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庚申年庚辰月庚寅日(公元1560年4月19日) 陰:

八門奇事錄之索命 嘉靖庚申年庚辰月庚寅日(公元1560年4月19日) 陰:

何以解憂愁？醉生夢死中。

今日的翻云寨依舊如同往日一般的戒備森嚴，每道關隘都把守著重兵。不過可惜，賊人終究只是賊人，表面上雖然該做的事情全部都做到了位，然而在我們看來，這些守衛與草扎木偶毫無區別。

寨中首領名叫姚三刀，聽名字就知道不過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罷了，此人生性暴躁，平日里不少辱罵寨中兄弟，即便是幾位副寨主也難逃責罵。

不過，這位姚三刀姚寨主的氣焰也就是囂張到這里了，畢竟就是在火爆之人，一旦失去了生命，也無法再對任何人發泄了。

我與岸查、殷楓、清豐還有奈荷圍坐在一起，而姚三刀的首級則端正的擺在我們的身前。

我對著姚三刀的首級，臉上卻沒有絲毫喜悅之情。

“如今姚三刀突然暴斃，翻云寨定會陷入混亂。而姚三刀自被推為寨主以來，向來與黃二狗、李大木兩位副寨主不睦。”清豐慢條斯理的對我們說著。

岸查繼續說道：“這個姚三刀看著一副威嚴雄武的樣子，可人緣實在是不咋地。根據我們這幾日的打探，就連姚三刀的兒子姚步福，也對他的父親頗為不滿，每日都琢磨著如何能夠頂替他父親的位置。”

奈荷點了點頭：“這么說來，一旦姚三刀的尸首被寨中的人發現，這三人一定會相互懷疑是對方干的，而平日里所積累的矛盾也會因此而爆發，最終引發翻云寨的內亂，無論誰獲得了最終的勝利，翻云寨都將會大傷元氣，最終消亡。”

殷楓看著我，問道：“門主，從剛才到現在，我就覺得不太對勁，怎么感覺你好像不太高興啊？”

岸查笑道：“門主能有什么事情，盡瞎想你。聽奈荷的意思，那不就表示著咱們的任務依然完成了？這不是好事嗎，可以會霧靈村歇著了。”

我搖了搖頭，說道：“不好意思岸查，只怕我們的任務才剛剛開始。”

“剛開始？什么意思？難道這個人不是真的姚三刀不成？”岸查指著身前的首級向我問道。

“不，擺在我們面前的確是貨真價實的翻云寨寨主姚三刀的首級，這是我親自動的手，不會有錯的。”說著，我長嘆一聲，“但是這翻云寨不過只是一個幌子罷了，他背后的事情，卻是真正的大麻煩。”

殷楓點了點頭：“門主，這三日我與奈荷在附近探聽情報，卻聽聞了許多奇怪的傳聞，這些是否與翻云寨有關？”

岸查看著殷楓，問道：“你們都聽到什么了？怎么不早點告訴我啊？”

“我與殷楓堂主下山之后，為了提高效率，便一直分開行動，期間，我聽聞到了不少奇怪之事，但擔心與我們的任務無關，便打算等待與殷楓堂主匯合之后再行稟報。沒想到當我與堂主匯合之后，卻發現堂主也得到了相同的訊息。”奈荷說道。

岸查有些煩躁地：“所以你們到底聽到什么了？倒是快些說啊，真是急死我了。”

殷楓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們下山之后，造訪了這燕云山周遭十九家村落，得到的信息卻是出奇的一致，這其中除了關于翻云寨的情報之外，還有三件讓人奇怪的事情。”

奈荷繼續說道：“這第一件事情，便是根據這十九家村落村民的講述，這翻云寨并不像尋常的山賊盜匪一般，隨意下山打砸搶掠，而是十分有規律的每月只來一村，并且只要交上財物，那些匪人不會亂殺村中一人。”

“哦？聽起來，這些山賊倒是還挺講道義啊？”岸查說道。

殷楓搖了搖頭：“如果只是這一件怪事，的確可以說是這些賊人講求道義，但在聽到后面的事情之后，我卻不這么想了。村中的村民還告訴我哦們，這些村子的村民全部都是世世代代住在村中，已有多年不曾有人走出村去。更沒有外人新入村莊。”

