說道:“足下可是劉仲達劉君?小人奉綱紀之命前來迎接。”
綱紀,綜理府事者也,一般多是指功曹,有時也代指主簿。
或許是受到功曹桓階的親自接見,又或許是已經聽聞劉景的仁德之名,總之這位功曹吏態度十分和善。
在棋盤上殺得難分難解的二吏終于停下動作,目光驚愕地看向劉景。
“有勞足下。”
“劉君不必客氣,請隨我來。”
劉景點點頭,離開前,不忘和一臉懵然的二吏道別。
從塾內出來,劉景拱手問道:“敢問足下高姓大名?”
功曹吏客氣地道:“小人姓李,劉君稱呼我李吏即可。”
兩人在亭長、門卒的恭送下走進郡府大門,迎面遇上一堵繪制著花卉圖案的土墻,這叫“罘罳”,罘罳,屏之遺像也,也就是后世的照壁。這是華夏傳統建筑的一個普遍性特征,具有大門屏風的功能。
繞過罘罳,就算進入郡府了,長沙郡府大體呈“回”字形結構。
“回”字形的外圍是郡中屬吏居住生活的吏舍區,房屋皆是“一宇二內”樣式,基本大同小異,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總共有數百間之多,以墻垣相隔。
“回”字形的內圍則是官署。
官署是由正堂及諸曹所組成,正堂乃是太守升堂聽事之所,亦稱“黃堂”,又可稱“廳事室”,位于郡府的中心區域。而諸曹則以墻垣圍成一個個單獨的院落,各行其事,互不統屬。
車輛無法在官署內隨意出入,劉景讓宋谷候在外面看護牛車,和李吏徒步進入。
李吏帶著劉景在諸曹中穿行,似乎是怕后者轉暈頭,回頭加以提醒:“劉君可要緊緊跟住我,長沙乃大邦,列曹眾多,之前常常有屬縣縣吏前來郡府辦事,卻找不到官曹所在。”
李吏話語中不無得意,一副與榮有焉的模樣。
劉景笑著稱謝。
二人不斷朝著郡府中心、高大宏偉的正堂行進。
功曹是郡中第一曹,緊鄰正堂側方而立,大門處人來人往,明顯較其他地方更加忙碌。
劉景跟隨李吏走入功曹,便發覺四下不斷有人對他行注目禮,暗地里竊竊私語,如此一來,他總算對自己的名聲有了一個更為具體的概念。
在李吏的引領下,劉景來到功曹的治事室外,前者示意劉景可直接入內,顯然是桓階之前已有所吩咐。
劉景脫履入內,便見頭戴梁冠、褒衣博帶的桓階跽于坐榻,含笑望著他。
“劉景拜見桓君。”劉景不卑不亢的俯身下拜。
桓階手一指下首的位子,說道:“免禮,仲達請入座。”
“謝桓君。”劉景禮畢起身,走向座位,言行舉止有種說不出的瀟灑從容。
桓階心中對劉景越發欣賞,大笑著說道:“哈哈,詩云:‘不見君子,憂心忡忡;既見君子,我心則降。’說的就是我此刻的心情啊。見到仲達,我終于可以安心了。”
劉景拱手道:“桓君言重了。”
桓階搖頭道:“身為郡府功曹,替府君選拔良才,是我的責任,仲達年紀輕輕,已是德才兼備,聲聞全郡,能夠親手將你這樣的賢才攬入郡府,我心中又怎能不為此感到歡喜呢。”
“既然得桓君另眼相看,在下唯有竭盡所能,做出一番成績,如此才不負桓君之厚望。”
言訖,劉景又拜謝桓階的提攜之恩,原本族兄劉蟠的打算是讓他和兄長劉遠一樣,以書佐起家,沒想到桓階大手一揮,直接讓他坐上市左史之位。
市中以監市掾為首,其次就是市左、右史。
桓階苦笑道:“仲達可知道,你執意要去市中,卻是害苦我了。如今人人都在背后說我桓伯緒不愛惜人才,若是再讓你從佐吏做起,恐怕就要有人當面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桓伯緒有眼無珠了。”
劉景一時啞然,他倒是沒想過桓階會因他而受到無妄之災。
桓階頓了一頓,忍不住開口勸道:“仲達,你真的不考慮來我治下任事嗎?以你的才能,實在不該埋沒于市井之地,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堂堂功曹大吏親自開口相邀,換成其他人,必定會懷著“士為知己者死”的心態俯首聽命。
不過劉景性格果決,心中又有規劃,根本不為所動,婉言謝絕道:“桓君提攜后進之心,景銘感五內,只是在下心意已決,唯有辜負桓君好意了。”
劉景自知自己表現得有些不識抬舉,因此語氣十分誠懇。
“算了,仲達心志堅毅,不為外物所屈,我又怎能一再強求呢。”
桓階雖然表現出了上位者的風度,卻也不免意興闌珊。他心里委實難以理解劉景的決定,功曹總理全郡大小事務,市井則是藏污納垢之地,任何一個人都會毫不猶豫選擇前者,摒棄后者,偏偏劉景反其道而行。
少年才俊,大多恃才傲物,不肯接受他人意見,只有吃過大虧,才會幡然醒悟。
桓階搖晃手中鈴鐺,令候在門外的李吏帶劉景去辦理入職手續。
桓階平日總理政事,公務繁忙,也就是劉景被他看中,想要將其召入麾下,這才與他聊上片刻,一般人哪有這樣的待遇。
劉景拜別桓階,行出房門,心知自己失去了成為桓階心腹的機會,不過他卻毫不在意,與他心中的“志向”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在吏員簿署上姓名后,劉景正式成為了長沙郡府的一名郡吏。
接著李吏領劉景去取衣服、俸祿。
吏服有文吏和武吏之分,武吏之服樣式簡約,長不過膝,文吏之服則寬大美觀,長及腳裸,即離地約三寸高,這還是因為長沙雨水過多,據說蜀中一帶吏服更加奢華,袍服裙擺一直曳于地面,極盡奢華。
取得吏服,劉景又隨李吏去領俸祿。
如今世道不寧,物價騰貴,銅錢購買力大幅貶值,他每個月俸祿數百錢,除去魚肉鹽菜之用,幾乎剩不下什么。唯有糧食才是真正的硬通貨,比黃金還要堅挺。
劉景身為市左史,屬于斗食吏,顧名思義,斗食吏日食米一斗二升,月領米三斛六斗。
這么多的糧食他一個人根本吃不完,據他所知,不少官吏都會將每月余下的糧食拿到市中變賣,以補日常生活所需。
劉景對錢財倒是沒有太大的需求,他這次出仕郡府,身上攜帶了足足上萬錢,短時間內不用為金錢發愁。
對于怎么將糧食拉走,李吏建議他將家仆宋谷喚來,劉景認為沒有那個必要,三斛六斗的原糧按照現代方法計算也就一百斤上下,分量遠談不上有多重,他借來一輛鹿車,也就是獨輪車,準備自己載回去。
“劉仲達果然如傳言一般性格仁慈,善待下人。”李吏心中固然對劉景感到十分佩服,卻對他的做法很是不以為然。奴仆的存在價值,不就是供主人驅使之用嗎。
不認同歸不認同,可當李吏發現劉景一時之間掌握不好鹿車平衡,推得歪歪斜斜,不得不挽起衣袖,幫助劉景平穩鹿車。
兩人精誠合作,累得一身是汗,總算將糧食運出官署。
衣食都解決了,接下來就是住的問題了。
二人重新回到郡府外圍吏舍區,與宋谷會合,而后一同前往劉景的新居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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