岸查笑了：“這算是什么怪事？”

殷楓白了岸查一眼：“要不說你頭腦簡單，這當然是怪事，一個村子即便是再小，人員的流動也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又怎么會有這么多年無人出村入村？這難道還不算怪事嗎？”

清豐點了點頭：“這的確很是奇怪。那么第三件怪事又是什么？”

“第三件怪事，則是只要翻云寨的人準備要來村子里洗劫，頭三日之內必定會有人來到村莊給村子帶來不少財物，而這些錢的數目正要是翻云寨的賊匪們所要的錢數。”奈荷說道。

岸查一愣：“這，這就真是奇了怪了，這三件事情合在一起看得話，明顯是有人在背后暗箱操作這件事情啊？可這又會是誰呢？”

“嚴氏父子與錦衣衛。”我突然說道。

眾人紛紛抬頭看向了我。

“嚴氏父子和錦衣衛？這，門主又是如何知道的？”岸查問道。

我嘆了口氣：“因為我這三日所要調查的，并非是什么翻云寨，而正是這件事情。”

說著，我于懷中掏出一副地形圖，鋪在了地上，指了指其中的一處。

“此山位于翻云寨不遠處，據此相隔五座山頭。那日我在調查翻云寨之時，從望遠鏡中看到此處有淡淡的煙霧向上飄著，雖不明顯，但卻絕非自然形成。于是我當時便決定要去哪里探個究竟。”

“那么門主此番所探結果又是什么呢？”清豐問道。

我臉色一沉，緩緩說道：“當我來至那里之后，發現那里竟是一座軍營。”

“軍營？”殷楓驚叫道，“此處即非衛所，亦非要道，怎么會有軍營在此安寨？”

我正色道：“此處所聚集的兵士，并非所屬任何衛所，更非是朝中軍隊，而是歸屬嚴世蕃。”

清豐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了起來：“門主是說，那嚴氏父子正在豢養私兵？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起初我也是不敢相信，畢竟嚴氏父子雖然于朝中勢大，但卻也應不至于會有如此大的膽子。然而我在這里暗中調查了三日，并偷偷潛入進了寨中的資料庫翻到了一些書信，這些證據均能夠證明一切。”我說道。

奈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此說來，這翻云寨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徐階徐大人真正交給我們的任務，卻是那處私兵。”

岸查興奮地：“好啊，我正愁這寨子的任務太簡單了，沒什么樂趣，如今要是面對的是軍隊，那可就太好玩了。”

殷楓搖了搖頭：“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而是一件極為難辦的事情。要知道，徐大人近日通過自己的努力，在朝中的地位不斷地攀升，已然成為了除去嚴氏父子之外第二大勢力，并且徐大人與嚴氏父子之間，目前并沒有翻臉。”

岸查一臉的疑惑：“那又怎樣？”

殷楓嘆了口氣：“還不明白？很明顯，徐大人叫我們來此剿滅翻云寨的目的，就是為了這處嚴氏父子所豢養的私兵，但徐大人對這件事情究竟是何態度，卻十分的不明了。”

我點了點頭：“不錯，倘若沖動行事，很有可能反而辦了錯事。要知道，這件事情關乎重大，一旦我們暴露了自己，輕則會導致徐大人與嚴氏父子反目，而以徐大人目前的勢力，暫時還是都不過嚴氏父子的。若望更嚴重了說的話……”

“更嚴重的話，嚴氏父子若動用這些私兵直接殺入了進城，那么整個大明國將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狀態。”清豐說道。

岸查徹底愣住了：“這，這么嚴重？那么徐階到底想要咱們干什么？為什么不一開始就跟咱們說清楚了？”

清豐嘆了口氣：“這么看這位徐大人也真是老江湖了，從他派人來告知咱們這件事情到現在，沒有任何一處徐大人本人的書信或口信，他這么做，無非是萬一咱們失手，也不會將他供出來。”

“這也太陰險了吧？那咱們也沒必要為這種人玩命吧？門主，反正事情咱們也清楚了，他交代咱們的事情也辦完了。依我看，咱們不如還是回去的好。”岸查說道。

我搖了搖頭：“雖說這樣在目前來看是最為穩妥的辦法，但卻依舊存在著極大地隱患。不說別的，倘若咱們這次空手而歸，勢必會遭到徐大人的懷疑，一旦我們失去了這個朝中唯一的盟友，那么將會面對無數的攻擊。”

“那徐大人究竟想要我們做什么呢？這誰又猜得出來。”岸查抱怨道。

我想了想，說道：“雖然目前還不能確定，但既然徐大人能夠讓我們來這里調查，便說明徐大人已然知道了有這么一個地方。由此推斷，徐大人的目的無非是兩個。”

“我想其中一個目的是想要咱們找到嚴氏父子在這里豢養私兵的證據，并依靠這些證據來扳倒嚴氏父子？”奈荷說道。

我笑了笑：“奈荷聰慧，不過我倒覺得這種可能性雖然有，卻并不大。”

“哦？在下愚鈍，還望門主明示。”奈荷恭敬地請教著。

我對著她擺擺手：“你想的其實已經很多了，不過卻忽略的朝中的局勢。現在徐大人的勢力還不到最成熟的時候，這個時候公然與嚴氏父子叫板即便是最終成功也只會是兩敗俱傷，因此我不認為他會急于現在找到證據。”

清豐納悶的：“這我也不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么他還會有什么目的呢？總不會讓我們幾個人去滅掉一整個軍營吧？這根本不可能做到。”

“實際上奈荷已經說對了一半，此次徐大人交予我們的任務倘若我沒有猜錯的話，的確是要我們幫他找證據，但不是找嚴氏父子的證據。”我說道。

岸查此時此刻已然一片混亂：“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什么證據不證據的，是他不是他的，我說莜熙，你這愛繞圈子的毛病可是不太好，咱們刺客就是接受命令完成任務的職業，你就直說咱們要干什么就完了。”

殷楓白了岸查一眼：“注意你的用詞，門主的名字也是你隨便叫的，你當現在莜熙還是當初跟咱們一塊的那個小姑娘呢。”

岸查不服氣地：“你剛才不是也說了嘛。”

聽到岸查的抱怨，我不由得笑了，看著眼前的二人，我又懷念起了當初我們幾人共在一個小組，相互幫助完成任務時的種種場景，很多時候，我都十分想要回到那個時候。

“岸查的話雖然糙，但卻也是有道理。的確是我說話太繞彎子了，那我就直說吧，這次徐大人交代咱們的真正任務，是找出除了嚴氏父子之外，還有什么人知道和同謀參與了這次豢養私兵的事件，徐大人想要的也許不一定是證據，但一定是一個詳細的名單。”我正色道。

岸查笑了：“這不就完了嘛，行，既然知道要干什么，咱就別在這里耗著了，這就出發吧。”

殷楓瞥了岸查一眼：“說風就是雨，什么還沒規劃呢就去，你也太沖動了吧你。”

“這有什么好規劃的，那些當兵的雖然咱們殺不掉他們那么多人，但是潛入進去找些東西還是可以的吧？”岸查說道。

殷楓嘆了口氣：“你這都當上堂主了，怎么還是這么毛毛躁躁的，你就不嫩給你的學生留點好的印象。”

殷楓不服氣地：“我這怎么就不好了我？”

我點了點頭：“殷楓說得對，這件事情是不能夠太著急，今晚大家先下山找個地方休息一晚，并且好好規劃一下，明日里咱們再上山行動。”

“門主，那些私兵并未見過我們，學徒以為何不趁著翻云寨混亂之際，采用喬裝潛入的辦法？”清豐說道。

我搖了搖頭：“事情只怕沒那么簡單。雖然可能是我多想了，但我始終覺得，這里面也許會有咱們最不愿意面對的人，而且這些人是認識咱們的。”

“最不愿意面對的人？誰呀？”岸查問道。

我抬起頭，正色道：“錦衣衛。”